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鸡蛋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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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鸡蛋这常见普通的东西,在客家人中,梅县人把它叫“鸡卵”,而我们紫金人把它叫“春子”,寓意“春春光光”的意思。“春子”这非常熟悉于耳的名字,我们祖祖辈辈一直叫下来,叫了千年百年,或是成了我们紫金客家方言最具代表的符号,当远在乡外,偶然听到讲“春子”话音的人更是倍感几分亲切,因为他(她)是客家的紫金人,不由萌生“亲不亲故乡人” “他乡遇故知”的喜悦。</p> <p>  说起鸡蛋这东西,装满了童年的记忆,有美好,也有苦涩的味道。我的童年长在生活条件落后的八十年代,特别是在农村物质普遍匮乏,而且居山离店偏远,就算想花点钱买点猪肉也得来回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所以小时候通常“油水不足”,于是,身在地地道道的农村的孩子,自家母鸡生产的“春子”就是我们的美味佳肴。但是,就这极为普通的鸡蛋也不是想吃就有的,母亲还得攒多一些了赴圩去卖,所以鸡蛋也让我们兄妹常常成为梦想,为之垂涎欲滴。</p> <p class="ql-block">  当然有些特别的日子能吃上鸡蛋是例外的,每年兄妹们生日的那一天,天蒙蒙的时候,母亲就会早早起来,生起柴火,开锅煮“春”。每一次,不管谁生日鸡蛋都是共享的,为此我们也早就盼望了好几天了,梦乡里我们似乎就闻到了“春香”的味道,几兄妹摸着惺忪的眼晴,咽下口水,等待“春”好开锅……半个小时后,母亲揭盖而起,锅里的鸡蛋还在水里沸腾,母亲小心翼翼的把它捞起来,给子女们一人分一个,还会对“寿星公”嘴里念叨着说:“今日是你出世的日子,吃了‘春子’春春光光,乖乖子……” 捧在手里热腾腾的,搓着烫手,母亲说把它放在冷水里浸一会儿就很容易剥壳了。</p> <p>  这可是一次生日盛宴,兄妹们围坐桌旁,吃得津津有味,其乐无穷,那种情趣足于和当今的蛋糕媲美。当然,鸡蛋也是有不同吃法的,年长的哥哥免得费事,剥了壳整个鸡蛋白胖胖的,直接塞进嘴里,鼓起两腮,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和妹妹却在那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实际上是舍不得吃完,有时候兄妹间为了炫耀自已的存货,你的吃完了,你看我的还有,让你好生羡慕,这时我们会把鸡蛋泡着盐水吃,好吃,耐吃。千万不可把盐放得太多太咸了,虽耐吃,但难咽啊,反而糟蹋了宝贝。</p> <p>  吃上鸡蛋也还有例外的时候,小时候外婆来了,家里一时拿不出好菜招待,母亲就会煎三两个鸡蛋,仅此孝敬她的老母亲。每逢这时,我们兄妹都欢呼雀跃,外婆来了,又有“春子”吃了,于是盼望外婆常来,最好天天来。别说招待外婆那么寒酸吝啬,那时的条件已经是较高侍遇了,客家谚语“锅头唇割鸡”,意思是客人来了,没有鸡可杀,鸡要留着下蛋,所以磕几个蛋就算一番盛情。煎的三两个蛋母亲可特别叮嘱,你们不能先动筷子,要夹给留给外婆吃,要孝敬老人。我们只能眼巴巴的,夹些给外婆,叫她快吃,可是外婆总是客气说她吃不了那么多,又夹了回去。终于,外婆说吃饱了,碗里“春子”还剩大半,我们兄妹迫不及待的把它分羮了,最后分到小妹妹的几乎无剩了,把舌头伸进碗里转着圈舔了一遍,再把饭倒碗里一拌,她似乎是最后的胜利者。</p> <p>  小时候家里若是孩子生病了,也可以享受一番特殊待遇。母亲会开小灶煮些鸡蛋慰劳我们,母亲是希望给孩子补补身体,让病快点好起来。虽是生病,但特殊时期的这份偏爱,是孩子在兄妹们中临时受宠的窃喜和慰藉。鸡蛋还有药物治疗的作用,若是孩子受了风寒,母亲习惯用农村的土办法,而且疗效显著,就是用刚煮熟的鸡蛋去壳,再和银戒指,也可以搭一些捣烂的姜和葱,用纱布包裹扎紧,自上到下地擦拭滚动,头部和腹部更要多费些功夫去擦,但是要保证鸡蛋不能碾碎了,擦完了的时候,打开纱布,掰开蛋黄,要是蛋黄变成黑灰色的,严重的蛋黄表面还会起一些不规则的小疙瘩头,那说明孩子确实受了风寒,银戒指也会变成同样的颜色,这些变化来的黑灰色物质,就是鸡蛋和银戒指吸取了体内风寒的集结物。这样多擦几回,很快袪风除寒,身体好转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原来鸡蛋还能有这般神奇。</p> <p>  小时候的孩子偷鸡蛋不算是稀奇的事,当然偷的是自家的蛋。风和日丽的午间,听到屋后传来“喔喔……喔喔……”的鸡叫声,一定是鸡妈妈又要下蛋了,它在柴堆里或是草垛下把松土扒一个安乐窝,就在那里安家下蛋了。只要母亲发现的就会一个个捡回来,不过要是鸡把窝安在偏僻的地方了,母亲就会疏漏不知,这时我可把它当作聚宝盆,等一段时间确定母亲毫不察觉,再把一堆鸡蛋陆续拿去卖,若是兄妹间知道了秘密,那就得“封口分赃”。有一回,为了等待时机,等过了头,再去窝一看,只剩下了蛋壳,估摸是成了蛇的美餐了。</p> <p>  上小学的时候,徒步一个小时到学校,学校旁边的小卖部摆的零食琳琅满目,很是诱人,那时的小学生没谁有专用的零花钱,有个铁杆哥儿告诉我说小店老板那里可以拿“春子”兑换零食。这么好的商机,真是为自己的小幸福天赐良机。后来,我们好几个铁杆哥儿都长期和老板成为交易伙伴,零食换着种类吃,沉醉在香甜美味的食海中。有一次,下午去上学,老板睡午觉,关着店门还没起床,上课铃声又响了,我装在左右裤袋里的两个鸡蛋只能等到下午放学再出手了。竟然没想到的是下午上体育课,被人碰撞推挤,完了,破了……焦急万分也是徒劳。再到放学路过小卖部门口的时候,摸摸两边裤袋,干得硬梆梆的,只罢偷偷翻抖碎壳,这回是鸡飞蛋打了。</p> <p>  后来长大了,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变好了,鸡蛋真不是稀罕的东西,茶余饭后大家会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鸡蛋是浑食还是素食”的话题,虽无聊,但有趣。更有趣的是有一次一个发小竟然提出“春子”从来没有吃腻过,不知自己最多能吃几个,我们果断一试,一不小心创下了每人一次吃掉十个鸡蛋的人生纪录,且无能再破。</p> <p>  小小的鸡蛋,本是杂碎小事,不值一提。可是,小小的鸡蛋装满的是童年尘封久远的记忆,那小小的鸡蛋,是小时候兄妹们一起成长的见证,是母亲给她的孩子们每一次生日时的深深期许与祝福,是一份厚重如海的母爱。多少岁月弹指一挥间,我已步入中年,早已离别了踏满童年足迹的小山村,远在他乡,小小的鸡蛋寄思无限眷恋的乡愁啊!小小的鸡蛋承载了艰辛苦涩,更多的是珍藏起童年美好的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