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空自己

余红

　　我自小睡眠就很糟糕，失眠如影随形。今年受疫情影响，儿子宅家上网课，他不按时睡觉更影响了我的睡眠。7月中旬学校宣布放假，儿子更是晚睡晚起，苦了需要定时起床上班的我。

　　儿子对我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劝说无动于衷，游戏让他失去自控能力。我曾经生气、焦虑、发火，希望儿子理解我的苦口婆心。儿大不由娘，在说破嘴皮仍然无济于事后，我决定调适心态，改变自己，试着听AI 语音朗诵世界名著入眠。

　　这一招立竿见影，听着朗诵渐渐进入梦乡，醒着的时候也能听了受益一些东西。后来就成了习惯，每晚都听着朗诵入眠。昨晚关灯时快12点了，我听着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小说《变身》进入睡眠。

　　被窗外各种嘈杂的声音吵醒，睁眼看到四周一片漆黑，我以为又是凌晨一两点钟。拧亮台灯，打开手机，居然已经六点多了，很久没有这样一觉睡够六个小时了啊！心情突然占了便宜般出奇地好。

　　长期受到失眠折磨，我的生活排序成了工作第一，睡眠第二，吃饭第三——为了赶材料或完成某篇文章，夜以继日偶尔有之；能够补充睡眠，一日三餐全可省略。不吃一天饿不死，何况只是一两顿饭，忽略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今天没有计划要做什么，唯一不能忘记的，是晚上到森蓝参加大周分享的《阅读的魅力》读书会。翻着手机，准备睡意袭来再去找周公，睡不着也要混到七点多天亮了再起床，好好享受不用急着起床的闲暇和轻松。

　　接近七点时我感到困倦，丢下手机就进入梦乡。再次醒来已经九点多了，我居然又睡了两个小时！把手伸出被子，凛冽的冷空气让我记起，昨晚看天气预报今天下午是晴的，为何气温还不回升呢？

　　起床慢慢吃了昨晚熬在小熊炖锅里的八宝粥，烧水洗头。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像今天一样，不需要加班，没有需要急匆匆限时完成的任务，没有预约，没有外出，真正是我的时间我做主！

　　到母亲家吃饭，餐桌上随意聊着。我不知道自己忙些什么，每天都像赶火车一样精确计算出哪个时间段该干什么。母亲年事已高，我无法抽出更多时间陪伴她，只能尽量做到每天回家和她一起吃饭。

　　这样就让母亲每天在忙着做饭给我吃的琐碎中过得充实，她每天都能看到我，一定感到心安意满，我也能随时掌握她的各种状况。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无论对父母、子女、伴侣还是朋友，舍得为你花时间的人，一定是打心眼里喜爱你的。

　　饭后回到家，我以为早上睡多了，午觉是没有希望的了。读着《小说选刊》上扶贫书籍《易地记》的介绍，惊奇地发现入选的十二篇中短篇小说中，云南竟然有两个作家入选！

　　我读过1996年出生的李司平写的《猪嗷嗷叫》，曾感叹后生可畏。介绍尚未读完，竟然已是睡意朦胧。我瞟了一下时间，一点半，丢下手机睡觉。周末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放心大胆地补瞌睡。

　　两点二十，送快递的电话把我吵醒。我抗议了多少次，他们终于学会不在中午一点后、两点前打电话吵人美梦。我放下手机，只想再绵几分钟才起床，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原来一旦没有时间压力，失眠也就躲得远远的。

　　我清晰地听到微信的提示音，一次，两次，三次。管他呢，周末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会不会是儿子发来的呢？午休前我曾给他发过信息。

　　这个念头让睡意跑到爪哇拉国去了，我磨蹭着拿过手机，三点多了，我被电话吵醒后竟然又睡了一个多小时。果真是儿子发来的，告诉我刚才他在做实验，盐酸溅到手上造成了伤害。

　　我心疼不已，却不知道什么药物可以对付实验室里的盐酸，想安慰他几句都显得笨口拙舌。这孩子，总是粗心大意、毛手毛脚、不注意细节，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做一个谨小慎微、不出差错的人呢？

