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咸鱼》

一间茅庐

　　文/摄影：一间茅庐

　　

1、呜咽的山谷 

静，寂静。

山谷里，偶尔会刮起一阵风，风声呜咽像着像怪兽低低的咆哮。有鸟鸣儿，鸟鸣从四周山林里传来，婉转悦耳，却略显急促。

‘

        脚下是一片废弃的水库，波光粼粼，稍有风吹草动，水面就会吹皱，吹皱的水面出现一个又一个涟漪，涟漪像花瓣在水面上绽放，瞬间衰败。

        热，闷热。鸟儿和草虫在树林间，草丛里烦躁的叫着，驱赶着酷热，全无往日的优雅。水面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有鱼儿不断跳出水面呼吸。水黾们仍然那么从容不迫地在水面上优雅地游荡，成群结队，却又杂乱无章。在它们游弋的背后，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水纹，这些细小的水纹在莫陌的眼里幻化成了纵横交错的垄田。

             

2、打窝

         三天了，这个狡猾的家伙只有一次来过这里！莫陌愤愤的想。

        三天前，莫陌来这里“守株待兔”。用引诱饵料打的窝是“株”，那条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大鱼是“兔”。这家伙一定在附近游荡。望着平静的水面，莫陌想。水面之所以这么平静，一定是这条大家伙守在附近，让小鱼小虾不敢过来。打窝的第二天上午，莫陌刚把打窝用的诱饵料用打窝器撒下去不久，莫陌就看到平静的水面泛起水花，水花向四周不规则扩散，这说明水下有大家伙来了，把底下的鱼儿驱散到了水面。莫陌快速把海竿装上饵料，甩在了打窝的地方，但是，水面却没有动静。收竿，饵料却不见了。

        怪。莫陌的饵料是特殊配置的，粘度高，香味大，投入水中可以侵泡半个小时而不散，除非鱼儿试探着偷吃掉饵料。

        如果明天再钓不上来这个大家伙，莫陌决定放弃钓出它的计划。

        莫陌是一位文物拍卖公司的鉴定师，正在休年假。

　　

3、水库

所谓的水库是一条铁锅型的山谷，四面环山，几条小溪从山顶流进山谷形成湖泊。水库修的极其简陋，仅在下游的出口拦了一条大坝，大坝上修建了泄洪闸。水库修建于七十年代，那个年代上面号召兴修水利，指标一级一级落实到大队（村里）大队就因地制宜在这条山谷里拦了一条大坝把水存起来。遇到雨量丰沛的年景，水库的库容量很大，可以解决附近几个村里的基本灌溉。但是，由于靠天吃饭，遇到干旱少雨的年头就凄惨了。八十年代这里连续干旱了几年，水库里都干涸了，一点水都没有。好在这种大旱不经常遇到，水库里的水倒是不会干透。就是这个原因，这个水库就被废弃了。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不发生大旱，又加上水库的水是由山溪汇成，水性相对阴寒一些，鱼儿生长慢，很多鱼儿不适合放养，这个水库一直没有人承包放养鱼苗，成为野塘。

莫陌是一位野钓爱好者，经常四处打听可以野钓的地方就打听到了这里。听钓友说，这里以前经常有人来钓鱼，自从发生了水鸟被水下生物拽下水吃掉以后，来这里野钓的钓友逐渐少了。因为没有人知道水下有什么怪物。但是，关于怪物的传说却不胫而走。莫陌了解到，这个天然的水库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清过塘了，里面生长着大量螺蛳和河蚌，这种水域肯定生长着大鱼，那会是什么鱼呢？

——应该是一条大青鱼，有螺蛳的水塘就有青鱼。莫陌想。

　　

4、错位

        上午，莫陌把半口袋的玉米粒不断的撒进了预定的钓位水面，这个钓位饵料撒的很宽泛，意在引起鱼群注意力。离开钓位四五米的水域，莫陌又开了一个钓位，在这里莫陌打窝用的饵料是敲碎了的螺蛳，而且每次仅投放几粒，属于定点钓位。错位投入饵料是莫陌的不传之密。当鱼儿赶过来吃饵料的时候，种类会很杂，既有大鱼也有小鱼，有鲫鱼也有鲤鱼、鲢鳙、青鱼和其它鱼类。而错位钓法会选择性地钓到想钓到的鱼，减少失误率。大窝负责吸引来鱼群，小窝负责选择目标鱼。

