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初雪

冰心若水

<h3> 起风了,天濛濛的,似乎要下雪,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呀。望着雾茫茫的远山,思绪又将我带入昔年的场景。那一幕幕,一幕幕,象穿梭在时光机里的影片,是未搁浅的记忆,是小巷尽头的背影,是岁月的呼唤,是灵魂深处的思念。</h3> <h3>就像喜欢下雨,生在山里,长在山里,我也喜欢下雪。儿时好像雪天多,一到冬天就下雪,一下雪就疯出去,堆雪人、打雪仗,虽不懂去揣摩“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心情,却喜欢跑进竹林,摇落漫天飞雪。时常在母亲心疼的责骂声中,屁颠屁颠地钻进家,将冻得通红的双手伸进火桶,把火拨得老大,体味着双手在寒冷与炙烤交替中的快感,因为烫,双手不停地来回掂着烤着冒泡的糍粑或是未烤熟象剥皮老鼠的山芋,咬上一口,烫咧着嘴。儿时的雪天,充满了母爱,是温馨的、无忧的、快乐的。</h3> <h3>初中是在离家三里的学校走读,下雪时,因为没有防水胶鞋,怕弄湿母亲做的棉布鞋,拎在手上,和同学光着脚,跑到学校,食堂师傅早备好温水,让我们冲一冲,洗一洗,温一温。师傅那农村人特有的善良、敦厚、质朴,一直影响着我,多年后刚工作时,税务所里有几个借宿的学生,每到冬天,我总是吩咐炊事员晚上多烧一大锅水,好让那些学生晚自习回来,烫烫脚。初中时,虽然清贫,但雪天上学,却磨炼了我的意志、品质,锻炼了我的韧性,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让我懂得了感恩,也是从这时起我未言过苦,也从不畏惧什么。</h3> <h3>高中时,已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到了雪天,课间总是玩着雪,嬉闹着,全忘了学习的压力。时不时的趁着雪天彭新屋(学校所在地)老乡雪天卧冬(雪天待在家里很少出门的意思),将菜地里的包心菜弄来,美其名曰“偷菜不为偷”,清水一煮,你一口我一口,觉得这就是天下的美味。工作后,觉得再也没有那么香的包心菜了,不知是否也有“尚何芋是甘乎”之嫌。每每老乡找上门来,校长总是笑脸相迎道“是孩子们吃了,没有糟蹋掉,就当自家孩子吃了”,“下次不能了”,老乡也是“嘿嘿”一笑了之。财校毕业分配到家乡工作,彭新屋老乡还调侃道“要不是吃了我的包心菜,说不定你和我一样,还在修地球咧”。高中生活,师长的呵护关爱,老乡的朴实慈爱,一直铭记于心,也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梦想和希望。</h3> <h3>这些年,经过了无数场雪,始终觉得雪很温柔、很有人情味,开始时总是不紧不慢像个小媳妇似的轻手轻脚,一片一片好让你来得及去数,慢慢地簇拥着,然后是漫天飞舞,好让你去张怀。这些数不清的雪中,有几场却是心的历程,魂的拷问,还有一场更是刻骨铭心的痛。</h3> <h3>1998年冬天的一场大雪后,新店乡政府组织税务等若干部门去清理征收外出务工人员劳务个人所得税以及农业税和各项提留。当新河村支书带我们来到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上积雪足有几寸厚,我正担心房子会不会压塌时,开门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说我就娘儿俩,儿子出门打工几年未回,实在没有钱,真不行的话就卖几袋稻子吧,我望着墙角几袋用蛇皮袋装的稻谷,没跟人打招呼,转身而去,我忍受不了老人那略带畏惧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无助,没有乞求,只有哀怨和叹息。事后领导批评我,说工作没迫力,同情心太强,做税收工作不能这样。