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全家福 （2020年12月2日）

王伯伟

　　今天，女儿安排我们全家四代人：我93岁的丈母娘，我和我太太，女儿和女婿，以及他们不足四岁的儿子，一起去拍全家福。摄影工作室在闵行一带，离我家很远。中间要去接住在市中心的丈母娘，从我家过去，几乎是斜穿上海，还遇上交通高峰，我们驾车在路上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那儿。然后，更衣、换鞋、化妆……，十分正式的打扮；然后，摆好各种阵势，试拍、抓拍……，然后，更换日常便服，又是一轮试拍和抓拍……。直到吃过午饭，继续工作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算结束。老人和孩子应该都很累的，我们也是。我在想，现在任何时候，用手机或相机，自己拍摄照片，是很容易的事情，专为去摄影工作室拍全家福，实在过于费劲与麻烦了。

　　刚刚返回家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收到了女儿从微信里转来一批漂亮的摄影样照。我不得不说，这份费劲与麻烦是值得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我的预想之外。照片中每一个人的样子，都是我所熟悉的，但一切似乎又都是变陌生了的，单纯的着装和色彩，给了我一种观察每位亲人的新线索。经年来，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我知道每一位经历过的开心、忧伤、辛劳和希望……。

　　外孙变化最大，从流鼻涕的小毛孩，长成帅气的小男孩。

　　女儿女婿成熟多了，他们是家庭绝对的顶梁柱。还有我们自己变得老了也柔软了。在这些全家福中，小家庭之间的、跨代之间的情感与爱，被错落有致的连缀在一起，凝聚在精心设计好的瞬间，我有一种深深的打动感。我会一直把它留在我的书架上，常常去回顾这个时刻的。

　　我知道，生活并不相等于全家福，生活总是会自相矛盾、充满悖论的，就像今天拍摄全家福那样，费劲麻烦与喜悦满足是不可分割的。人的一生中，我们都会被自己追寻的事情所纠葛，所折腾，但同时又被它们所升华。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全家福再次告诉我们，这就是生活的法则。

　　丈母娘年岁大了，行动多有不便，但为了这张全家福，她专为外出烫了头，在拍摄现场，她一次次挺直已经弯曲了的腰背，留下了优雅的身影。顺利走好人生这条路的一个办法就是像她那样：只是平平静静去走，带着爱，也爱相伴的痛苦。丈母娘是我们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