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盆儿洼知青足迹

老右玉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盆儿洼知青在蛤蟆沟留影1969年</b></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本月20号我盘算去一趟盆儿洼,结果早期(早晨)起来,我出去一看老天爷竟给堆了寸数厚的雪,我给司机小韩打电话,问他今儿个出门儿防事不?他说雪不算厚,越野车应该问题不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吃过早饭,我俩上路了,快到右卫城,发生了堵车,听说一辆半挂车滑下马路壕,汽车堵了足有二里长,好在我们车小路熟,后来,小韩走小路绕开堵车段,顺利上了李达窑,进了乡政府,王伟乡长正和乡干部们一块儿扫雪,我下车与王乡长说明了我到盆儿洼的意图,他立马派乡干部马学智陪我一起上了盆儿洼。</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因上世纪90年代,我曾在李达窑乡任书记四年,对各村情况基本熟悉,所以进村用不着问人,我就照直去了原任支书张新民的家。他听到院里来人了,从炕头爬到窗跟前,用手打起日照照,往外一眊,一眼就认出我来,欢欢儿跳下地迎出堂屋门,走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好几年没见,怎大雪窟扑将来啦!”我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他笑着说:“你快不要败兴人啦,我这家半点宝气也没了,明明成了个讨吃店”。</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边说边从柜顶上提溜起温壶张罗着要给我倒水,温壶还是他妈留下的遗产,铁皮网眼壶,恶煞(读如纳杀,脏东西)刺的通底上下一般儿黑。他家是比较邋遢的,我记得有一年中午我和乡长在他家吃磨山药拨股,结果他老婆给摔出一锅拌汤。他家虽不干净,但他从不遮掩,记得在我当书记期间他曾不只一次地跟我说过,贺书记,你把我的支书换掉吧,我家日脏,你们来了连顿饭也吃不开。我非但不能因此小事换他的支书,反倒觉得他的直筒子性格更加可爱,后来我俩一直处系地挺不赖。</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见面相互寒暄过后,他问我中午的生活怎安排?我说,这事儿你就甭管了,反正吃好吃赖咱们中午一打里(一块儿)吃,你先思谋思谋60年代,大同知青来你们村插队的情况,然后再跟我晓(读如淆)板(读如伴)晓板(详细陈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沉思了片刻对我说:“这事儿都过去五十多年了,好多东西恐怕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老书记问我,那我就想起啥说点儿啥吧”。</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记得知青们是1968年过完国庆来到我们村。那时,我是民兵连长,他们来当时我不在家,正在县里参加为期半个月的基干民兵培训。我还记得全县各知青点的工作队长也参加了我们的民兵培训,培训结束后,我和知青队长杜瑞兰一块儿相跟上回村的,一路上我给她介绍盆儿洼的基本情况,她只是嗯昂,走了半天,她总共也没跟我说三句话,人家毕竟是城里的姑娘,再加上我们彼此还不熟悉,自然人家也没个和你说上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刚下来,没有集体宿舍,就住在村干部家里,在社员家吃派饭,国家拨给每个知青的专款是220元,主要用于解决住房和安排当年的生活。国家规定每个知青每月原粮为45斤,而那时老百姓一年口粮够不够才三百六。</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年春期,过罢谷雨,大地彻底解冻,村里就张乱(读如烂,操办)着给知青们碹窑,总共碹了12间网日(土坯)窑,除了雇二墩村碹窑大师傅闫青全花了180元(每间15元)外,其余就连割门窗都是请本村木匠王建元和樊成旺干的,他们也挣工分,每天一个二分工。像脱土坯等笨工营生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挣工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年秋天,知青们就搬进了排子窑,排子窑因此也就成了全村最红火热闹的地方,村里姑娘后生们闲来无事,都愿意到那里串门儿。