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邢文书</p><p>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距家四里外的邻村姑姑家盖房,需要打坯,邢忠前去帮忙,这天一早忠来到了姑姑家的打坯现场,现场前来帮忙干活的人陆续来到,来的这几个位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多数人穿着当年最流行的天蓝色秋衣秋裤,脚蹬球鞋,并做着伸胳膊踢腿等准备动作,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人到齐后,开始自由配对,因为打坯是两人一个组,一个是把式,负责打坯,另一个是助手,专管往打坯模子里供土。人们一看忠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都不愿意和他成为搭档,怕拖累自已。那年忠20出头,身高有一米六多一点,体重顶多不过120斤,外穿一个最普通的那种退了色的蓝色外套,里面是一个白色粗布衬衣,眼睛不大,但极有神,时任大队民兵连的负责人。打坯的工具是一个长方形框状的模子和一个圆柱形石头上栽着一个丁字形木把的杵子。当时场地上摆着四副打坯模(mu)子,有三副已有了自已的主人,最后忠姑父说:没人和他一个模子,我和俺忠联手吧。说完姑父站在了模子后面,姑父时年三十多岁,对于打坯是绝对的行家里手,体力经验正值高峰,供模子、打坯都不在话下,对忠说到:“别愣着啦,上土吧。”忠走到姑父身边,推开姑父:“你供模子,我来打。”姑父以不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个内侄:“你行吗?”“试试看吧。”这时其他三副模子已经开打了,姑父抄起锨来往模子内准确有力的扣了一锨土,在他的锨离开模子的瞬间,忠熟练地抬起右腿,在这锨土上踏了一脚,接着在忠刚刚抽出脚,姑父的第二锨土便墩了下去,随后忠迅速登上模子,用两脚的内侧将模子两帮上的土收入模子,然后左转身,由后向前把模子内隆起的土踩一遍,再用右脚底外侧把模子前面边框上的土抹掉,同时双手抓起前面放好的杵子,照着模子内前中后连续三下,然后从模子左后角开始向前在左边打四下,转至右边依次向后也是四下,正常的打法这时应该是从后向前一左一右交替向前打,分别也是四下,然后再在前面两角再加大力量来两杵子,这两杵子的意义在于使模子和坯分离,打坯就算完成。忠练就了一种叫做“摆杵子”的方法,就是在最后这一左一右分别四下共八杵子动作,他釆用的是摆杵子的方式完成的,如果常规的打法是走的话,那摆杵子技法就算是跑。在不影响的质量的前提下,速度快了不少。只见他探身放下手中杵子的同时,右脚后根儿磕掉模子后面的“勾头”(开关),模子开启,然后忠退下模子,搬坯上垛。姑父这个打坯老手看忠的整个作业过程不仅熟练,而且干净利索。对他的看法有所转变。十几个坯完成后,忠似乎是等于是热了热身,刚刚找到了感觉,随后越打越快,踏一脚、双脚收土、横踩、右脚一抹、提起杵子一下、两下、三下……,整个过程动作畅快果断,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p><p> 忠的家族,往上数几代都有打坯高手,他自幼耳濡目染,十几岁就上模子操练,练得一身好功夫。忠之于打坯犹如苞丁之于宰牛、李小龙之于武术、马拉多纳之于足球,渗透于身心的每一个组织细胞,早已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登峰造极。当年如果职业技术大赛有这一项目,必能抱金而归。这次亮相被同行看不起,反而成了他要证明自己的动力,憋着的这股劲儿,体现在了每一脚、每一杵之中。姑父一看内侄如此优秀,心里自然高兴,干劲倍增,上土、清场地、理模子、插挡板、撒灰,动作准确而规范。双方心领神会,你进我退,配合默契,天衣无缝,遂成为最佳搭档。一会儿工夫姑父脸上出现了汗珠,时间不长又脱掉了秋衣,呼吸明显加快:“忠,稳当点儿,别着急”。忠并不答话而是越打越快,这时的他巳经完全进入了状态,物我两忘,心手双畅,借用一句形容女排的话,那就是打疯了。姑父只有步步紧跟,密切配合。随着时间的推移,姑父动作变形,上气不接下气,正欲“罢工”,姑姑前来送早饭,一看这阵式,放下担子帮着备土,等于是两个人合供一个模子。这时其他组合已完成即定的一百个坯的任务,停下手来准备吃饭,见忠这边是越战越勇,没有停手的意思,纷纷过来观看。啊,这一连串的旋风般的动作简直成为了艺术表演,抑仰顿挫,一招一式,力与美,刚与柔,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姑父一看已完成了一垛坯即三百个的数量,不管忠同不同意,便强行行止供土。这里是这样的规矩,每个模子日打两垛共六百个坯,早上一百,上午三百,下午二百。那知忠的这一组光早晨就打了三百个,正好是那三个组的总合。接下来的他们这一组,以绝对的实力超额完成了任务。在场的人们赞叹道:忠岁数不大力量挺大,个子不高技术挺高,邢忠就是行,邢忠就是中。</p><p> 劳动创造了世界,劳动创造了美。</p><p> 2020年11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