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头发的事

清欢

<p>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p> <p>  今天晚上看见我们班的悦儿马尾有点乱,顺手帮她理的时候,那又顺又滑又多的头发我近乎一把都攥不住了,心里暗暗地赞叹,多好多美的头发啊!忍住不用手拢了拢自己两年来精心护理,舍不得剪掉的头发,心里凉飕飕的。记得小时候我的头发又黑又密,奶奶常说我的头发在阳光下亮的就像一头白发似的。小时候过年时,最喜欢穿上新衣服等妈妈给我化妆,最期待也最害怕妈妈给我梳头,因为头发太多太滑,妈妈一只手攥不住,扎马尾辫总是要溜掉几绺,妈妈就改为扎羊角辫,可是我特别不喜欢辫辫子,总觉得在一对羊角辫上扎个大红花太老土,妈妈扎好辫子我在镜子前站几分钟就会自己拆掉,然后拿着梳子和彩色小皮筋又缠磨她——一会儿给我梳个飞机头,一会儿从前面梳好多好多小辫,妈妈不胜其烦,就一边嘟囔我事多毛病多,一边还按照我的意思梳。有时候她心里急了,手下就重一些,我就觉得她都快把我的头发连根拔起来了,那时候我疼得眼泪汪汪的,却从不吭声,因为我自己梳不了想要的样子。妈妈是心灵手巧的人,又因为有过演话剧的功底,即使在那个物质还比较匮乏的年代她也总是能把我打扮的与众不同。比如,我从小就有淡黄色的绣花条绒小马甲和粉色的双排扣翻领列宁服;红黑花格子呢裤子上,妈妈总会用黄绿相间的布料给我贴上苹果一样的大口袋,当别人都穿红裙子的时候,我穿的是天蓝色上面有白蝴蝶的棉绸连衣裙,妈妈还会专门缝一个黄色的宽宽的腰带,精心给我在腰间打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再用黄色的毛线给我扎头发。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唱“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唉~~ 扎呀扎起来。”那时候,妈妈的声音特别好听,当她给我扎完头发让我转过身给她看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带着温柔的甚至有点自豪的笑意。以至于后来读张爱玲的书,看到她写妈妈穿着绿色短袄,别着翡翠胸针给八岁的她梳爱司头的情景时,我就想着我七八岁时妈妈给我梳的也应该是爱司头。</p> <p> 接下来记忆中别人给我梳头就是我出嫁的时候了。我是从老家的村子里出阁的。那是96年五月二十二日的清晨,按照风俗习惯要出嫁的女儿是要按照时分开脸上头的,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一个女眷教我,爸爸也似乎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讲究。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去村里一个女子开的理发店预约了第二天早晨六点我会去找她盘头发。她问我盘什么发型,我说,你给我盘个“如意髻”吧,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子定定地望了我几分钟才开口说:“如意髻是什么样的?怎么盘?”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意髻是什么样子,只是心里想着该给自己的婚姻生活一个好的兆头。我的脑海里过电影一样的闪过那些见过的盘发,可是没有一个是我钟意的。“你就想办法把我的头发盘成两个圆,里面的圆辫成辫子绕,尽量精致一点,外面的圆尽量简单一些只要光滑就可以了,然后再簪上发簪就行。”这是我的要求。“你头上不戴花吗?”九十年代很流行出嫁时头上带一串假花,我是不喜欢那种花的,自己早已用领结婚证时民政局发的头花改良成了只有两朵小花的发簪。“不戴花了,你到时把这发簪给我簪上,头上有点红花就行了。”那女孩望着我:“你这头型说起来简单,就两个圆,但是盘起来可不好盘,人家戴花还能把发型上的漏洞遮盖一下,你就一个簪子可怎么办?”我问她:“别人盘头多少钱?”“25”我当时就想笑,谁结婚盘头花25块钱,这不隐喻着二百五嘛,她可真不会做生意,说个26,顺顺当当的多好。“我给你28,你给我盘好点就行啦!”我当时心里想,2828隐喻两家都发,希望我结婚后婆家娘家都能发大财。直到现在,偶尔翻到结婚那天的照片,我都会给爱人和孩子说,我结婚那天盘的是“如意髻”。</p> <p> 这几年头发掉的很厉害,特别是今年,洗一次头发,我的恐惧感就加深一次,摸着只有一小撮的头发,我总是问爱人:“我会不会秃了。”他的回答总是那样没有正经:“秃了可以植,可以买假发,你怕啥。”他看过闫妮和张嘉译演的一部电视剧后就特别热衷于给我买假发,每次去商场只要遇到假发专柜,他都要怂恿我:“买一个戴上,像闫妮那样试一试。”</p> <p> 我想啊,女人这辈子最女人的时候就是对镜梳妆的那一刻了。《花木兰》里有“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这是多么馨香温暖的女儿情愫。温庭筠的“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又是多么娇憨美好的女儿情态……</p> <p>此刻,即使豆蔻含香已成断桥残雪,夭桃初发也已成昨日黄花,所幸我还有这属于自己的浅浅青丝可以自怜自绕,甚好啊,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