同时,它也成了全村政治文化的传播中心,知青们把村里大街小黑廊(小巷)墙面上都粉刷了白石灰,用红漆油写了“农业学大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苏修美帝都是纸老虎”等标语口号;他们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出一期黑板报,宣传好人好事和时事政治等;每当毛主席发表最高指示和最新指示,女知青们就会站在全村最高处,用好听的普通话,从铁皮广播筒中及时传达出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声音。</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8年冬,全国上下准备迎“九大”,从城市到农村,都在抓紧排练文艺节目,凡产煤的地方,提前三四个月就垒了房沿高的大旺火,北岭梁缺烧的没垒旺火。但知青们也组织村里青年男女排练了双潢戏、样板戏、 “忠”字舞等节目。教舞蹈动作时,村里年轻人肢体语言略显生硬,排练员问他们:“你们的胳膊腿儿为啥如此僵硬?”他们回答说:“你们从小捉笔杆,我们则从小不是生火打炭,便是喂鸡做饭,那能和你们城里人相比”。</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民还说,自从人家知青到我村,盆儿洼人们的生活习俗也有所改变,以前村里人是不吃绿菜的,每家每户每年只腌一缸烂腌菜,好人家多不过再腌点酱菜,鲜蔬嫩菜庄户人从来不沾边儿。人家知青来了,第二年就在蛤蟆沟种了黄瓜、水萝卜、茄子、西红柿、韭菜、芫荽等。人家知青吃莜面,擦的水萝卜和黄瓜丝丝,切的芫荽段段,弄的“花红柳绿”,光看不吃也比我们那酸腌水蘸莜面香的多。后来,在知青的影响下,村里人每年也都在自家院里围起了菜园子,杂七杂八种满了各种蔬菜。</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不光吃蔬菜,那些“灰猴们”没事还到蛤蟆沟捞青蛙,捞回来用开水一退皮,油锅里一炸,我们看见圪瘆,人家知青们吃的可香哩,还说什么那是天鸡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后来村里一些年青人也学着吃,果不其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另外,他(她)们十几个知青可齐心哩,村里有啥难做的营生交给他们,他们摽住把子不吃饭不睡觉也会把任务完成的很好。但你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一旦惹下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们就会像窝狗子一样一起向你扑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新民回忆起当年知青在村的那段日子,他说那是盆儿洼历史上最具活力最有生气的日子。他还说:“贺书记,你在李达窑当书记那会儿,三提五统竟向人们要钱,现在除了国家不问农民要一分钱外,还倒给咱庄户人钱,像我就享受国家低保、老年岁数钱、还有当完干部的补贴,总共加起来也有七八千,老俩口足够花。可是,现在有吃有喝不红火。年轻人走光了,村里就剩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老头老太太了,不说别的,死下人连个抬材打墓的都寻(读如新)不下。从这一点上说,我可怀念村里有知青的那段日子哩”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后,我问新民,知青住的房子现在还在不在?他说:“1995年秋下大雨传窑(受自然灾害大面积倒塌)都塌了,去年新农村建设铲土机把排子窑铲的连个痕迹也没有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时,我一看表,已是中午十二点半,我问新民还有什么要说的?他说肚肚里的东西已经都给你倒达完了,东拉西扯我也没你说出个情由。临了他嘱附我,你要了解知青的详细情况还得问人家知青。</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盆儿洼村支部档案1976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盆儿洼历年分红情况</b></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盆儿洼回来后,我立即着手寻访知青,可我连一个都不认识,无从下手。后来,我突然想起自己组织部的同事王亚强不就是大同矿务局插队知青吗?于是,我立即和亚强通了电话,她说:“盆儿洼的插队知青有一个叫梁广志的,原在咱们右玉食品公司当过经理,你应该对他有印象,我把电话告诉你,你可和他取得联系”。</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按照亚强的吩咐,很快拨通了老梁的电话,他在右玉期间,我俩虽未打过交道,但也相互认识,再说我爱人就曾在县商业局工作过,人家们老早就很熟悉。