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住宅大院的童年趣事

芬芳如兰

<p>原创/芬芳如兰</p><p>图片/源于网络</p> <p>  </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记得法国电影 (蝴蝶梦)一拉开序幕,一个女声缓缓的说:昨晚,我又回到了曼德利……。随着音乐响起,那个幽幽的声音一直萦绕耳畔。一个人印象深刻的生活场景,是深深印在脑子里的,特别是童年那些快乐的往事,近乎疯癫的举动,更是久久不能忘怀,那些带给我无限甜蜜和刺激的日子,经常在梦里浮现,那是我童年最开心,最美好的时光,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甚至有些无法无天。昨晚,我又回了童年居住的医大住宅大院。</span></p> <p>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 沈阳的中国医科大学有三个附属医院,都担任教学任务。第一医院是综合医院,我父母就在这里上班。第一附属医院和医科大学校区在同一个院子,分属不同的楼房。医科生们实习就到医院的病房,走路三五分钟就到了,很方便。家属大院也在一起,校部,院部混住在不同的家属区内。分别有第一住宅,和平里,狗圈(医院做生理实验的狗和小白鼠的饲养基地。由于地方大,旁边盖了家属楼),博爱里等。中国话有无限想象力,语境也很重要。大人们很平常的问,你住哪里,答:狗圈。如果孩子们问,你住哪里,答:狗圈,那就不得了了,此狗圈非彼狗圈,于是便引来一阵大笑,只要遇到住在那里的孩子就发问,乐此不疲,大家也不生气。我们家住在博爱里,里面有一栋栋蒙古包式的小别墅,还有大走廊的青年公寓,后来变成了住宅,称为红楼,红油地板,有厨房,卫生间,暖气,煤气一应俱全,还有专门供保姆用的保姆间。</p> <p>  医生们有从英,美,俄,日回来的,有东南亚华侨回来的,有京津沪,川鲁浙等地来的,不同风情,不同口味,不同方言,五湖四海好不热闹。由于条件优渥,生活讲究,所以每天上下班,他们身着旗袍,布拉吉,或西装革履,在医院的林荫道上,鱼贯而出,就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医生们有了语言优势,私密空间就大了。如果说的事情不想让孩子知道,家长们就狂飙英俄德日,不想让外人知道,就叽叽呱呱的说起方言,熏的孩子们根据家长的语言优势,都会说点简单的日常生活外语;熏的孩子们都能听懂点会说点吴侬软语,四川方言,道地京味;都被邀请到各位叔叔阿姨家去品尝各地名菜;都慢慢学会欣赏些黑胶里的西洋乐曲,国粹经典;或学着拍照洗像片热衷集邮,到了假期,各种乐器声更是此起彼伏,处处莺歌燕舞。</p> <p>  医生的职业冷静,高傲,使得他们看起来有种独特的韵味,孩子们很崇拜父母,惟妙惟肖的模仿他们的举动。家长们经常被邀请出席各种舞会,冷餐会。其中,中苏友协的舞会最浪漫洋气。有个邻居伯伯从俄罗斯回来,家里一派俄风。他两个孩子经常邀请我们去他家玩,然后把爸妈的衣服翻出来,每人轮换,人模狗样的装扮,随着大喇叭的留声机群魔乱舞。觉得大人快回来了,就把衣服胡乱往箱子里一塞,若无其事的看书,我们都鸟兽散。直到有一天,他爸妈要去参加舞会,打开箱子,衣服褶褶巴巴的堆成一团,气的头大,情急之下求助我们家老阿姨前去帮忙熨烫,救急。事后,姐弟两被罚一个月没有零食,我们这些参与者,被大人狠狠责骂一顿。</p><p> </p> <p>  外科医生的手修长,身体强壮,做手术十几个小时的站着,缝起刀口像绣花一样精细。