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 灯—— 蜂岩非遗文化掠影

易水

　《文化蜂岩》（总第3期）　

　图文：易　水

　后期：汤国强

　　 跟 灯

易水

　童年往事，记忆犹新。但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是每年春节期间的“跟灯”。跟灯，就是跟随玩灯的队伍，从不缺习，自己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打灯笼，帮腔，或帮忙拿乐器道具等，只要别人觉得你还有用，能让你跟着就行。

　我能长时间的跟灯，主要是我父亲就在我们老家的那支茶灯队伍里，而且是主要成员。父亲会的技艺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在这支茶灯队伍里，父亲主要担任丝弦伴奏（二胡，有时也弹三弦）和特色打击乐。说特色打击乐，主要是这支茶灯队伍的打击乐除了有传统的锣、钹、镂、鼓四大件外，还有边鼓、小镲、小锣等增设的打击乐器。这在别的茶灯队伍里是没有的，仅我们蜂岩镇街上的茶灯队独有。可能因为这一特色，这支队伍的信誉度很高，方圆百里，极受欢迎。

　每年春节，这些民间茶灯艺人就早早的邀约商量玩灯事宜。我也提前做完了假期作业，等候“跟灯”。其实，我喜欢跟灯，和多数渴望跟灯的大人小孩一样，希望能留下来参加晚上的“宵夜”（吃夜宵），虽没酒没肉没米饭，但简单的杂粮还是勉强能填饱肚子，至少当晚不是很饥饿的入眠。

　那是七十年代，人们的娱乐方式很匮乏。所以，观灯的人特别多，有很多人只能在门外听或挤在窗下观看。

　老家的玩灯（茶灯），有三种玩法。一种是只玩“锣鼓灯”；就是只在主家门外进行。一通打击乐后，茶头老者就领唱，大家就帮腔。“锣鼓打得响沉沉，才来主家开财门。春季财门春季旺，夏季财门月月兴。秋季财门进五谷，冬季财门进金银。......”。不知不觉中，这些段子我都会唱了，于是，扯几嗓门跟着帮腔。几段唱完，主家很诚心的拿出两碗包谷（玉米）或二三角零钱交给灯头（负责人），然后敲着锣鼓又赶下一家。 　另一种是玩过锣鼓灯后，还要进主家堂屋增加“丝弦灯”的环节。进屋一通锣鼓后，丝弦乐器就奏响，然后唐二幺妹开始歌舞，该帮腔的时候，我依然尽力帮唱。“一送主家千百岁，二送主家两双全。三送桃园三结义，四送主家四季财。五送五子登科早，六送主家六畜旺。......”。当时，除了感觉唐二幺妹跳得妖艳外，更是倾慕父亲那如水的二胡旋律。我站在父亲身后尽情帮唱，我要让在场的人都看到我在尽力和我的存在。这套形式玩结束，如遇稍殷实点的主家，也会留下来吃夜宵，或拿出一斗（一升，农村的装量工具）包谷大豆，亦或五角八角的零钱。于是，茶灯队又会赶下一家。

　第三种玩法才是关键，在前两种基础上增加“彩茶”环节。这一节很重要，牵涉到主家的“气运”。如果哪家近几年家事、财运、仕途等都不顺，或结婚后长时间都无后，主家就会想尽办法凑集财米，等到春节时“抢灯”彩茶。因这种情况普遍，抢灯的主家很多，谁先抢到“牌灯”（有神位的灯具），就先到谁家“彩茶还愿”。我们“跟灯”的，也最希望去这种主家，因为，至少不在风雪中走路，还有火烤，有“宵夜”吃。有时，不知是谁家抢了“牌灯”，待问清楚后，茶灯队一行就敲锣打鼓的赶往那家。

　首先还是“锣鼓灯”，接着是“丝弦灯”，再就是茶灯中的彩茶环节。此节中又有请茶花仙子、采茶、倒茶、散茶、团茶等环节。最好看的是十二茶花仙子手持灯笼的舞蹈，会着丝弦乐器的旋律又歌又舞，特别精彩。而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团茶”当中的夹白话和打莲花老（闲扯）。因在此段，参与者借事可以打情骂俏，可以取笑欺乐，也可以适当的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憎恨。“大仙今年七十七，接个婆娘八十一。生个儿子九十九，结房媳妇一百一。......”。“说个子，道个子，这段时间气老子。战火烧到越南湾，又是美国佬那个龟儿子。......”

　　在特色打击乐中，大家争相夹白，气氛异常高涨，现场观者也笑声一片。我看到敲边鼓的父亲神情专注，节奏把控十分准确，一会跌宕起伏，一会轻缓舒畅，把现场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我在父亲身后，也一次一次的兴奋和欢悦，即使那是一个极为贫血的年代......

　后来，我在梦中也常常的“跟灯”，只是没有当年的那种欢快和愉悦，只有两行泪水悄悄滑落......

2020年12月7日（夜）

特别说明：本文图片与本文内容，时间节点不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