        小钓位的螺蛳和蚌肉就是给大青鱼准备的。

        水库边水草萋萋，到处都是淤泥，淤泥里生长着大大小小的螺蛳和河蚌，往淤泥里一摸就会摸到螺蛳和河蚌。

       “来吧，来吧，安心的吃吧，讨人喜欢的家伙！”。

        莫陌把海竿甩进了打进螺蛳肉的钓位，鱼钩上挂着拇指般大的蚌肉。一上午，莫陌一边打窝，一边用海竿往钓位的水下送去新鲜的蚌肉。但是，每次收竿后那上面的蚌肉要么被吃的干干净净，要么只收回了鱼线，鱼钩和诱饵都没有了！

        怪。真是怪事儿！可以确定鱼线是被咬断不是抬竿时的切线。望着被咬断的线头莫陌发着呆。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水里的家伙太狡猾，它吃诱饵的时候根本不拉扯鱼钩上的钓饵，也不会大口吞噬饵料，而是偷吃，一口一口的偷吃，不惊动钓手的偷吃！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它发现了异常，干脆咬断了绑着鱼钩的子线再放心大胆地吃掉饵料。

        狡猾的家伙。莫陌似乎听到了水下传来了无声的嘲笑。

　　

5、生离死别的野鸭

下午，水库里飞来了一对野鸭。野鸭像飞机一样在水库上方盘旋了几圈落在水面上滑翔。野鸭降落的地方离莫陌很远，野鸭就像两个一前一后的黑点。野鸭一前一后在水面上寻找鱼虾，时而把头钻进水里，屁股朝上，时而潜入水面又在不远处冒出，你追我赶，大块朵颐。突然，一只野鸭被一股力量瞬间拉入水中，水面水花四溅，另一只野鸭受惊飞起，悲鸣着飞逝不见。水面恢复了平静。眼前发生一幕让莫陌合不上嘴巴。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疼！狐疑着，莫陌沿着水库的弧线来到野鸭消失的水域，莫陌看到一些羽毛浮上水面，在水面上随波逐浪。

望着水面上的羽毛，想着被咬断的鱼线，莫陌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6、河蚌姑娘被吃了（1）

         晚上，莫陌住在水库上面的一个平台上。一顶帐篷，一个睡袋。帐篷外放着一个小型液化罐、一个小铝锅、小型菜板、菜刀、一袋油炸花生米，几把挂面和真空包装的小菜和肉干。

        晚上还是下面条，水是山溪里的水。水很干净，略带点甜味儿。这种水煮茶最好。莫陌在水库里摸了几个大河蚌，摘除内脏洗干净切成了小块，蚌肉洁白如雪散发了淡淡的略带土腥味的清香。面条下到六七分熟，把河蚌肉下锅，开锅，撒进葱花，一股河鲜伴着葱香的味道就出来了，弥漫了山谷。柔软的面条，洁白如雪的河蚌肉，鲜美的面条汤泛着星星点点的油花，莫陌连着吃了两大碗。

        帐篷内，莫陌拉开了蓬顶上的帘子，顿时一片星空照了进来。夜色朦胧，星光璀璨，一座山谷，一顶帐篷，一个男人。多么美好的夜晚，唯独少了一个女人。也许，今晚会有一位姑娘来敲门？

        “操蛋，一不小心把传说中的河蚌姑娘吃了。”摸着肚皮，莫陌进入梦乡。

莫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尾鱼。水塘里到处都是诱饵和鱼钩。

        7、谁是饵，谁是鱼 

        第五天了。

       几天来， 水下的怪物一直不知所踪，却在水下吃着莫陌送去的美食。谁是饵？谁是鱼？莫陌有些泄气。一大早，莫陌就给鱼竿换上了钢丝子线和5.0的主线。莫陌不相信这个家伙会把钢丝子线也咬断。

        装上诱饵，甩进预定的水域，莫陌就点了一根烟默默地等待。

        “滴——”的一声，手机里传来了提示音，有信息进来。打开手机，莫陌看到闲鱼APP有一条未读的消息，点开消息，上面出现了一段文字：“店家，您好：这件北宋磁州窑黑白刻花瓷罐到底什么价格能出？您给个参考价。”莫陌眼神一亮，似乎看到水花翻滚的水面，终于有鱼要浮出来了，会是一条大鱼吗？

        莫陌回复：先生您好，想必您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来询价，并且对这件拍品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件拍品我的心里的底价是大六。您可以出一个别太离谱的价格我看看。如果价格太离谱请您免开尊口！