他们的妻子大都是手术室一把护士,因为传递器械的精准,敏锐的反应,心灵的默契很重要,关键时刻一个眼神,就知道需要什么器械,多大尺寸。有一位阿姨是外科的护士长,她管理的外科整洁干净,她发明的用潮湿毛巾掸病床的方法被大力推广,因为有点潮湿的毛巾不起灰尘,减少创口感染机会。医院里的护士很漂亮,也很厉害,特别是外科护士,住院医生来了先要过他们这一关,调理小医生很有一套。比如让他给男病人插尿管,这个看似简单,其实很有技术含量,由于器官构造,往里插的时候,需要有一点技巧,否则累的满头大汗,病人直喊疼,出血了也插不进去,这时护士就告诉你应该是怎样的角度才行。如果哪个医生木讷点的,笨点的,就惨了。年轻医生不敢惹她们,就在背后起绰号,称护士奶奶。大人们回家当笑话的说,今天某某又被奶奶恶作剧了,孩子们听的好开心,然后悄悄去科里看看那位可怜的小白鼠。我父亲科里来了一位年轻医生,护士们总调侃他,父亲说他很优秀,但是很shyness(英语很羞涩的意思),以后我一看到很腼腆的男孩,就想起这个单词。</p><p> </p><p> </p> <p>  急诊室还经常遇到咬鼻,劫“机”,断耳,尿盆等突发事件,比如两口子打架飞尿盆,可寸了,就套到头上拿不下来,时间越长,脑袋水肿越拿不下来,患者头顶尿盆被送来,赶紧到颅外科切割;经常有患者捧着被咬掉或剪掉的器官残部来就诊,这些都让当班医生哭笑不得,紧急处理,然后再问明原因。各种状况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遇不到的。还有患者受到强刺激,神经一过性失语,张嘴说不出话。我父亲主治,疗程结束,让她大声说话,立即恢复常态。还有癔想杀人症,看到前面有人,就认为要杀他,出手就把人杀了,这要鉴定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精神有问题的过失杀人,犯人被押解带着手铐前来接受诊疗,看看是假性还是真性。花絮很多,大人们回来就在饭桌上讲,孩子们听的目瞪口呆,第二天就传遍大院。</p><p> </p><p><br></p> <p>  大院里谁家发生身体紧急状况,很方便,立刻处置。记得皮肤科医生的老父亲吃地瓜噎住了,不能呼吸,他当时就傻了,站在那哭喊,邻居外科医生正好在家,冲进去拦腰抱起强力腹压,老人一口将地瓜喷出来,解除危险。还有一位基础部老师的母亲,突发脑梗塞,倒地呕吐,也是一位神经科医生邻居紧急施救,才避免不测。医生们不知为啥,给自己家人治病总是出状况,不是治残,就是治死,院里有好几个例子。所以父亲说,医生要有大爱,但是面对家人,一定要保持冷静,理智,不要感情用事。对亲人治疗可以出方案,不可以亲自操作,一定要信任别的医生,否则情绪波动,治疗容易出意外。 四个家属住宅区除了“狗圈”外,都离医院很近,就是十多分钟的路程,所以,我们没事就去逛一圈,比如去校部宣传栏看校内新闻,教学治疗动态,去科室借故找父母,看看他们怎样看病,治疗,去营养部买菜肴或点心,他们做的月饼特别好吃,现在还有很多外面的人,中秋节排队买医大的月饼。医大的大礼堂很大,除了开会,每逢周末就放映电影,印度,墨西哥,法国,美国的电影,我们没少看,特别过瘾。</p><p> </p> <p> 我们院有个锅炉房的通道,是有点倾斜的平台,那是院里孩子们发布消息的地方,各科的孩子们把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消息,每天发布一下。学校基础部的孩子们没有这样的故事,但是也不甘寂寞。有个孩子,就根据他爸爸讲课内容,整天和我们说巴浦洛夫神经学的反射条件,无论干啥,都称为反射,所以我们给他起个外号叫反射斯基。