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三周年祭(时在母亲头周年之际重新整理编发)

荆棘之王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三周年祭(郭云海)</p><p class="ql-block">今天是九九重阳节,想起再过几天就是父亲去世三周年的祭日,转瞬之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年了,真应了古人常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瞬乎即逝”的话。</p><p class="ql-block">父亲出生于老家北二十多里的贺家桥,有兄姊四人,父亲行四。据伯父讲他们兄弟少时失怙,全由母亲及父母收养的大姐拉扯长大,缺吃少穿,没少受苦。当时国民政府奉行“二丁抽一“的兵役政策,为避免伯父被强征,他们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二儿子(父亲)送人收养,父亲先后被送到冯原太极村和居安上庄等人家收养,因反抗逃跑被最终送给现在善化村的爷爷奶奶收养,并最终在此落户生根……</p><p class="ql-block">父亲与伯父相差数岁却出生于同月同日,兄弟二人长相酷似孪生。文化革命中伯父因腿伤并躲避批斗,在善化居住约半年,回忆了许多他们兄弟年少时的趣事:父亲被送到居安上庄收养后,他瞒着自己的母亲去接弟弟,一个向出跑,一个在村头接应,收养人家出来追赶,他们兄弟二人边逃跑便捡土疙瘩砸人家……伯父一生在人前谈论自己的弟弟时,经常称为“瞎家货”,一生呵护有加。</p><p class="ql-block">小时曾听奶奶讲,父亲到善化收养时约十二三岁,仍不安心。不久或隔年即逃到北山(即黄龙山)参加了共产党的游击队,给一位姓刘的司令员当勤务兵,后又学习操作发报机。奶奶说,一年多后父亲骑着高头大马,斜挎着一把短枪,带着一名牵马的小战士耀武扬威的回到了善化村,结果被爷爷抱着双腿强留了下来,让那个小战士一个人牵马带枪回部队去了,就这样剥夺了父亲成长为革命老干部的机会。</p><p class="ql-block">留在村里的父亲很快参加了共青团,并好象担任了团支书职务。刚解放时的乡政府就设在村子中间的郭家寺堂,寺堂西边是新成立的乡政府供销站,父亲便在供销站任职。七十年代奶奶有一次在大门口的石蹲上指着走过去的大队书记王忠堂对我说,你大(父亲)比他入团早,他给你大提鞋都跟不上。</p><p class="ql-block">过去老家的镜框里曾有一张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父亲年约二十岁多一点,梳着时兴的洋楼头,穿着四兜干部服,左上口袋插着一支钢笔,非常时兴新潮,是那个时代背景下妥妥的小鲜肉。</p><p class="ql-block">我自己清楚记事的时候,父亲已经是大队钢喂子(钢磨子)的负责人,领导着谋谋、郭荣等几个员工,比起生产队里干农活的人来说,这份工作既体面又轻松。大队能将这份差事交给父亲,倒不是因为什么关系,而是因为当时的钢喂子全以柴油发电机为动力,父亲又在阴差阳错中学会了柴油机的修理技能,能够拆卸重装柴油机,能够修理柴油机故障,是方园几十里内唯一的柴油机修理专家。记得小时候我常去钢喂子玩,父亲在重新组装柴油机时还搞点技术封锁,不允许谋谋、郭荣在旁观看。</p><p class="ql-block">善化村钢喂子的所在地原为三义庙,五十年代初乡政府在此地扩建后作为新成立的乡级初中校舍,后初中又从此地迁至村子西头,钢喂子的院子有座北面南的一排窑洞,有曾作为教室的一排砖木结构大房。大房作了钢喂子的磨面场所,窑洞便成了"郭厂长"的办公室[呲牙]。</p><p class="ql-block">整个生产队时期父亲基本脱产,一门心思务农是在生产队解散,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父亲不是一个标准的庄稼人,种田务农不是他的长项。和村里终年务农的庄稼人比起来,父亲有文化,能看报纸,能记账,虽然写出的记录错别字较多,但放在当时绝大多数人为文盲的背景下,已属难得。父亲喜社交,爱交朋友,他的朋友散布澄城、大力、白水等地。这些特质决定了父亲较一般农民目光长远,重视子女的教育,我们兄弟能有后来的小成就,全赖父亲全力供我们上学所打下的良好基础。