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 黄汇源</p> <p>感觉自1997年的时候开始，忽然成了一个倦怠的人，年前送走了父亲，自己成了家族中最年长的人，四顾茫然，试着写点记录旧闻的文字，这样就写下了《龛山之殇》，当时为了这个标题中的龛字纠结良久，在地名中，这个字已久不用矣，但我执意用它，因了这个字代表历史。当时网上虽然已经有许多写抗战的文章，夸张的横店神剧更是一部接一部，但写作时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安，写作者的责任驱使，历时一季度才勉强完成初稿，但在报刊杂志人脉有限，心想这种文章在正经的编辑那儿恐怕也通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寄给了自媒体，主编要求我配几张图。手头没有本土抗战的资料图片，试着与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联系，去的那天却是休馆日，住在附近的义务守馆人董维正先生热情迎接了我，他说那边的墙上有几帧与坎山有关的老照片，其中有一帧据说是日军攻打坎山。其实那天是有点失落的，因为有用的只有那么一帧图片，董先生看出了我的失望，送我一函民国萧山县长张云襄的《萧山事变日记》。那天跟董先生聊了很久，知道这是一个通过民间众筹建立起来的纪念馆，他们的处境也有点逼仄。</p><p>《龛山之殇》被自媒体推送的当天，点击暴涨，评论汹涌，我心有惴惴，虽然尽量用客观的笔触，依然担心与历史的本来面貌有出入，毕竟收集的大多数资料多是根据老辈人的口述。</p><p><br></p><p>萧山河上镇是浙东抗日战争的一个圣地，凤凰坞村群山环抱，曾经是战时萧山县政府所在地，近年来才被广泛宣传，被民众接纳。几年来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逐渐被官方、媒体认可接受，前萧山的大当家去了河上，还在纪念馆的签名簿上留墨；上海卫视看东方栏目专门做了介绍纪念馆的专题节目；央视记者也去了河上，做了两集专题片。</p> <p>听说，当年众筹的时候，坎山抗战老兵周福康把一万元纸币交到纪念馆创始人手中。我是随着央视著名主持人张越走进坎山司马第的，那个孑然一身的老人，我去拜访过无数次，十七岁在绍兴暨山中学读书时，周福康毅然决然休学从军参加抗日战争，少年的热血与中老年时的不堪形成强力的对照。许多人去看过这个拾荒为生的老兵，给他送钱送物送温暖，抖音中流传着他与日本女教师的爱情故事，中国最著名的战地记者唐师僧用镜像摄录他在老兵年会上引吭高唱当年的战歌；关爱老兵志愿者们在谋划给他过百岁生日。美好的故事，疑似虚构，喧嚣过后，老兵周福康仍然骑着电动三轮车去拣垃圾，拾荒已经成为他生活的惯性，大概没有几个人看到他歪着身子飞快地开着电动三轮车的样子，我听见他说：我快要死了！这是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亲身经历过卫国战争的老兵。</p> <p>应笔者之邀，萧山油画家为周福康先生造像。</p> <p>垃圾堆中的军礼</p> <p>神在右</p> <p>前国民党主席洪秀柱给周福康先生的慰问状</p> <p>年轻时，时常去带班师傅家串门，他的丈人住在他家，那是一个极其温敦和善的老丈，家里没人的时候，老丈像一只忠实的狗一样守在门口，我跟着师弟喊他外公。印象中外公总是戴着乌毡帽，穿着一袭蓝布衫子，见面时举起手，细声细气地打招呼，离开又非常客气地说再见。</p><p>去年，关爱老兵志愿者说你们坎山102岁的金锦法老兵逝世了，我们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到了他家，才知抗战老兵竟然是外公，我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那个轻声细语的外公，年轻时竟是杀气腾腾的国军大兵！当年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被岁月消磨殆尽！</p><p>我买了花圏，写了挽词，并让它代表一个小团体的哀思。</p><p>跟拣垃圾的周福康老兵同在坎山镇，不同的是，金锦法老兵的谋生手段是补雨鞋，不知用橡胶水给别人补雨鞋这一行是不是在365行之列？</p> <p>坎山人金锦法老先生，生前照</p> <p>第一次去河上凤凰坞村，就留意到挂在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墙上的两帧照片，他们是兄弟俩，一个叫万祖章，另一个叫万承烈，都是国军将官，万承烈跟着败退的蒋介石去了台湾，哥哥万祖章（又名万尘汰）留在了大陆。经过几年的查寻、搜集，我终于揭开了万承烈将军谜一样的身世经历。感谢纪念馆，让我在文章中免费使用他们馆藏的珍贵资料。</p> <p>万祖章，国军少将，坎山人，万承烈兄长，又名万尘汰，上世纪八十年代在萧山政协工作</p> <p>万承烈将军，坎山籍，第二轰炸机大队队长，飞行教官，后去台湾</p> <p>因为记录，后人才能翻看历史最原始的那一页，位于河上镇凤凰坞村的“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中美合作抗日战争纪念馆”正是收集、记录一段历史的场馆。这两座民间众筹成立的纪念馆，现在是杭州市文物保护单位。</p> <p>大雪，沙地，草舍，竹园，还有日本佬</p> <p>进入萧山县城的日军</p> <p>2020年12月13日，经过两个多月的休馆布展，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将重新开放。这一次纪念馆会重点展示浙东抗日最前哨萧山的抗战往事，当年的物证将呈现在观众面前，我将作为游客去见证旧馆重新开放。期待着再次见到守护两座纪念馆的两位董先生，还有那些有志有趣的年轻人，长者抑或青年，他们都在守护一段历史。</p><p>美好的故事，往往都由细碎的情节组成。感谢遇见，遇见你们，我成了一个可以讲故事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