还有个孩子他爸爸是解剖教研室的,家里挂着骨骼挂图,他弄的门清,经常借故找他父亲,出入解剖室。所以他一天到晚给我们讲骨骼结构,我们就叫他解二斯基(因为他不可能第一),在他的忽悠下,我们就组团去解剖室,谁要是不敢去,就别在院里混了。看着摆放的不同姿势的骨架,看着尸体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状态,看着瓶子里的各种标本,然后他得意的给我们讲解从他爸爸那里获取的知识,以及由于解剖的神秘和恐怖所带来的一些民间轶事。</p><p> </p><p> </p><p> </p><p><br></p> <p>  有位外科名医生的儿子,也很牛气,一天,他拿来一套手术刀具(一般家里都有简便的医疗器械,小病小疾都不用去医院),宣布第二天要去南湖解剖死孩子(冬天,南湖上面能走人,经常发现冻死的私生子),他让我们同行,观看他“手术”,尽管是死孩子,但是真动刀切割,好恐怖啊,没人去,大家咋劝他也不听,最后我们向他父母告发了,才制止这个荒唐举动。长大后,他当上外科医生,很优秀。我也喜欢医生这个职业,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有状况。一次,我母亲有病了,需要做个病理切片,父亲那天出诊,就派我去,告诉人家我很能干的。那只是一个在处置室做的小手术,可是刀一切,血流出来了,我立刻满脸惨白,毫无征兆的一头倒地,晕了。大家赶紧做人工呼吸,以为是心脏出毛病了。被大人们看好的医生接班人,居然晕场,好丢人。很长一段时间,伙伴们只要看到我,就坏笑着问,听说你昏了,成了笑谈。</p> <p>  当时医大的医生们真是医术精湛,好多疑难杂症都手到病除,那时对医生的要求也很严格,大院里有位外科一把医生,技术高超,还有一位眼科医生也是大拿,他们两都出了医疗事故,被判刑,结果在监狱里被安排在医务室,好多人都慕名去看病。孩子们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的接受了医疗常识,还学了不少术语。比如腹部手术,割开后拉钩,我们都知道把刀口两边撑开,比如麻醉,有全麻,局麻,硬膜外麻醉,比如切开后的血水流出来,他们称之组织液,术后,必须处理干净才能缝合,而且一定要当场检验用了多少器械,多少纱布,回收数目是一定要和发出的一致,很严谨。家里收拾鸡鸭鱼肉时,就说要让组织液流干净了再下锅,我们都习惯了。但是到了外面,就闹了不少笑话。单位同志来我家吃饭,备料时听到了,觉得太好玩了,都笑的不行。关键是我刚结婚时去婆家做饭,收拾完鸡和鱼,嘱咐我爱人放一段时间,让组织液流干净,被公婆听见了,觉得太新奇了,不经意的大笑,说你做饭还有术语,文绉绉的。他们是善意的,可是我觉得好尴尬,幸亏我干活利索,做菜美味,才不动声色的为自己找补回来。</p> <p>  医院有个老中医特别有名,他祖上是皇帝御医,皇帝出关,就归他祖上管。他看病真好,手轻轻一搭,就知道病情,然后开一个小方,几毛钱,三副必好。药方的字就是一幅书法。大人们总去向他请教,问方。一看孩子眼睛水汪汪的,就知道要有病了,赶紧喝水,睡觉,哪个孩子要过生日了,就要注意防范,因为有生长期不适,自然发热,哪个孩子便秘了,就赶紧反复捏脊,特灵。孩子发烧了,先物理降温,用酒精擦全身,实在不退,就吃片扑热息痛。所以,我们小时候几乎没打过点滴,打针也很少,还有的孩子缺锌,不爱吃饭,到医院在孩子脚后跟上做药物透入,一个疗程后,孩子就大快朵颐。很自然,这些方法也被用到我们自己孩子身上,所以,大院里的二,三代孩子,都免去不少打点滴,打针的痛苦。