因此,当我提出了解盆儿洼知青情况时,他不但非常激动,而且表示全力支持。</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分凑巧的是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和老伴儿正好在右玉伺候丈母娘, 21号下午我开车把他接到我的工作室,从下午四点一直聊到晚上九点,聊天忙的险些忘了吃饭,叼空儿每人只吸溜了一碗稀粥,一个话题我们聊了近五个小时。</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三天,广志回到大同,很快找到六张插队老照片,还有他的插队日记,随即用快递寄给我。并把赵禹萍、李忠恩、颜炳筠、杜瑞兰四位同志的联系电话发在我的微信中。然后,我分别与上述同志取得联系,并添加了他(她)们的微信,利用视频通话,一周时间我先后约他(她)们每个人分别拉呱了插队生活。庆幸的是让我们赶上了五G好时代,足不出户,坐在家中就可与山南海北的朋友进行面对面地交流,就像邀朋友在自家谝嗒(闲聊)是一样的感觉。</span></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梁广志的日记本1970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梁广志的插队日记</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梁广志的插队日记(一)</b></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梁广志的插队日记(二)</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梁广志的插队挎包</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女知青的小挎包</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知青曾用过的毛主席著作袋</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男知在社房门前留影1970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男知青在盒儿洼村的留影1969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知青曾用过的茶缸1969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知青们曾用过的茶壶</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知青们曾用过的茶壶(二)</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县城留影(一)1969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县城留影(二)1969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女知青的梳头匣1968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女知青用过的梳头匣(二)1968年</b></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那个“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的歌声响彻祖国大地的红色年代。1968年9月28日大同矿务局一中89名初中毕业生,积极响应敬爱领袖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的伟大号召,各自怀揣着革命梦想,豪情满怀地惜别亲人,告别城市,义无反顾地爬上解放敞篷车,一路颠簸来到了塞北小城——右玉县,受到当地县革委会领导和千名群众的夹道欢迎。</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下来127名右玉城镇知青加89名大同知青,共计216名知青,县里对他们进行了为期四天的集中培训,头三天首先请负责知青工作的革委会副主任顾勤做了动员报告并介绍了右玉的基本情况,另请学大寨先进人物、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尹小秃、(北辛窑)郝河(暖泉)、陈大女(暖泉)等介绍了先进经验。会后进行了分组讨论,个人谈了感想、表了决心。最后一天,到北元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帮助该村起胡萝卜。