　　和儿子聊了一会儿，翻翻手机，四点钟了才慢腾腾地起来。原计划穿浅绿色那件羊绒大衣去参加读书会，感觉寒气逼人，就穿了红色的羽绒服。人到中年，温度变得比风度重要。

　　给肉肉浇水，花盆太小，只能看着水慢慢渗透，还是把水洒在了花架和地板上。买花盆时只注意好看、独特、可爱，栽肉肉后就需要不时换盆，浇水也得小心翼翼，适用与萌萌哒有时是背道而驰的。

　　网购的带花苞剑兰收到就是阴天，只能把它们放在室内，花苞竟然也长大了一些，我等着它们的粉红舞裙展露出来。有一天和姐姐说起肉肉，我说再不买了，这栽在小小花盆里的100余株，单浇水就要我花费不少时间。

　　一晃眼就到了五点多，大周和钱老师已经到了城里，我带他们找地方吃饭。小小的餐馆里有一炉焦炭火，暖融融的让人感到心里熨帖。我们悠闲地吃着火锅，随心所欲闲聊着。

　　原本准备在这温暖中多消磨一会儿，待到时间临近再去森蓝。饭馆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声音嘈杂的喧闹让我们决心走人。天黑后气温更低，好在森蓝有烤火器，我们也就安然落座。

　　我来参加，一方面是因为友情，朋友讲课我必须捧场；另外一方面是我答应森蓝也来做一期讲座，大周和我同时选了有关阅读的话题，我必须知道他讲了些什么，才不至于我讲时重复。

　　7：30的读书会，7：40人就差不多到齐开讲了。这是我参与的森蓝人到得最多的一次读书会，大人、孩子有30余人。我曾对森蓝的负责人说，如果她们能组织起三、五十人，我来讲一堂家庭教育课。

　　她表示为难，说她们的宗旨是，只要有一个人，读书会都如期开场。这看上去负责而有情怀，问题是价值不对等啊！如果我花十天半个月，精心准备了两个小时的课，却只能讲给十余个家长听，我犯得着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家庭教育课不适合孩子参加，让孩子知道家长即将怎样培养他们，那些措施还有用吗？森蓝注重亲子阅读，就成了什么活动都是亲子参加。我只得作罢，不愿意紧巴巴的时间这样扔进不起泡的水里。

　　11月10日晚，桂桂、天晓、康康和清风老师，在森蓝朗诵了我的散文《香巴拉并不遥远》。之后森蓝的工作人员邀请我去做一期分享，我当时正在开会的无聊中，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并拟定分享题目为《阅读让生活变得优雅而精致》。

　　准备写讲稿时，我后悔了——我花费至少一个周的时间写稿，制作PPT ，去对不到10个、不一定能听懂我讲的内容的大人作分享(按惯例会有10余个以玩为主的孩子到场)，我的时间可以这样浪掷吗？

　　心里非常纠结，想说我不去了，觉得不够厚道；真要花那么多时间和心血去准备，又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只得一再延期。随着阅历增加，我越来越感到层次的重要，那些处于低层次的人，很难听懂高出他们不少层次的内容。

　　8月份市妇联请云南财经大学教授王玲玲来，讲了一堂精彩的家庭教育课。后来王教授在森蓝也讲了一堂。那段时间儿子沉溺在手机游戏中不能自拔，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触动他的心弦或头脑，我带他去森蓝听讲座。

　　听课的人主要是市妇联的，到场的家长也就十个左右。我心里想，换作我，是不愿意讲的。王教授以“点拨一个也是功德”的宏阔大度，认真细致地作了讲解，终究觉得太过冷清，这大概是她授课以来听众最少的一次吧？