为什么像医生,戏剧演员,文物考古,杂技,武术这些技术性强,并有匠人特质的职业,都特别强调家传,因为他们从小就浸润其中,有与生俱来的资源传承优势,不仅知道其必然,还知道其所以然,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不生疏不生涩。</p> <p>  那时父母几乎不管教孩子,任其发展。不像现在这样知识传授狂轰乱炸的。我们只要写完作业就疯玩。但是父母要求午睡,要求吃饭细嚼慢咽,让唾液和食物很好融合,吃饭都是分餐制,每人一碗一碟,有公筷母匙,菜都夹到个人的碟子里自己吃。洗手是常态化,记得父母回家,洗手很认真,每一个手指都洗半天,身上永远都是浓浓的来苏水的味道,以至于我现在一闻到消毒水,就莫名的激动,兴奋,一看到医院的白床单,蓝窗帘就幻想住院,就想起那个叫反射斯基的孩子。医生打孩子,也很独特。有几家阿姨,打孩子之前,都要把笤帚在来苏水里泡泡,揉揉,洗完甩干了再打。本来只是一家阿姨那样干,后来阿姨们切磋,觉得这样好,既加强教育,又安全卫生,屁股打破了也不怕感染。所以那几家的孩子一看盆里装来苏水,就知道不好,撒丫子就跑,可是能躲得过去吗。</p><p> </p><p> </p><p> </p> <p>  医生们经常到农村去巡回医疗,去农场参加劳动,改造思想,时间最少的也得半年。回来后,真有改观。我母亲回来后,我们给她沏茶,她说不用,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上凉水就喝,看的我们目瞪口呆,当然,这不可能是常态。有一位伯伯,上海人,头发永远梳的整齐,皮鞋永远擦的铮亮,回来后,去我家串门,边说边挠,父亲说怎么了,他很自豪的说,告诉你们,我长了革命的小虫子。那认真的,诚挚的神情,在我看来有点幼稚的,真的触动了我,至今,我还能想起他当时的样子,他真的觉得自己改造的很好了,都长虱子了,还不怕。医生们真的是很热切的投入到和工农兵打成一片中去,而且,他们的巡回医疗很有成效。确实帮助了缺医少药的农民兄弟,培训了很多基层医生,解决了农村看病难的问题。</p> <p>  医生的卫生和饮食习惯固然好,但是也带来诸多烦恼。我下乡后,同学之间经常交换意见,找思想改造差距。给我提的意见有两条,一是太骄傲,瞧不起人,因为谁在我铺位坐一下,人家刚站起来,我立刻拿笤帚扫床,第二,太讲究,吃饭太慢,和劳动人民差距大。其实扫床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是下意识动作,我改了好长时间。第二条,我觉得自己大口吃饭很快的呀,不服气。于是我们寝室两面炕的十几个同学,一起坐我对面看我吃饭,终于找到原因,我属于大口吃饭,干吃不咽,要嚼十几下才能咽下去,这个习惯不好改,因为只嚼几下,真咽不下去,大家同意我慢慢来。</p> <p>  我小时候在南方,快上小学了,才回到父母身边。外婆家独门独院,所以我整个童年都是安静的。到了东北,一个大院子都是小朋友,呼天喊地的疯玩。而我太文静了,说着吴侬软语,弱不禁风,大家结伴来我家看我,感觉新鲜,我也从来没见过 这么多孩子一起玩,好有趣。上学后,学习好,又当了大队长,学校开大队会都是我主持,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宠爱,刚刚来东北时的忐忑羞涩一扫而光,东北的空旷和高远给了我奇思妙想的空间。我喜欢夏天的磅礴大雨,然后在漫过小腿的雨水中淌水,喜欢大雪过后,在雪地里打滚,把头发弄湿,感觉雪在头上融化流到脸上的凛冽,喜欢聞雪的通透鼻腔的清新气味,喜欢冬天看窗户上的冰凌花,有树林的,白菜的,雪花的,形态各异。充分的自由让内心的野性开始复苏,开心的不得了。划冰车,抽冰尜,堆雪人,翻杠子,轱铁圈,攀登烟囱,凡是我没玩过的,都要体验。