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的故事

老余

<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生活在南昌的孺子路四号,十二岁时屋里下放到乡下才离开。五十多年过去,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很叫人思念。</p><p class="ql-block"> 孺子路,是一条老街,取此名是为了纪念东汉高仕徐孺子。南昌的老市民大部分都把“孺"字读白了,读成了儿字,叫成"儿"子路。</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孺子路四号,距八一大道仅一箭之遥,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住了二十几户人家,中间是一幢三层的楼房,花岗岩的楼梯一直通到二楼的大厅,显得很气派,附近的人说“高坡子"就是指孺子路四号。院子里长了好多树,不少是果树,每年的全院摘枇杷和打搞捂桐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事,有些人家还用篱笆围了小院子养禽种菜。院子里还有一口很大的井,邻居们都在井旁洗菜,洗衣和聊家常。邻里的孩子都喜欢在井边或者花岗岩台阶上玩,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孺子路四号,是"资方财产",老板在上海,南昌等地开了纱厂。四九年后,就常住上海了,楼里的红木家俱就处理给了住户,所以各家都有几件老红木家俱。文革期间,打倒了资本家,房管部门就在院子里靠墙盖了一排房子,老井被填了,砍了一些树,院子就显得挤了,院子里的人就更杂了,人也更多了,好热闹哦。</p><p class="ql-block"> 二十几家人,真象老电影《七十二家房客》里一样,来自天南海北,讲着不同的方言,很奇怪,相亙间都能听懂。就象瑞士人能掌握几种语言一样,我们小孩也能听懂好多方言,有意思得很。</p><p class="ql-block"> 有好几户是宁波人和杭州人,他们之间沾一点亲,或曾相识,老辈人曾在上海是当外国人的管家,佣人或厨师,英语说得很好。沿袭了一些比较特殊的生活方式,比如,我曾看见隔壁邻居用一种瓷杯子洗眼晴,好多年后,我在眼科实习才见到过这种杯子。他们在旧上海属于小康人家,解放后,自有的资产参加了公私合营,也有人拿的是老上海的"保留工资",就是按解放前在资本家或洋行里的工资标准发放工资,是南昌本地人收入的好几倍,生活过得比较好。</p><p class="ql-block"> 我家在三楼有一间房,在一楼有一间房。</p><p class="ql-block"> 三楼 有个邻居叫长根,比我大二十岁,是杭州人,他老爸原来在杭州开车行,长得胖,大家叫他皮球,平时笑呵呵的,一天早上突然生病,就乌乎了,剩下他和母亲一起过。老太太讲的是浙江乡下方言,不好懂,每天晚歺都要给长根做近十个菜,大碗小碗摆满一桌,长根要有滋有味的吃好久,大概要吃掉一半,所以长根也长得很壮实。看过去象个做体力的人,但人很善良,心灵手巧,他带我去公园玩,用棕榈树叶折成各种小动物,如小鸟,知了和螳螂等,活灵活现,很有趣。</p><p class="ql-block"> 我家隔壁住着一位技术员,上海的学校毕业分配来南昌,纯上海人,生活有点小资,不爱讲话,房间摆放得有艺术氛围,爱好小提琴。我经常贴着墙壁听他拉小提琴,大部分都是外国曲子,听不懂,但是很好听。我向他学了一阵子,也就一个月,他先是很仔细地把我家的旧小提琴修好,教我怎样持弓,怎样夹琴,然后就学拉长弓,杀鸡杀鸭地学了一个月,我就不愿学了,想起来有点后悔。</p><p class="ql-block"> 邻居里有好几户人家是司机,老司机从抗战做到解放后,身上带有很多故事。当时司机属于技术活,有的开的还是自己的车,参加公私合营后,定息加工资,算是高收入。那个年代,商品不太流通,各地的农副产价格相差较大。司机可以买到稀罕货和便宜的东西。解放前学徒过来的司机,老实本份,温文尔雅。也有一位解放后从部队转业做司机的,东北人,脾气大,爱吹大牛,老做些出格的事,不过人倒不坏,有一次小偷半夜偷衣服,他大声喊叫,小偷吓跑了。第二天,他说″身上一根丝毛也没有,要不然非抓住不可。",众人大笑。</p><p class="ql-block"> 我家一楼房间对面的一家,先生姓王,我们叫他王伯伯,河南开封人,很本份,象文化人,但有些"历史问题",常常要接受″教育",有时单位不让回家,我还和他儿子送过饭去,他是运输公司汽车大修的技术负责,他的太太大家叫王师母,我们小孩子就叫她王妈妈,据说是武汉人,胖胖的,讲一口南昌话,很有南昌的泼辣婆的味道,喜欢讲话,什么事经过她一说都成了故事,风趣得很,喜欢养鸡,每只鸡都取了名字,叫起来好亲切。有次甚至在公共的大厅里围一角养起了猪,猪也有名字,象养个孩子,真叫人哭笑不得。她很爱吃,每天晚上都要吃夜宵,她的夜宵可不是仅吃些点心,而是要炒上几个菜,喝上小酒的。文革后期,王伯伯的历史问题弄清了,原来他是抗日时期的老共产党员,地下党。成了老干部了!</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院子里盖了平房,搬了几户人家来。其中有一户是演杂技的,他们家一来就好不热闹,家庭成员挺多,是走南闯北的一家人。先生讲上海话,可能在江浙生活比较长,太太也带江淅口音,但她自己说是北京人,祖辈就在天桥演杂技,颇为自豪。一家人一大早就要起来炼功,小孩四,五岁就要开始炼功,可见生活之艰辛。有段时间,他们家里引进了好多动物,似乎是转型了驯兽表演,狗熊,猴子之类搞得好热闹,有段时间又引进了好多蛇,夏天,每天都要给蟒蛇洗澡,搞得大家围观,有时经济条件好的时候,就会来好多朋友,喝酒, 吃肉,玩纸牌赌钱。大部分时候还应该是结据的。混生活也是不容易的。</p><p class="ql-block"> 文革开始后,由于住得离广场近,每天都要去广场溜达几圈,开始是看大字报,后来就去看文革期间各派大会,批斗大会以及各种游行。总之,什么热闹看什么。读了半个社会大学,要不然真不知大千世界之变化万千。</p><p class="ql-block"> </p> <p>顺便带上常引起我回忆的老照片,当时父亲有几台破相机,休息时拍拍照片,休息时还去八一公园拍几张。</p> <p>婆婆和我们三个小孩。婆婆是母亲的伯母,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近五十年,九十岁过逝</p> <p>院里的小孩和老井</p> <p>坐在院里的台阶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