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日记里的老娘(十三)

强

20191217。多云。（一）凌晨一点，妈妈的疼痛感明显增加，妈哎~，妈哎的一直喊了好半天。我和爸爸商议后，决定给妈妈打一针麻醉药。可是现在这么晚了，村里也找不到合适的医生。虽有几个熟人，但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也不方便这个时间去敲人家的门。爸爸就问，你能不能打了？我说，打不了。其实在我的内心，自认为能打得了。只是我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和推药速度。我和丽娜打了个电话。丽娜说，妈妈的身上有一处打速尿针留下的针眼，正常推药就行，扎针要迅速，不要犹豫。有了指导，我的自信更坚定了。妈妈呈纸样的皮肤上有一处铜钱大小的一片针眼，已经结痂了。这就是打针的位置，我学着丽娜打针的样子给妈妈打了一针。二十分钟后，妈妈虽然还喊疼，但是不怎么频繁和大声了。到了五点半，妈妈又开始疼。虽然她也在竭力忍耐，不想喊出来，可是她却控制不了了。我又打电话。丽娜说间隔四到六个小时就可以打第二针了。此时五点半，已经间隔了四个小时，于是又打了一针。打罢针，妈妈要起床小便。我在前面抱着，老大在后面扶着，我们把她半抱半扶在桶上面。我蹲下身子，让妈妈的头靠着我的右肩膀，右手搭着我的左肩膀。可是她太虚弱了，右手一直从我的肩膀上往下滑。滑下一半，她就赶紧往上提一提，这样反反覆覆了好几次。我的心也随着她的胳膊起起落落，真担心她的胳膊滑下来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二）上午十点，妈妈的呻吟比起早晨的疼痛喊叫声也没有那么洪亮了。眼神明显呆滞，眼珠也不会转动了。亲戚们来看她，也能认得出是谁，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二妗和秋英婶婶帮忙，让娟给妈妈换上了干净的短裤和秋裤。同时让爸爸拿出了准备好的贴身铺盖，给妈妈铺在身下。爸爸拿出一床被子来，拆了被罩，露出全是补丁的被子来说，到了今年正月二十六，这套铺盖就整整五十年了，可是真正的贴身铺盖啊！我看着全是补丁的铺盖，很动容，心里也很难过。动容的是老俩艰苦朴素一辈子。难过的是在今年夏天的某一天里，我们还约定，到了老俩的金婚纪念日拍个全家福呢，可惜啊，等了好久的的金婚纪念日只能走到今天了。 （三）下午，妈妈的状态很不好。我们都围在身边，寸步不离。她张着嘴，一翕一合。我的心揪的紧紧的，一直黙念：明知道你要走，可是我舍不得你走啊，妈！我拉着妈妈的手，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口一口的呼吸。我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得悲声大放。潇更是跑到院子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痛苦的干嚎。老二家嫂子一进门，以为出大事了。问明白后就进屋里看了看说，比较厉害了，赶紧穿送老衣服吧。于是二姨和二妗一起上手，给妈妈穿送老衣服。妈妈躺在那里，任由我们摆布。十五分钟后，看着穿好紫红送老衣的她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悲恸的气氛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四）下午五点半，妈妈大口大口的呼吸。她睁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我和娟守着她的身边。我在左边握着左手，里面塞了十元钱。娟在右边握着右手，里面塞了一个手绢。二姨让我们先吃饭。我不想吃，我怕一离开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倔强地要陪到最后一刻。爸爸和二姨吃了饭，想起还没有买纸烛香火，赶紧放下碗筷就出去买。 （五）弥留之际，妈妈的眼里蕴着满满的泪水。我和娟知道她还有牵挂。可是我们只能猜。我们问，妈，你心焦俺爸爸了？妈妈点了一下头，嗯~我们说，妈，你放心吧，我们会办好的。妈妈就嗯~~的一声。我们继续说，你放心吧，也不用担心老大。妈妈又嗯~~的一声。潇说，奶奶你放心吧，过年我就不走了，在家陪着俺爷爷。妈妈又嗯~~的一声……渐渐的，妈妈的眼睛累了，想合上。呼吸也是长一下，停一下。突然，妈妈喉咙很响亮地咕嘟咽了一口唾沫，我的心一下紧张起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终于，妈妈塌蒙了一下眼睛后又睁开，又咽了一口唾沫。18点50分，妈妈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渐渐停止。我大喊了一声，妈——，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妈妈忽然一下又睁开了眼睛，想看看这个世界，想看看我们，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这样带着不舍和遗憾，呼出了属于她的最后一口气，噙着泪水闭上了眼睛……劳累的一生就此终止，操心的日子已成往事。此时，爸爸和二姨还在回家的路上。 （六）海旺叔正好进来。联苏哥来了。爸爸和二姨也回来了。纸烛安排好后，素丽和潇又出去买了供、香蕉，橘子和草莓，一把新筷子。点燃蜡烛和香，烧了纸钱。全家人又大哭一场。平孩姐、和平姐夫来了，姑家二哥来了，喜先婶婶来了，二妗来了，小五来了，秋英婶婶和素娟来了。亲戚们都来了。 （七）晚上八点，丁丁听说后也赶回来了，看了看妈妈遗容，用手摸了摸额头，还有温热。两点半，我蜷躺在沙发上，守着冰冷的夜。我在想，抱着病中的妈妈也是温暖的，可惜现在没有了。.妈妈，你不用再哎呦哎呦的呼叫疼了，我们却再也看不到你了。 （八）晚上，我裤子上的扣丢了，需要缝一下，可是在柜子里找了好几遍也找不到针线在哪里。早晨的时候问爸爸，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放着。妈妈在的时候还可以问问她，可现在，问谁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