因为不会玩,经常搞得灰头土脸,伤痕不断。母亲说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静气,满脸野性,后悔把我接回来。而我回上海呢,亲戚就笑话我东北腔的上海话,说我老土,回东北呢,这里的人又笑话我很嗲的东北话,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融入了语言环境。</p> <p>  我每两年就回一趟外婆家,那时特快列车也要坐三天两夜。因为到了南京浦口,火车要松开挂钩,用轮渡把车厢几节一船的运到对岸,然后重新排列,继续前行。后来长江大桥修成,就快多了。火车路过微山湖,远处水天一色,我就想那边是什么样子呢?路过田野,看到一座座房子,就想里面的人在做啥呢?到了符离集一定买烧鸡,到了苏州就买豆腐干,一路上见闻不断,故事很多,绿皮火车丰富了我的阅历和想象力。有时也坐轮船去上海,在大连上船,晚上月光照在海面上像绸缎一样闪闪发光,进入黄浦江时,海水和江水界限分明,一条线旁两种颜色。这些难忘的感受让我兴奋痴迷,每次回去要给南方亲戚的孩子讲,回来还要给这边的伙伴和同学讲,让他们分享我的快乐,我父母调侃我说,回一次外婆家,南北讲课很累吧,我们都大笑不止。后来我热衷旅行,一定是儿时的经历所致。</p> <p>  每年假期 我都组织大家慰问 军烈属,老红军,到人家打扫卫生,组织扫雪,护林,到工地干活,到菜场帮忙,开学后,学校都能收到很多表扬信,做了很多好事。但是有时候也干些疯狂危险的事。我们院旁边新盖了四层楼,刚封顶,我就领着大家到四楼平台,从平台往下面接砖头的网上跳,结果两个人脚插在网眼里崴了,一个人把鞋弄坏了;突发奇想组织大家做鞋,打胳贝应该用碎布头一层层用浆糊粘起来,然后叠加纳鞋底,小伙伴说家里碎布太少,我说把家里的布或床单剪了,然后往上刷浆糊,一帮孩子们在暑期纳鞋底,鞋底纳好了,鞋帮没做呢,就被家长叫停了;还有就是暑期动员大家把好好的鞋子剪了,前面四个洞一边两个,像蝴蝶一样,后面把鞋后跟剪了一个洞,艰苦朴素;最危险的是领着大家学习赤脚医生,练习针灸。扎合谷穴,足三里穴也就罢了,还要扎头顶的百会穴,我自己带头扎,还说一定要有麻的感觉,不麻就继续往里捻针,然后有的孩子出血了,有的头疼。结果这些受伤的孩子,剪鞋的孩子,剪床单的孩子,头顶出血的孩子家长一起来找我母亲,平时她们也都喜欢我,但是不能忍了,这孩子想法太多,万一出啥事呢。人家很客气婉转的说,你女儿组织大家搞活动不错,但是她太小了,不知道风险,针灸扎脑袋容易扎坏的,上房顶也很危险的,床单也要不少布票呢。我母亲一听头好大,怎么干了这么多疯狂的事,她都不知道,面子上很过不去,情急之下顾不得矜持,一句上海话就冒出来了,侬脑子瓦特了(坏掉了),然后再三向人家赔礼道歉。</p> <p>  因为父母都是主治医生,带学生,还要经常做手术,无暇顾及我,平时都是我家老阿姨带我。她对我特别好,总是宠着我,所以父母啥也不知道,以为我很乖,因为只要一看到他们回来,小朋友的流动哨就发警报,我马上飞奔回家,打开书本,他们每次回来都看到我在读书。有时也觉得奇怪,因为看书咋还红头胀脸,满身大汗呢,但是老阿姨告诉他们大扫除刚回来,孩子那么累还看书呢,就混过去了。那天晚上,父母两人对着我,晓之以理,(没动之以情,因为气坏了)严肃的说了我很长时间,给我说的痛哭流涕,边哭边想,人家都打孩子,打在屁股上,疼一下就完了,说我多难受啊,脸面上过不去。</p><p> </p><p> </p> <p>  父母在医疗上也很严谨,从不跟风。有一段时间,医学界都认为扁桃腺是个没用的器官,它一发炎化脓,就引起发烧,所以主张割掉。