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和小马

四叶草

　　大马、小马是父子俩。

认识大马的人，都说他好脾气，人和善。但在小马眼里，老爸是严厉和苛责的。

打小，小马就对他爹几分畏惧。

那会儿，小马不满三岁，一次吵着闹着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大马冲儿子怒吼一声:“想吃吃，不想吃拉倒!”高分贝的嗓音，怒发冲冠的架势，小马被吓到了，闹腾声戛然而止。至此，大马在小马的心里大约已经被定义为严父的形象。

不过，最让小马记忆犹新的是小学二年级时的那次回家。在城里上学的小马那个星期天就是不肯回乡下老家，几经商讨无果，这下惹恼了大马。大马恰如老鹰抓小鸡般的架势，拎起儿子狠狠的扔在了沙发上，小马他妈自是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出一言，结果是小马啜泣着跟他爹回乡下老家了。时隔多年，小马忆起时还是心有余悸。

大马两口子都是老师，但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各有各的方法。大马背过儿子跟媳妇说:“你唱红脸，我唱黑脸呗。”就这样，小马在严父慈母式的教育中长大。

一晃十多年过去，昔日那个瘦小的小马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细细想来，大马对小马严是严了点，但从未对儿子动手打过，即使是训斥也屈指可数。大马的威严其实只是气势罢了，那句话怎么说的，雷声大雨点小，或者说是无言自威吧。

初中三年是小马最幸福的时光，这是小马自己的评价。班主任就是老妈，这让小马总是有几分的优越感。大马则会时常旁敲侧击的跟儿子说:“别得意，当心你妈把你惯坏了。”这个时候，小马必定和老妈结成统一战线，将大马孤立起来。

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小马考得有点失常，眼看就要被重点高中拒之门外了。那晚成绩出来，家里的气氛一下子不对了，气压瞬间低到极点。那晚，大马辗转难眠，哀叹到半夜。

六月的中考如期而至，小马在历经重创后终于拼进了重点高中的大门。成绩揭晓的那天，大马长出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高中三年又是新的征程，和所有经历了高中生活的孩子一样，小马也经历了挫败与成功，以及他的父母所不曾经历过的竞争的压力，周周练、月月考。大马能做的就是陪伴和等待。早上五点半的出发，晚上十点半校门口的等候。从儿子高一时每周接送一次，到高二时每周两次，后来逐渐天天接送，高三便不再间断。

这三年，父子俩冲突不多，但凡有不和谐时，也多是因为那“要人命”的成绩。只是儿子大了，大马也不再多唠叨。虽然高中三年考试无数，大马跟儿子当面谈成绩的时候也只有一两次。小马但凡考得不如意时总是叮嘱他妈不要给老爸说，其实每次儿子的成绩大马都是知道的。

高三那年，贪玩的小马突然很是努力起来，成绩排名也开始攀升。熬过了高三的那个寒冬，小马的春天也到来了。曾经是班上、年级末尾的小马逐渐挤在了中游位置，甚至考出了年级二百多的名次。大马对儿子的信心与日俱增。爷俩的对话逐渐向一些轻松的话题上转移。

事实上，父子俩本就是有许多共同话语的。譬如，小马上初中时曾一度喜欢上了钓鱼，星期天的时候，大马会陪着儿子去钓。那年夏天，父子俩甚至到池塘边钓个通宵。遇上有朋友去大池塘钓鱼，大马总会想着带上儿子去。大马年少时喜欢唱歌，小马遗传了他爹的爱好，父子俩居然会默契的哼唱起张学友的歌。小马迷上了武侠小说，才发现大马也是读过的，父子俩便又聊起了金庸，聊起了古龙。

大马从不轻易对儿子许诺什么，但只要应允了，便一定做到。高考一天天临近，儿子说高考完要一部手机。大马玩笑着说，不达本科是老人机，过二本线是爹妈淘汰的旧手机啊，一本达线嘛，可以考虑……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早在手机店给儿子看下了。说好了考完第二天去买手机的，结果高考前两天，大马就把新手机买回家藏了起来。

高考成绩揭晓，小马超一本线五十多分，半夜查分激动的蹦起来，这是小马发挥最好的一次。大马强忍着高兴的劲儿直说着:“就知道我儿行!”那段日子，小马在大马眼里成了个宝，怎么看怎么顺眼，其实小马不知道，他在爹心里一直就是宝。

小马曾想着考军校，学校都选好了。大马没反对，但并不支持，他跟媳妇说:“进了部队，儿子就是国家的了。咱一个孩子……”大马媳妇笑话大马觉悟低，当然更知道当爹的不舍。小马的军校梦便暂搁了。

二零一九年的九月份，又是开学的日子，小马要上大学了。虽说没出省，却也离家几百里远了。送儿子到学校那天，大马忙上忙下的给儿子晒被褥，晾床单，扫床铺……，累出一身汗，却美滋滋的乐此不疲。一番的唠叨叮嘱后，终是到了话别时。小马突然绷着脸一遍遍的催着爹妈走，眼圈却早已泛红，转身走向宿舍，不忍回头。那一刻，大马居然也哭红了眼。

这以后，送行与分别便成了马家父子的常态。

小马在大学的学习、生活总总，大马也知晓一些，不过大多是看儿子朋友圈或是小马他妈转述的。父子俩基本不主动通电话。看儿子朋友圈发心情不佳的内容，大马也不做评论，回家指定会问媳妇:“咱儿又怎么了?”临近放假时，小马和他妈视频的时候，大马总会插一句:“几号回来呢？”

寒假时，小马带回来两个杯子，一个红色，一个黑色，红色杯子送给老妈，黑色杯子送给老爸，还有两包茶叶，也是带给父母的。小马特意嘱咐大马要经常喝，说是进口茶叶，降三高的。大马便炫耀的跟媳妇说:“来，尝尝我儿给我带的茶。”

“我儿”算是大马对儿子最亲昵的爱称，大马不善“狗儿、肉呀”的叫儿子，似乎也有过，很少。小马也不爱在大马跟前撒娇，有过，也很少。这父子俩的关系绝对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式父子关系。

有一部动画片叫《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主题歌中有几句经典歌词:“一对好朋友 ，快乐父子俩。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转眼儿子就长大……”小马小的时候爱看，大马也跟着看过。剧情没记下多少，但这歌词父子俩太熟悉不过了。

大马和小马，爱不出口，幸福于心，就是这么普通的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