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弓长章

　　十岁那一年的暑假，在家里闲得无聊，便跟奶奶提出来，想去看看当知青的哥哥，奶奶同意了。几天后，我带上夏天换洗的衣服，还有奶奶买的一个冬瓜，坐上了开往宁化的班车。开车前，奶奶反复叮嘱司机师傅，说我是到馆前公社恩坊生产队的，别错过了地点。还上车跟我的邻座说，叫他帮忙记住，到时候提醒司机师傅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邻座大声叫司机师傅停车，说恩坊到了。他让我先下车，他把冬瓜从车窗里传下来。我便下车，来到我座位的窗口旁，邻座把冬瓜扔了下来。还好扔在沙堆上，基本上保持了冬瓜的原型。

拿着换洗衣服，提着冬瓜，一路问着找到了哥哥的住处，开始了恩坊半个月的日子。

　　在恩坊的日子里，我第一次见到春姑。春姑是泉州南安人，全家一起下放到馆前恩坊。当时的春姑，十八九岁的花样年华，剪一头短发，一个女孩子，天天跟男知青一样上山砍柴，下田割稻，像个假小子。

特别吸引人眼球的是，春姑居然还有一辆自行车，还是斜杆的。七十年代初，自行车可是稀罕物。每天收工后，她骑着自行车在生产队的晒谷坪上窜来窜去，看得我心里痒痒的，便缠着大姐姐似的她要她教我骑自行车。她也爽快，有模有样教起我来，这应该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教练。

　　前几天在厦门，金先生邀大家吃饭，跟他一起同行的一位女士，理个平头，穿男人服装。地铁上，我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聊着聊着，我知道了，这位女士当年也是南安过来的知青。我试着问，当年下乡在哪里？她说在馆前恩坊，名字叫春姑。

我惊呆了。无数次想象过从前教我骑自行车的大姐姐样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近七十岁的女士就是春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居然在厦门的地铁上。春姑脸上写满了沧桑，除了风风火火的脾气没有变化以外，其它已经找不到当年的模样。

经过交谈我知道了，春姑结束了知青生活以后，在长汀经历了结婚、生子，当过老师，做过职员。如今儿子事业有成，她跟爱人选择居住在厦门，安享晚年。

晚餐时，看着春姑一杯一杯地喝着红酒，我懂了: 她是在将这半个多世纪的岁月融进酒里，喝进嘴里，品尝着人生的苦辣酸甜。

　　这就是我认识的春姑，一位平凡的南安女子，一位将芳华留在长汀边远小山村的女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