</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0月3日按照县知青办的分配方案,知青们都将奔赴各个知青点。其中89名大同知青分到了三个公社八个村,三个公社是:城关、李达窑、杀虎口。八个村是:黑洲湾、北元、北辛窑、暖泉、盆儿洼、林家堡、海子湾、北草场。</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午九点,县革委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之后各村有开拖拉机的、有赶皮车的陆续涌进县招待所,一时把整个招待所院挤的水泄不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盆儿洼车倌儿张、刘二位师傅还起了个大早,一人赶了一辆皮车不足九点就赶到了招待所。中午时分接回了知青,村里虽没举择什么欢迎仪式,但实在的村干部选择了最实惠的招待方式,他们宰了两只嫩羯羊(阉了的公羊),在全村最干净的支书庞生有家,请了三个撺忙(帮忙)的,炖了一大锅盐煎羊肉;熬了两盆纯羊杂;包了好几箔箔(读如撇,高粱秸编织的圆形平面用具)净肉扁食(饺子)。他们和我聊起这事儿,都说那是插队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直至今天说起来还馋的直咽唾沫。</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本次盆儿洼村共来了四男八女十二名知青,男的有:李忠恩、梁广志、李过江、魏建云。女的有:赵禹先、杜瑞兰、兰新民、王润兰、邓乃珍、颜炳筠、乌熹、李宝玲。他(她)们当中除乌熹是矿一中73班的外,其余11名同学都是72班的。这些同学中的家长要么成分高,要么就是“走资派”,只有杜瑞兰的父亲是复原军人,她算是根红苗正。因此,县下乡办指定她为盆儿洼知青工作队队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该知青点又增加了一名女知青,她叫赵禹萍,本来她已分配到高墙框公社小蒋屯村,因她天生不吃肉,生活上带来诸多不便。为此她向组织提出申请,要求到姐姐赵禹先插队的地方,后经批准,他也来到了盆儿洼村。</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盆儿洼坐落在北岭梁上,因它紧靠内蒙,人们戏称北岭梁为第二灰腾梁,灰腾系蒙古语,意为寒冷。右玉是山西最寒冷的地方,而北岭梁则又是右玉最寒冷的地带,有气象资料记载,这里曾出现过零下41.3的极限温度。盆儿洼的气候条件虽较恶劣,但在大集体时,它却是右玉县农业、林业、畜牧业的一杆旗,农民收入也较高,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好多农业社农民受上一年,到头来除分不到红,有时还倒贴钱。而盆儿洼一个工分值一般不会低于六毛钱。</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成绩的取得,完全是靠村干部带来广大群众干出来的。特别是学大寨运动中,该村广大群众凭着艰苦奋斗的精神,硬是把“粮田地埂化、草田轮作化、耕地林网化”。而这“三化”又是在农民秋季拾掇完庄稼,靠搞农田基本建设完成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来到盆儿洼的季节,也正好遇上了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的时候。所以,第二天他们就扛起铁锹上了工地,开始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北岭梁上的秋风,虽然没有电视剧《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形容的那样日玄(玄乎),但的确也是够厉害的。没用三天,尤其是细皮薄肉的女知青们,两手裂子圪嘟(全是),眉(读如迷)脸吹成个黑片。但他(她)们受毛主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更大胜利”精神的鼓舞,谁都不肯退却半步,每天照样坚持和社员们一起叠圪塄。只是他(她)们每天出工,村里没有及时给买铁锹,经常向社员们借锹比较麻烦。他们曾向支书反映过此事,结果无济于事。</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大伙儿就派李忠恩和梁广志直接到公社反映问题,半道上正好遇见了公社书记冯张义,冯书记到盆儿洼现场办公,第二天,村里就派了一辆皮车,梁广志相跟上到县城土产买回铁锹12把。右玉每年搞农田基本建设的口号是:“冰天雪地、战天斗地、拼命作战、直至封地”。也就是说多会儿封了地无法做土工时农建才会停下来。