<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73, 72, 72); background-color: rgb(249, 249, 251);"> 晌午饭后,冬日里本来就已经很可怜的日头躲到了灰蒙蒙的云里,风吹着院墙外的几棵老树,不时有长长短短的黑色枯枝落下。随着书平总管的一声呦呵,七、八个村儿汉子把二婶躺在里面的棺木抬出院子,放到了大门外村里人用黑铁焊成的三轮架子车上,用外村租来的红色棺罩罩了。孝子们拄着柳树枝做的哭棍,用白布拉着车,老婆们在车子后面扒着推着。没油的车轱辘吱吱吖吖伴着号啕声,白色的队伍送病了十几年二婶到她可以永远待着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73, 72, 72); background-color: rgb(249, 249, 251);"> 暮色中,开着属于自己的四个轱辘车在老家坑坑洼洼的柏油?水泥?沙土?归不了什么类型的路上像蜗牛一样向前爬着,车肚子底下不时传来车底和路面上遍布的小高峰亲密接触时发出的“咔咔”声。这条路,曾经是市级大城市去省级大城市的必经之路,儿时在村里,时不时有红皮的客车从村边的路上经过,一帮童子军追着车轮卷起的尘土,吸着车屁股吐出的青烟,喊叫着和窗内的不认识的外地人挤眉弄眼,手舞足蹈。前些年,夏天周日,约几个好友或骑自行车或开小车回村里的院子里浇浇花,岭上岭下转转。把式不错些的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开车到家。</span></p><p class="ql-block"> 车窗外,可以看见泥泞路不远的地方,灯火通明,那是新修建的高速铁路站。白天的时候到近处去看过,高速铁路站非常气派,含有文化元素的总体设计,使用高科技元素的建筑材料,彰显当地特色的安排布局,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从远处看,铁路不是太宽,比起高铁车站前的广场到县城六车道外加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的宽阔连接线,铁路略显得苗条、冰冷,但可以跑长长的、宽宽的高速列车。</p><p class="ql-block"> 看铁路上跑火车是上世纪的事,各村的民工车拉肩扛用土方弄好路基,爱吃鸡和鱼的外地人们铺好轨、建成站,绿皮的十几节车箱的火车喘着气一路白烟爬着穿过红色的土圪梁。外地来修铁路的有个开车的孟叔,学校放假无事的时候经常坐在他车的小轿子里,看他拿钥匙一拧发动车,看他圆把子推到标着12345的格子里,他也告诉我转来转去的叫方向盘。一日,孟叔和父亲在房间里喝酒正酣,我便悄悄拿了车钥匙,学着孟叔的样子,打火,把方向,车子向前。那个时候路上也没个行人,车就更少了。车子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我也不会掉头,便把车停到路边,走着回来把钥匙给孟叔偷偷的放在桌子上,酒醒后他只好走着去把车开回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家乡的土圪梁道路旁边的河道早已经快要干沽,裸露的河床底下埋藏着儿时的秘密。夏日的小河里,蝌蚪很多,几个小伙伴挽起裤子,下手捞一把,相互盯着数了数字,决出优胜,撒手放了;冬天的冰面上,反着太阳的光,晒化了薄薄的一层冰,成了水。用木头钉个方匣子,底下钉了铁丝,便成了冰车;木棍前头钉上个大洋钉子叫作“扎的”,这就是全套设备。扛了冰车到小河里,在冰车上坐着或者跪着,两手拿钉了钉的棍子往冰上扎,冰车便往前跑去。勇敢的时候还要冲过化了冰的漫水,溅起来的水晒在衣服上,并不觉得冷,甚至还会冒气,过一会儿便又成了冰衣,扛着冰车回去的时候仿佛已经感觉到家长看着湿透的衣服瞪眼伸手时的情形。</span></p> <p class="ql-block"> 高速铁路旁边的家乡这搓衣板道路还没到尽头,半踏着油门,任其冲浪式的前行。人在车上跳,心在肚里跳,车在路上跳。期盼着家乡这条不长的小路跟上时代的步伐,平整起来。</p><p class="ql-block"> 拥有的第一辆“车”可以说是自己做的。秋日,村旁的农田里遍地桔杆,挑选一根直直的、长长的桔杆,把外皮扒了,从根的部位轻轻的折一下,不能折断但还要有角度,是个技术活儿,一般得大一点的孩子才行。