        莫陌相信，买家既然询价一定对这件拍品有了一定的了解，最关键的是莫陌在发布这件藏品的时候，已经把近年来苏富比和佳士得这两家国际性大拍卖行拍卖过的类似拍品的成交记录截图也发布了。他报的价格仅相当于大拍成交价的三分之一。对于很多藏家来说，这是一件颇为无奈的事儿，不同的平台不同的价格。

        一会儿，准买家回信：“您的报价相对于大拍的成交价确实是很低了。但是，请不要忘记，你是在闲鱼上出售，不是大拍！”。

        莫陌回复：先生的话有一定道理。所以，我的报价仅相当于大拍成交价的三分之一。另外，如果不是遇到了特殊情况，我相信您不会在闲鱼这个假货挡道的平台上看到这件藏品。

        莫陌说的拍品是一件北宋磁州窑系河南武修当阳窑烧制的一件黑白釉刻花瓷罐。国家博物馆有一件类似的藏品。苏富比和佳士得这几年各拍过一件类似拍品。莫陌的这件拍品确实是一件大开门的当阳窑黑白釉刻花瓷罐。但它实际上不到北宋，是一件元末明初的藏品，两者之间相差了三百多年，从拍卖的价格看，对照北宋拍品成交价至少要砍掉三分之一才行。尽管如此，价值也算不菲了。莫陌当初是当北宋瓷收来的，当时他如获至宝，找老师分享——对，是分享不是鉴定。他的老师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古陶瓷鉴定专家。如果不是老师的鉴定，莫陌自己都看走了眼。

        “真是想不到啊，我还能够欣赏这件元末明初的当阳窑黑白釉刻花瓷罐！”老师欣喜的抚摸着罐子说。

        “老师，我打眼了？”莫陌很忐忑。“不算打眼，这件瓷罐要不是圈足稍有端倪，连我也要看走眼。”老师安慰他说。“这件瓷罐的泥料、刻花工艺、烧制工艺与北宋黑白釉刻花瓷罐一模一样，仅在圈足上略有区别，鉴定为北宋时期也无不可。”但是，作为你的老师，我必须实话实说。

        磁州窑黑白刻花罐在咸鱼上发布以后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和留言，有购买意向的人有一百多人，但都是小鱼小虾，想捡漏的人，真正想花大价钱拍下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作为一个钓手，莫陌清楚，浮在水面和浅滩的都是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都隐藏在深水区。想钓到大鱼就得有耐心才行。

       为了吸引人气， 刚来咸鱼平台的时候，莫陌发布了一些明清民窑瓷和一些有破损的官窑器，这些无一例外都是真品。这些瓷器定价都不高，有些甚至是亏本出了。这些拍品很快就被一些小玩家拍去了，给莫陌积攒了一些人气。这些人对莫陌来说就是一些小鱼小虾。

        这件极其罕见的“北宋”黑白釉刻花瓷罐毫无悬念地引起了围观。但是，点赞留言的人很多，询价的人很少。

        饵已经投出去了，还是一件重宝！

       

8、鱼儿上钩了

        “滴——”，消息又进来了。打开一看，询价的人发来了回复：

        “店家您好：实话实说，我观察这件瓷罐很久了，也查询了很多资料请教了很多人，如您所描述的那样，它确实是一件北宋磁州窑系河南武修当阳窑烧制的黑白釉刻花瓷罐，从器形、釉色、胎体看不出有任何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价格，您开的价格对我这个属于收藏类玩家来说确实是高了。根据我的情况我只能出四十五万，您看能否割爱？”。

        沉默。此时的莫陌的心里犹如水面一样异常平静，波澜不惊。莫陌回复：

        “先生您好：您出的价格已经说明了您对拍品的认可。鉴于您对这件北宋黑白釉刻花瓷罐的雅爱，五十万可以转让给您，这是最后的价格。这个价格究竟是不是个大漏，相信您比我还清楚。事实上，这个价格早就有人出过了。您说您属于收藏类玩家，我愿意以这个价格和您成交！”

       消息发出去了，一直没有回复。莫陌不去管他，专心致志钓鱼。

        “哗啦——”水面上的鱼漂被突然拉下了水里，居然给他来了个“黑漂”。狡猾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滴——”闲鱼上发来一条自动信息：“您的宝贝已经被拍下，买家还未付款”。紧接着又进来一条消息：“店家您好，我已经拍下您的拍品，请您修改价格，我付款！”。

（1）河蚌姑娘：中国古代民间神话故事。一位穷小伙救了一个河蚌，河蚌获救后化身一位美丽的姑娘嫁给了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