</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接受完农建任务的艰苦劳动,紧接着他(她)们又将面临严冬的考验。北岭梁人们离煤矿远,再加上那时人们没钱,平素老百姓很少烧炭,冬季再冷也舍不得点个炉子,烧炕一般都是烧胡麻柴和树枝枝,做饭十稀半罕用点儿煤。知青们没有任何特殊待遇,过冬取暖和社员是一样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特别是数了三九天,人们家里的房顶或窑顶以及后正面墙上冻的都是呵雪,进屋好似钻入水晶宫。人们放四担水的水缸,到后来放水不足一担,缸里冻的全是冰,尿盆子早生起来都会结一指头厚的冰。知青们晚上去社房学习之前,早早地就把行李铺开,盖窝下面烙人,盖窝上面迫(读如撇)人,前半夜是“站士”,后半夜就变成了 “团长”。</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忠恩说:“村里卫生条件差,又没地方洗澡,冬天洗衣服也不方便,用不了多长时间身上就长满了虱子。他们男知青对付虱子的办法就是隔几天,晚上睡觉脱了衣服,将其搁置在外面窗户墙上冻一黑夜,第二天早上找根小木棍一磕打就解决问题。</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冬季,农业社的营生是少了,但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就像跟拖拉机的李过江,他比平时还忙,三天两头要跟师傅下左云马道头拉炭。那时候路况特别糟糕,道路不是小圪钵便是锅底坑,跟车的坐在车斗上摇来晃去非常危险。因此,要求他必须时时刻刻两手紧紧抓住车厢护栏,否则会出问题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 他又下左云拉炭,走时天气挺好,返回时突然老天翻了脸,烈风伴着白毛糊糊(大雪),尽管他穿了皮袄皮裤,还是感到有些冷,到了娘娘山觉的手冻的疼痛难忍,身不由己地松了一下手,一刹那甩出车外。师傅发现后立即停车,把师傅吓了个半死,见他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跑到跟前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也没发现其它问题,只是脑袋上擦掉一块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即使经历了这样大的磨难,一个 “走资派”的儿子也没打退堂鼓,照跟车不误。</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眼就要过大年啦,1969年春节按照上级指示精神是不放假的,要求人们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盆儿洼为知青放假之事还专门召开了支委会,大家认为:知青们到咱村干得不错,村里过年也没啥事,估计大年时节,上头也不会来人检查,就让娃们回家过年吧!过了正月十五一齐再来。随后,村里给知青们结账开了资,还给他(她)们备了一份小礼,每人一大蓝瓶素油(三斤),10斤山药粉。女知青们不少还给家里买了鸡蛋、莜面等农特产品。有的知青平时进城给老乡捎东西也不要钱,庄户人也有个心,过年了,意不过也给他(她)们一条羊腿或一绺绺腰王(肥猪肉)。就这样过完小年,腊月二十四村里派拖拉机将知青们一齐送往县城汽车站。</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罢元宵节,正月十七男女知青不约而同都从矿务局进了大同市,可那几天出门儿的人多,到汽车站稍晚就抢不到车票。那天梁广志就没买上车票,后来他硬是步行第一天住到上堡村,第二天才回到盆儿洼,走出两脚泡。同学们说:“你个愣货,买不上票,不会晚两天回来”。他笑着背起了毛主席语录“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颜炳筠是和北草场几个女同学一块儿相跟上回右玉的,中午在北草场打了一截(停留了一会儿),吃过中午饭她就张罗着回盆儿洼,同学们都劝她住一晚上再回去,她说:“今天假期到了,说啥也得回去”。说到这里,同学们也就再不好强留,于是大家就送她上路了。那几天刚好下过大雪,雪有一尺多厚,北岭梁海海漫漫全是雪,她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天,眼看日头就要落(读如烙)了,她心思谋两村相距也就八里路,怎么还瞭不见盆儿洼村?天逐渐黑了下来,此时她知道自己迷了路,连东南西北方向也辩不清了,来回就在山上转圈圈。她害怕了,黑死半夜遇见狼怎么办?