抬腿跨在桔杆上,折弯的一头朝前,手放在屁股后面边走边喊“得儿驾”,弯了一端的桔杆在地下发出“卟卟卟”这声,一伙孩儿各自骑着“车”坡上坡下,满山满岭的跑。</p><p class="ql-block"> 自己拥有的带轮子的车是村里的木匠二赖赠送给我的。奶奶家有些木匠活儿,请木匠二赖来做,剩下的边边角角小木头没什么大用。两块小木板,小碗碗画个圈圈,钜好圆,中间打个洞穿根筷子,上面铺块小木板。车成了,手里拉根细细的绳子,拖着车子满世界跑,车早已经翻了也可以继续跑。</p><p class="ql-block"> 老家西乡无煤无炭,取暖做饭全靠烧柴火。学校放假的时候一帮孩子会去滩里割些蒲草存起来冬天烧火用。父亲制作了一辆板儿车送给了我,在一帮孩子中间,那可是一辆豪车。车轱辘是木头的,但上面钉了一圈三角皮条,拉起来非常省力,一车能拉四大捆蒲草,比用肩扛担子担舒服多了。一个假期,在闲置的屋子里存了半屋子蒲草。</p><p class="ql-block"> 老家离父亲工作单位的所在地县城有二十多里地,儿时的最大愿望就是在放假的时候能去父亲那儿。去他灶上吃些小米饭土豆丝,桌子上有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颜料可以用好几只笔沾着往给我的一小块纸上涂。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去县城的时候,姥姥会带着我一起站在村口,等公社供销社一个叫任和的大爷赶的三头骡子拉着的胶皮车路过,姥姥会交代一番,然后把我推上拉满土货的胶皮车的顶端,爬在上面;到县城的时候,任和大爷会拉着把我送到父亲的身边。玩几天后还会爬的拉满洋货的胶皮车回到村子里。</p> <p class="ql-block"> 自己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车是在乡下的县直中学当代课老师的时候买的二手自行车。上班的地方在县城东面三、四十公里远的乡下,学校的老师大都是附近乡镇的,每到周六的下午,他们便三三两两相跟着回家忙活去了,留下路远的我们几个教职员工可以用孤苦伶仃来形容。回县城还得到镇上的汽车站等着坐班车,但一天一两趟的班车,有时候连票也买不到,无奈只好求助父亲在县城找人共几十块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拿红色蓝色绿色的塑料皮把车子的大梁、支架缠了一层又一层。周六下午,骑着自行车在沙土路上两、三个小时回县城,和熟人同学朋友见见面,喝个小酒。周日中午再聚一次后酒驾自行车去单位。天将黑,学校附近的小河没桥,铺着圆溜溜的过河搭石,酒未醒,不敢扛着车走,只好人在搭石上走,车在河里行。</p><p class="ql-block"> 回县城工作后,跟着时代的脚步鸟枪换炮,变速自行车淘汰了加重自行车;在自行车上改装汽油发动机的助力车被摩托车代替。再后来,考了驾照,开了个圪蛋蛋满大街跑,换了个小轿车上下班;再后来,有了自己的私家车。开车去自己原来上班的学校看看,柏油路代替了原来的沙砾路,路宽了,路平了,但感觉路好远好远。</p><p class="ql-block"> 从官方报道以及抖音、快手、美篇、微博、微信等平台上看过去,高铁连接线水稳一层,水稳二层,柏油一层,柏油二层,不停车把几千吨的六车道大水泥格子从铁路底下穿洞过去,建筑工人的号子声中,工程每天都有新变化。站内大厅的浮雕、组灯,站前广场的五星、红旗,停车区域的造型灯柱,无不体现着革命老区的红色底蕴。</p> <p class="ql-block"> 听身边半土不洋研究经济的人们说,一个地方,车的速度决定着经济发展的速度。步行时代、牛车时代、大卡车时代、集装箱时代,再到已经来临的高速列车时代,我们这个地方的经济一定也是这样的发展曲线。也会从贫穷、温饱、富裕,然后奔向小康。</p><p class="ql-block"> 坐上火车去拉萨,坐上火车进北京故然好,坐上高速列铁来我的家乡看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p> <p class="ql-block">刊登于2021.1.9武乡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