</p><p class="ql-block">父亲一生干活最多下苦最重的时期可能是他挖鱼池养鱼的那几年,当年父亲己经年过六十,我们兄弟也已成年,家里吃食充足但经济仍十分拮据且负有外债。为了改变经济上的困顿局面,父亲选择了在村子东头的小河沟底养鱼。小河沟底距离村庄约两公里,路窄坡陡。挖鱼池,蓄水,学习养鱼技术,早上吃过早饭后带上母亲准备的午饭下沟干活,下午五六点钟才收工回家……</p><p class="ql-block">记忆中的父亲从不说赃话,不骂人,也不骂子女。离吊在嘴边的两个字是“丘的”,说时头微微扬向一侧,“丘的”二字即随口而出。“丘的”有时是批评是指责,有时是无所谓,有时是自嘲,具体意思全凭说话时的语境而定。写到这里,我也想起母亲年轻时的一个习惯动作,那时我们兄弟年少,免不了这个犟嘴那个捣蛋,而母亲每每处治的方式便是,用手指敲着我们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边敲边说“我给你攒着哩,我给你攒着哩”,不过这个攒着多半泡了汤。从我记事起,父母亲之间便以大姐的名子互称,彼此间从不呼名道姓,和现在夫妻间的称谓大相径庭。</p><p class="ql-block">父亲是一个豁达乐观的人,大小问题在他那里,一声“丘的”就已解决大半。我在乡中上学期间,父亲在帮人修理柴油机时不慎损伤一指,惊慌不已的母亲急忙把我从学校叫回来,我们一起陪父亲到冯原地段医院治疗,当祖父母、母亲正在为他操心时,他却与其他病友大讲笑话,我至今仍记得他斜挎着绷带眉飞色舞地讲笑话的样子。他说,一位农村老汉到县城看病排队,老汉一辈子没进过县城也没去过医院,排了001号,结果护士叫号时后边的人都进去了,仍然没有叫老汉,老汉便怯怯的问为啥没叫他,护士问你是几号?老汉答一号,护士:刚才叫你为什么不答应?老汉:你没有叫一号阿。护士:我喊了几遍洞洞腰,你为啥不答应?老汉:我是一号,不是洞洞腰。护士说,到了医院一就是腰,腰就是一。老汉终于明白了。进得诊室,医生问你那里不舒服,老汉说我一疼,一不舒服。医生不知道一是哪个部位,便让老汉指指看,老汉指着自己的腰说这里,医生大燥,这明明是腰么,咋能说成一,说罢哈哈大笑。时间进入两千年后,父亲经营的基金会出现重大亏损,三四十万元的亏空所造成的压力,落在母亲肩上的远比父亲的要多。</p><p class="ql-block">如果把一个家庭比作一座房子,父亲无疑是整个房子的顶梁柱,承担着整个房子的重量。七八口人的吃穿花用全凭他一手操弄,艰难地履行着儿子与父亲的责任。父亲是祖父母的养子,收养初期曾有不快,但艰难的生活将一家人凝结在一起,彼此依靠彼此关照。我在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之间,多次被奶奶叫上,在天上星星出全的夜晚,到村子东头的小十字口和自家大门口去给父亲叫魂,以治疗父亲在睡梦中胡说乱喊的毛病(当时的老人认为这是魂丢了的表现)。父亲对子女的教育也是身教重于言教,或者干脆谈不上言教,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给我讲过什么做人的道理。包括常见的诸如好好学习、有礼貌、别打架之类。</p><p class="ql-block">晚年的父亲基本上不说话,很少与子女交流,也很少谈论他人是非,一幅超然世外的恬淡模样。 </p><p class="ql-block">我一九八四年大学毕业,一九八五年阴历年前父母即把家里的经济状况向我全盘托出,当时即负债五千多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有压力的数字,负债的原因是给隔壁福祥家的赔款,加上我上学结婚与二弟订婚等,我便作主将新修的一院庄子两孔窑洞卖给了本村xx。此事给母亲造成的影响与打击超出了我的预料,母亲一生与购买此院庄子的人不睦,原因就在于她无法释怀,在老辈人的概念里,只有日子过倒灶了才会卖窑卖地。</p><p class="ql-block">二零一零年或二零一一年我将父母接至渭南居住,生活起居由二弟负责照顾,时间约两年多一点,这是我参加工作后与父母相处最多、见面最勤的一个时期。温馨的氛围,亲情充溢的画面,至今让人回味无穷。 </p><p class="ql-block">今天父母均己驾鹤西去,全面检讨我们作为儿女在陪伴照顾老人方面,有着太多太多的自责、悔恨与遗憾。老人在世时不能好好珍惜,老人走了又悔之晚矣!相处太短,陪伴太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