即使狼吃不了,在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一个晚上也会在冰天雪地中冻个半死,想到这些她还是鼓起勇气,到圪针(沙棘)滩撇了一根圪针棒,拄着棒子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远处有灯光,前行了几步,遇上了悬崖峭壁,她凭借月光,绕到缓坡处慢慢促流而下,半坡上猛然惊起一群野鸡,她以为跳出野狼,吓出一身冷汗。最后到了村口,一看是东窑沟,原来她又走反了方向。不过她从该村曾多次回过盆儿洼,她冷静下来,仔细辩别了方向,好不容易凌晨一点才寻(读如新)回盆儿洼。那天她和我说起此事,到今天还直打颤。她说:“我到右玉插队炼红心,没估划在北岭梁的雪夜中险些蹦出我那心”。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过年回来,没几天就开始准备春耕了,他们和社员们一起担杂草烂柴煨粪,用铁爪刨圈出粪,紧接着就张揽滤粪,春播中有的男知青还学会了抓粪。</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知青与社员们相处时间不断的拉长,他们之间的情感与信任也在随之增强。村干部把一些重要岗位也放心地交给了知青。李忠恩当了大队保管员;魏建云负责了粮食加工坊;村里把十头宝贝猪仔交给梁广志去饲养。梁广志养猪不负众望,从十头一直发展到五十头。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山药蔓、荞麦秸、杨树叶等根茎叶制作过糖化饲料,并获得有关专家的认可,光荣地出席过省科技工作代表会与省养猪工作经验交流会。</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以上三同志的工作在群众眼里似乎是重要工作。但在知青心目中,工作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他(她)们认为平凡的工作岗位一样可以做出不平凡的业绩。赵禹萍的所做所为就完全证明了这一点。</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9年过了谷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北岭梁上野草发出嫩芽,破土而出。这一季节是牛羊倌们最头疼的时刻,嘴馋的牲灵们嫩草吃不饱,荒草咽不下,它们像发了疯似的,到处乱岗(跑)。当地人叫牲口“跑青”, 称放牲口的为“攆青”。此时,要管住牲口不乱跑,必须要增加打伴子。</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几天,盆儿洼羊场周围天每日围着需多人议论再找个羊打伴,可谁也没人吭声,老实说这个时候放羊是羊倌儿和羊打伴最辛苦的季节,每天从早到晚大约他们要跑七八十里山路。</span></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羊打拌赵禹萍1969年</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赵禹萍的纪念章1970牟</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纪念章背面</b></p><p><br></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赵禹萍收藏的邮票</b></p><p><br></p> <p><b>  一天,赵禹萍也挨着生产队长张连生站在羊场边上看热闹,队长跟赵禹萍开玩笑说:“寻不下羊打伴,要么禹萍给咱放个哇”。没想到她尽然圪腾(停顿)没打就答应下来,并且第二天就拿起羊鞭上工了。</b></p><p><b> 官场上官位有排序,分一、二、三把手……放羊的也不例外,同样分大倌儿、头打伴、二打伴。盆儿洼村的羊大倌儿是李满,他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因他和富农分子许青凤接了婚,组织上说他犯了路线错误。因此,文化大革命受到批判,1969年给了他党内警告处分。后让他接受贫下中农改造去放羊。头打伴是谢玉衡,而赵禹萍则是二打伴。 </b></p><p><b> 村里人谁都认为,这个17岁的姑娘放羊是心血来潮不会长久,肯定中途要打半工。右玉属高原气候,紫外线极强,春天大黄风又非常厉害。禹萍每天早出晚归,中午不回家吃饭,带两个豆面饽饽凑乎一顿。没用十天,她脸晒成个黑片,嘴唇长满了泡。每天晚上回到家中,吃几口饭乏的什么都不想干,倒头便睡。但无论多苦,她也没有退缩,硬是咬紧牙关挺了下来,并逐渐地适应了羊打伴的生活。</b></p><p><b> 放羊过了“攆青”阶段,苦虽不太重了,但罪还是蛮大的,尤其是进入大小署,天气变化无常,前间儿日头红丹丹的,绕个眼花儿(转眼之间)就黑云带雾下起了单三子雨(大雨),遇上这天气,放羊是最害怕的,人遭雨淋无所谓,关键是怕把羊让山水刮走。如遇急雨,要立即赶羊群离开河湾及其危险地段,尽量把羊赶到坡上,遇上庄稼地也无防,当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天下大雨糟蹋了谁家的庄稼是用不着赔偿的。