　　在提问环节，一个家长踊跃站起来说：王教授讲的我完全同意，也全部认可。我骇然看着那位家长——她是怎么定位自己的？她以为自己是云南财经大学的校长，还是云南省家庭教育协会的会长？怎么可以居高临下讲出如此不堪的话？

　　这位家长坐在我旁边，我和她交流家庭教育，她为她的女儿语文、数学经常考90分左右、读了几本文学儿童读本感到自豪。我再一次感到骇然——在城区，考90分左右的学生应该处于尾巴上了。

　　在她女儿这个年龄，我儿子已经读了上百本各类书籍，我还不断促使他加大阅读力度，从来不觉得他高出同龄人多少。我看到那位家长自我感觉良好，对我说的话基本没听进去，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大周从他开始阅读文学作品的年龄、经历，阅读金庸小说、《红楼梦》等作品的心得、体会、感悟等方面，图文并茂地作了深入细致的分享，加上一些互动，气氛很好，听众受益匪浅。

　　我作了一个发言，建议孩子们多读书、读好书，从童话故事读起，建议四大名著中孩子们读儿童读本《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建议成年人读《红楼梦》时，找名家品评的书一起读，更容易读懂和读出精美高深之处。

　　一个带着儿女来参加的家长求助说，她不知道给孩子们买什么样的书。我抢着回答说，书店里那么多书，带着孩子去买，分分钟就能选出很多适合各个年龄段的，买孩子喜欢读的。

　　那个家长说孩子好动，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我说你让他读书，带着他一起读，他就安静下来了啊！她说试过了，这样确实能让孩子安静下来，但她害怕孩子上课时好动而不能安心听讲。

　　我说你慢慢扭转，培养他专注做事的能力，他形成阅读课外书、认真听讲的习惯，你就可以丢开手，让他独自去完成了。现场有一个专门面对残疾、有各种问题学生的老师，首先肯定那个孩子在今晚的讲座中没有乱跑，各方面是正常的。

　　那个家长一再强调她的孩子多动，有时还会把衣服领子咬坏，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那个走出学校不久、不知是否开始恋爱的特教老师，就重视起来，开始给那位家长讲问题孩子的种种表现。

　　我认真看了那孩子一眼，他聪明好动，好好培养将来定能成为良才，偏偏遭遇一个神经病妈妈，硬要说他有问题！趁着合影留念的机会，我走到那位家长旁边，告诉她孩子一刻也闲不住是正常的。

　　我说好动是人的天性，即使是你，除了发呆的时候，你能哪儿也不动地坐三分钟吗？孩子没事做，当然喜欢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你带着他做一件有趣的事，他自然就安静而听话了。

　　她说孩子一年级时曾考过班上第一名，进入二年级就开始往下滑了。我说这证明孩子有学习能力，只是一不认真就被人超过了，你的任务是督促他继续认真学习。她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大概骨子里认为她的孩子有多动症。

　　我感到悲哀而无奈，我们在弹琴的时候，如果认定对象是牛，不枉费功夫，停止弹奏才是上策。那么多教育专家想把自己总结出的方法教给家长，那么多的家长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的教育方法是最好的，问题都出在孩子身上！

　　一次在饭桌上，一个熟人说她的孩子撒泼耍赖，百般顽劣。我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必须在三岁以前培养孩子的规矩意识。孩子都是聪明的，家长高兴或生气，他们一岁多就懂了，对错他们也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孩子做了超出规矩的事，只要用苍蝇拍打屁股一次，他们就一辈子都记得了。熟人说不起作用，她的孩子打过多次了，始终以调皮捣蛋为能事。我说要真打实打，拍灰似的戏耍只会让孩子变本加厉。

　　她红着脸说，是重重地打了，孩子嘻嘻哈哈的从来就不当回事。如果把幼小的孩子打得满屋乱跑或乐不可支，也算是重打，这位家长注定要承受孩子长大后给她带来的种种麻烦。人们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看到那个认定儿子有多动症的家长在和特教老师推心置腹地交谈，不由得惋惜——那样聪颖的一个孩子，将活生生地断送在一个母亲的愚蠢里！一个自称曾在森蓝作过分享，同时是森蓝工作人员的男人走过来和大周交谈。

