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烟花三月

　　听说，一张蓝图已把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列入高楼林立的城区，村庄面临着拆迁改造，将来会变成一个楼区，古老的小村子将从历史的版图中消失。村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躁动的气息。我却感到别样的失落。曾经跟好友谈起。一句话让自己和好友都泪流满面——走着走着，我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时候村里的路都是土路，路的两边栽着高大的杨树。虽然下雨下雪便泥泞湿滑，行走不便但于我们却是一件乐事。赤脚趟水、用铁锨铲雪开路、打雪仗、溜冰，其乐无穷。尤其那条叫“满城沟”的小路，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

　　小路原是一条排水沟，最宽处不过十几米，两侧是高高的土堑，对于平原的孩子来说哪无疑是一条大“峡谷”。我们在它的旁边拔草、过家家、捉迷藏。春夏，“峭壁”上杂乱的长满了灌木、杂草和各种各样的草花。到了冬季下雪后，那“峭壁”就成了一幅巨大的山水国画。润润的黄土铺成黄褐的底色，风吹皱的雪、灌木和杂草在风雪后千姿百态，那种静谧的美是任何大师也描摹不来的。几只机灵的麻雀飞过来迎接“峡谷中”放雪而归的我们。清凉的空气直沁心底。踏着轻快的脚步，我们说笑着走回冒着炊烟的家里。

　　无论走到哪儿，那条通往通往故乡的路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炉火温暖着我的心。虽然这条小路早已闲置，虽然因各种建设它以残缺不全，但毕竟它还在那里。从来没有想过它会从现实中消失。

　　清苦的日子里，一家人相亲相爱。繁重的劳作中，创造出简单的快乐。小鸡、小鸭、小猪、小猫都是我们的伙伴。粗麻绳做的秋千、铁丝做的铁铁环、妈妈用布头和玉米粒儿缝成的布袋，甚至一把石头子，一片碎石片儿，一堆玉米秸，一个麦秸垛都是我们“百玩不厌”的道具。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也没有零花钱和零食的少年时代，故乡的原野就是我们的天堂。四季给大地变幻着衣装，而我们便是大地里最快乐的音符。故乡的土地用博大的胸膛包容我们，更用质朴的情怀滋养我们。无私的土地就像母亲竭尽所能、无怨无悔的地呵护着每个人。无论心中有多么烦乱，或在故乡的原野走一走，或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听树上鸟儿鸣唱，听草丛中小虫浅吟……故乡的土地会接纳你所有的不快，帮你整理好心情再出发。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故乡的情愫就如此吧，若即若离，不离不弃。

　　堂兄回家办完母亲的丧事，我们走在故乡的小路上。初冬的原野一片荒芜、静寂，因为要开发，土地已经被收回不再耕种，满园的枯草败叶正如此时我们的心境。他大学毕业后在城市里扎根已30余年，对父母有太多的牵念和愧疚，母亲的突然离世让他情不能自已。他说80多岁的老父亲将面临去城里还是留守的选择而今后没有母亲的家就像没有炊烟的屋顶一样少了家的味道。

　　我想起前些日子，母亲用高粱杆儿为我们姊妹每家穿了一块儿篦帘（用来盛放刚包的饺子等的器具），送给我时说：“用得着用不着的收起来吧，等没了我谁还给你们串呢？”我没有说话，只是泪水夺眶而出。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曾经万分喜欢这句歌词，可如今又害怕起来，我的家会不会如此？望着满院潇潇落木惹我满眼泪骤雨，却不敢打开那把长满铜绿的锁，不敢推开那扇久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