</b></p><p><b> 有一天,禹萍就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天气,一个小时的急雨,差点儿没把她(他)们仨让暴雨给迫死。雨停了她还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大倌儿让她很快回村换衣服。</b></p><p><b> 跑回家,正好遇上县革委副主任顾勤向她姐姐赵禹先等几位女知青了解插队情况。当顾副主任看到眼前这位湿成嫩圪蛋的姑娘问她是怎么回事?禹萍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和主任说了一遍,领导非常激动地说:“这不就是知青中最好的典型吗?”</b></p><p><b> 然后,顾副主任打发人立刻把支书找来说:“你们知青点,赵禹萍放羊的事迹特别感人,你先在知青中找一位会写材料的,让他先拿出初稿,随后县里很快就会派人下来总结的”。</b></p><p><b> 按照顾副主任的指示,知青李忠恩加班加点,两天时间就写出了初稿,第三天县委材料员傅宝来到盆儿洼对初稿进行了进一步的修改后,将材料带回县里。后经县里张效洲、安大均、古鸿飞、吕凤翔等大材料员把关,最后定稿为《手拿羊鞭闹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之后,雁北日报、山西日报等各大报纸随即转发刊登。</b></p><p><b> 从此,北岭梁上第一位放羊姑娘赵禹萍的名字很快传遍三晋大地,她本人也因此先后出席了雁北地区、山西省以及国家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并在各级会议上进行了典型发言。</b></p><p><b> 实实在在地讲,是北岭梁这块沃土培养出像赵禹萍这样的优秀知青代表,也是这些生龙活虎的知青们使偏僻的小山村盆儿洼更加出名。这十三位年轻人虽然在盆儿洼总共呆了不足三年的时间,就先后分配到右玉县党政机关和商业供销系统,剩下的也很快由矿务局兜底分回了大同。</b></p><p><b> 时间虽短,但他(她)们还是与盆儿洼的老百姓在共同生产生活、劳动学习中产生了较为深厚的情感。但在此期间,他们之间也曾产生过摩擦,出现过误会。比如说,村里分管知青工作的支委叫张过兵,该同志当过兵,复原后在公社又当了武装部长,62压回村。他是一个武圪揽,说话不太注意方式方法,在管理知青的过程中,由于他讲话粗暴,个别知青对他有看法。有一次在北梁上起山药,半后晌几个女知青渴的要命,她们忽然在不远处瞭见一片红丹丹的酸榴榴(沙棘),她们就跟他请假说:“到沟里尿一泡”。结果社员们三百步长的地头拾山药返回一遭,也不见她们的踪影。等她们到了地里,他问:“你们干啥去了,现在才回来?”她们说:“我们碰上牛打滚儿啦,看了一阵儿”。他马上翻了脸说到:“这不是撇B,没听说过牛还还会打滚儿,明明是你们B馋吃酸榴榴,结果还溜鬼呢(说谎话)”。在农村里常听到这样的语言,人们却不已为然,可城里的姑娘们听到这些话自然就不大高兴。久而久之知青们对他越来越有看法。</b></p><p><b> 恰逢张过兵的侄儿和一位女知青在搞对象,男知青们都以为是张过兵想给他侄儿霸占女知青。于是,他们就跑到公社反映张的问题,公社主要领导也没及时回答他们,紧接着他们又跑到县里反映此事,等了几天没消息,他们直接跑到地区,跟副专员李一民报告了此事。地区领导立即作出批示,没过几天就将张过兵逮捕,坐了四个月圪蛋(监狱)。后来公安部门和那位女知青核实情况,那位女知青说:“与张过兵没有半点拉阁(关系),是我们自由恋爱”。这才将他释放回家。那天,梁广志与我聊起此事说:“那时我们实在是太年轻也太幼稚了,事情做得有些脱瓜,对不住人家张过兵”。</b></p><p><b> 时过境迁,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盆儿洼知青中急天奔地的小伙子们,嫩的特擞擞(读如手,娇美)的大姑娘们。如今都已年过古稀,都成了没牙板儿老头老太太。即使有牙也多是假货,那也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火红的岁月已经消失,澎湃的青春已经远去。但记忆永远不会磨灭,知青们与老百姓的情谊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b></p><p><b style="font-size: 20px;"> 知青们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洒向了右玉这片贫瘠的土地,为右玉这片黄土地增添了绚丽的色彩,如今的右玉到处是青山绿水,请不要忘记,郁郁葱葱的森林也有知青们为它们浇灌的汗水,右玉精神也有知青们书写的精彩一笔。</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