我们院子里好几个孩子都割了,很简单,打上麻药,一割一拽就下来了,他们每个人都捂着喉咙,脸色苍白,不能说话,不能吃饭,只能喝牛奶,吃冰棍,只能用眼睛看着你,缓缓的点头或摇头,缓缓的走着。我觉得那个样子简直太美了,病态的孱弱的美,真是羡慕的不得了,我和父母提了好几次,也要割桃子,其实我就想体验那种感觉,也要那样的走路,那样羸弱的病态。但是父母坚决不同意,母亲说我,你怎么好奇心那么重,手术也要尝一尝,我沮丧了好久。实践证明,父母的坚守是对的,这是很草率的医疗行为,并没有经过反复论证,不了解带来的副作用。割桃子的那几个孩子,后来很痛苦的,有病不发烧,浑身难受表现不出来,到哪看病都没症状,不知如何用药。因为扁桃腺属于免疫系统,它像门卫一样守着喉咙的大门,它化脓,是和细菌斗争的结果,把它割了,就没有了屏障,细菌长驱直入。</p> <p>  我12岁生日那年,,父亲写了一幅对联送给我,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认真的给我讲了一番道理,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这样一副样子,父亲的教育令我羞愧。人的长大不是渐进式的,是瞬间完成的,在我懵懵懂懂的时刻,父亲对我的一次很重很深刻的人生教育,给我触动,让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忽然长大了。那时的父母真好,不给你压力,不说教让你好好学习,就是让你好好做人,没有严厉的责骂,云淡风轻的一幅对联,就把我收服了,我收敛玩心,很安静的看书,关键是以前看书只是接受,没有反思,以后的看书就有了比较,有了思想,即使好奇常常萌动,也是野性优雅,不敢造次。那次谈话,对我影响极深,一生难忘!</p><p> 无忧无虑的生活到文革戛然而止,院子里几乎每个家庭都受到严重的或惨烈的冲击,那是不可触碰的痛,这里就不说了,因为那是那个时代的集体记忆,虽然每个个体会有不同,但时代的悲剧是共性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知识分子政策得以落实,科学的春天来了,我们院里几乎90%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有的一家考上好几个,70%的孩子子承父业,当上了医务工作者,有的定居在国外,有的学成回国,为祖国和人民效力,令人欣慰。</p> <p>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甲子。那些医学界叱咤风云的长辈们都驾鹤西去了,邻居家的大哥大姐们也渐行渐远了,当年的我们也奔六奔七了,时间好快啊。但是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些疯狂的举动却越来越清晰的固执的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发小们见面依然不分性别的熊抱,不论职位的直呼绰号,但是饭桌上经常是菜未动,酒已干,说说唱唱,哭哭笑笑,回不去的童年,道不尽的年少。回首往事,尽管后来有很多成功的喜悦,有很多高光时刻,有很多荣耀,但是远不及童年那放浪形骸,自由自在,纯真美好。</p><p> </p> <p class="ql-block"> 童年如一树花开,朵朵鲜艳,也只能 采撷几朵以慰风尘。谨以此文慰藉我的大院情结,了却一个记录的心愿,祭奠我的美好童年!文章有点长,谢谢朋友们的耐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