说实在的,从这天起,我对我工作的性质、意义和价值有点迷惘和怀疑,以前喜欢穿着制服,觉得神气威风,甚至有点趾高气扬,现在觉得这被人背后称作皮的衣服有点讨嫌,觉得它不能用来阻隔与老百姓的肌肤相亲,更不能用来吓唬老百姓的。(党中央英明,06年1月1日全面取消农业税,各种巧立名目的税费也逐步停止。)</h3> <h3>也是从那场雪后,我对为生计为上学的小商小贩小商店在税收上总是在原则范围内尽可能马虎。记得在陶冲工作,有一户上门女婿开了一个小商店,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在读博,一个上大学,当时我就说,只要我分管,我不会征你家小店一分钱税,我替你办理申请减免税手续,当时他那读博的女儿连声说谢谢,我说不要谢,倒是我们要谢谢你父母,感谢他们为社会培养了两个大学生,同时又说,贫穷不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勤奋的动力,更不是嫌弃家乡的理由,而是建设家乡的原因,相信一切都会好的。现在想起那传教士般的灵魂说教,还觉得迂腐可笑。</h3> <h3>雪天也遇过险。那是2006年冬天的一个上午,早上一场大雪,去上班的班车已停开,本不去上班。领导却说越是天气恶劣越要坚守岗位,不然按旷工处理。于是五位同事坐着一同事刚买的二手车,到牛栏铺下坡时,前一大巴车挡道,一个刹车,便直截冲过路牙,将我们差点扔进路边的石灰窖中。领导中午在食堂备酒备了火锅,说是压惊。酒虽烈,菜虽热,却不能暖起我们对单位领导那种失望的心。让我觉得不可理解,现在当了领导的,怎么都喜欢用权力带来的权威来显摆自己,是不是窃喜于自己在潜规则下作为受益者的自我得意而故作表现,还是信仰的缺失,灵魂的空虚,内能的渐弱而故作掩饰,抑或是让伪装、虚假、金钱、权力迷失了本性?记得1991年12月的一天下午,我去县局报帐,顺便护送一老前辈回县城,当时天已起毛毛了(老家对要下雪时天气的说法),一夜过后,大雪封山,因为所里有事,我要回去,当时县局局长听后,马上吩咐办公室给我买了一双雪地鞋,两百多块(相当于我两月工资),局长左叮咛右嘱咐,叫我小心冻着。穿上鞋,脚暖,心更暖,五十多里的山路,一上午就走到了。在这个社会经济速猛发展的时代,但愿所有人还能保有着那心灵深处的温存,持有着替人着想的善良,既能达覌超然、人情练达,进而做到净无瑕秽!</h3> <h3>2009年腊月28,那一场雪,一直使我心如刀绞。清晨起来,风雪满天,正在焦急犹豫怎么回老家时,二弟来电话,犹如晴天霹雳,说妈妈在唠叨着这鬼天气时猛然倒地不起,突发脑溢血了,大雪封路,没有车辆,等我们千求人万求人将母亲送到市医院时,医生叫我们带妈妈回家,准备后事。就在那天晚上,妈妈带着一生辛劳,带着对儿孙的眷念,带着诸多的不舍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已是久哭无泪,肝肠寸断,老天也为之动容,众山披白,万物缟素。</h3> <h3>妈妈走后的十来年里,一到雪天,我老是有点魂不守舍,总认为是雪将妈妈唤走了,说不定哪个雪天还会陪妈妈回来。多少个雪夜,梦见妈妈推开房门,轻轻地抖落一身雪花,站在那里,面带笑容静静地望着我们,“是妈妈回来了”,一声惊喜,睁眼一看,是妻子满脸狐疑和已湿的枕巾,原来是梦,空喜一场,妈妈是不可能回来了。</h3> <h3>从工作到现在已三十二年了,“一梦觉来三十载,休休。空为征税(梅花)白了头”,年过五十以后,没有了从前的偏执、较真和自负,更多的是沉静、审视和自责,唯有这心仍如初雪,纯净而又洁白。</h3> <h3>嘀答的是雨,飘洒的才是雪。不要问寒去还有多少春,也不要说萧瑟又有几个冬,在山水遥望中,独守着这份冰魂雪魄。待初雪后,梅开时,重拾一程过往的时光,穿越在曾经的时空里,让几许懂得,几份灵犀,酿成温暖的诗和远方,约风,约雪,约上你,再一次去踏雪寻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