　　我因为要坐大周的车回去，就被动地听着。男人说他也是家长，曾作过家庭教育方面的分享；说他也读过一些书，刚才鉴于时间关系，才没有站起来分享自己的读书体会。我诧异地看着他：专题分享也可以每个人都畅所欲言吗？

　　男人说希望大周再次来分享其他内容，也希望我找个主题来分享。我说是打算来讲一堂课，但他们这种听众稀稀拉拉的境况让我有些犹豫，能够组织起三五十个人来，我讲的课就有价值了。

　　男人说他们是尊重听众的，只要有一个人来到森蓝，都会专门为这个听众做一期分享。我说辛苦一个多周备课、做PPT ，如果只讲给十几个人听，太值不得了。男人说你可以不备课，更不用做PPT ，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我说既然来讲，我就一定要让听众有所收获，我不能倒自己的牌子啊！男人含讥带讽地说，你的要求我们根本达不到，永远也达不到！我突然决定，这个分享我不做了！森蓝的经营理念和那些不辨是非的听众，值不得我浪费时间。

　　男人刚走过来就把烤火器的电源拔了，却做出一副要与大周倾心长谈的样子，不知道他的真诚有几分。许是我在场，男人的一些想法说不出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周也就趁机脱身。

　　回去的路上，我对大周说，这个男人以为我们找不到地方表现自己，要利用森蓝这个平台刷存在感。大周竭力鼓动我还是来作分享，说如果我嫌人少，他可以鼓动同学、朋友、熟人来捧场。

　　我说算了吧，别兴师动众了。真正该听、该改变自己的人不愿意来听，已经在阅读中改变了人生的人，没必要再来凑这个热闹。不作分享的决定让我轻松愉快起来，几天来哽在喉咙里，吐出来有失礼节、咽下去不甘心的东西，就这样被处理掉了，我感觉冬夜变得温暖起来。

　　2017年3月，一个企业请我帮他们写一本宣传方面的书，我答应能够抽出时间就着手采访和收集资料。当时我想，只要他们给我五万元钱，我就用半年时间，帮他们写一本不少于十万字的书。

　　这既锻炼了我的写作能力，同时还有一笔额外收入。遗憾工作一直很忙，儿子那时还在读高中，我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儿子身上，关注他成长。再说，我对那五万元钱没有急等现用，也不需要通过写一本书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2018年6月，在写书的请求提出来一年多之后，我回绝了那个企业。一个人一旦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能够得到什么，人生就变得水波不兴、从容淡定了，最重要的是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人世间的名和利是追逐不尽的，没必要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找准自己的位置，可以把名利暂且搁置一旁，过云淡风轻的日子。别人大红大紫也好，车马喧腾也罢，只要自己心静如水，每天都能笑靥如花。

　　大周的同学约去龙场吃烧烤，我不管不顾地跟着一起去了。不记得多少年没有在夜间吃烧烤了，感觉烤出来的肉和蔬菜都特别香，也就忘了念得满世界都知道的减肥，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大周的同学们很有趣，幽默诙谐地谈笑着，让时间变得格外有质地。冬寒夜静，大家谈性甚浓，不想让良宵就此打住。终需离别，散场时已经12点多了，龙场的朋友们站在车旁，恋恋不舍地向我们挥别。

　　开车的是一位女教师，我和她一路聊着生活、工作、孩子，对麻烦她送我回家表示诚挚的谢意。她爽朗地说，相识就是缘分，如果不是大周，我们还没有机会认识呢！在这心浮气躁的社会，遇到一些价值观相同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天虽然从早到晚没有做一件事，但我让大脑得到了充分休息，补足了很长时间以来欠缺的睡眠，和朋友们度过了轻松愉快的时光。偶尔放空自己，是调节生活节奏的需要，也是让自己休憩片刻，鼓足干劲再出发的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