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岁月

大海

原创：大海

插图：雷隆隆

《快乐的搬运工》柏海叙景，隆隆绘画！

流淌的岁月

悠悠岁月，宛如一条清清的小河，历经艰难险阻，百折千回。不知不觉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历程。人的一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与浩翰宇宙比之，只不过宛如流星般瞬间划过。人生虽然短暂，但是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都有自己的精彩经历。奋斗，挫折、坎坷、苦难、幸福，各种历程始终伴随每个人的一生。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年轻的人民共和国刚刚经历完抗美援朝战争。国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各项建设刚刚起步，全国人民团结一心，紧跟共产党和毛主席，克服层层困难，披星戴月地建设祖国。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年代，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代。

1955年岁未我出生在长沙市一户普通的工人家庭。我父亲是长沙市粮食局油脂仓库的一名普通干部，母亲是家庭妇女。我有兄弟四个，大哥高道明1938年生人，比我大18岁，二哥高柏春1942年生人，三哥高柏利1952年生人。我是老满。在我能记事时，我的大哥、二哥都不在家。都去外地工作和读书了。家中只有我和三哥两兄弟，三哥也在上小学。因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养家，生活非常困难。为此母亲也经常在外打点零工来补贴家用。那时我刚四五岁。每天在家中就只有我一个人。（当时可没有现在的条件，可以去幼儿园。）白天都是和巷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中午就到父亲上班的单位食堂吃饭，在上学的三哥中午也在这里吃饭。我们两兄弟分吃一钵四两米饭。里面并不全是米饭，而是掺杂了一半青菜头。父亲把饭拿过去首先用筷子从中间划成两半，兄弟俩一人一半，那时候正值国家连续遭受三年自然灾害粮食少，人人都吃不饱。我们兄弟俩有时为了要分得那看上去好像稍多一点那半饭，经常争得不可开交。吃完饭不久肚子又感觉到饿。我的幼儿时代就是在这样的饥饿中度过的。后来上学了，国家的经济开始好转。人民的生活也慢慢的好起来。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社会上开始乱起来，学校也开始罢学罢课，正常的秩序被破坏。学校也不能正常的上学了。从我小学三年级开始到71年初中毕业，我的读书生涯一直是处在这种动乱不安情况下。上学秩序破坏了，高考也被废除。并且我连上高中的权利也被剥夺。1971年初中刚一毕业，我们当年满了16岁的同学全部被下放到农场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四年的知青生活成为了我一生的珍贵回忆。

1975年我被招工回城，开始了人生工作、奋斗的历程。四十年的工作经历，我当过装卸工，做过司机，当过企业干部。调动过一次单位。其经历过程充满了艰难险阻，也充满了欢乐幸福！在这其中令我记忆深刻的当属十年的装卸工生活。要说起来还要从我在千山红农场当知青被招工说起。1975年10月的一天。生产队王副书记来到我们的知青点对我说，总场知青办来电话，要我去总场一趟，说是父亲单位派人来招我了。我乍一听人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四年来日思夜想的事，如今突然来临，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我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猛地掐了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腿上的疼痛感使我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的我要回长沙了。心里顿时激动得不知所以。我赶紧跟生产队请了假，急急忙忙步行赶去总场部。总场距离我们生产队大约有十公里路。我到达场部招待所时已经浑身是汗。在招待所的大院中我找到了粮食局的两个招工干部。他们正坐在院中石桌旁聊天。看他们年纪应该都是四十几岁左右，他们都身着中山装，其中一个显得非常有精神，面容清朗，一瞧就是一个干部模样。他自我介绍他姓何，是粮食局第三仓库的干部。另一个脸上就粗犷很多，皮肤黑黝怎么看也像是一个做力活的人。他自我介绍自己姓郝，来自粮食局汽车队，这次是根据政策来招我去汽车队当装卸工。他望着站在跟前的我。用不信任的口吻对我说:“你人比较单瘦，到我们那里工作可是要背二百斤一包的大米，你行吗?.”我当时只想赶快回到长沙，别说是当装卸工，你就是让我掏大粪，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急忙表示：“我没有问题，可以的。”郝干部接着对我说，他们暂时还不能跟我办招工手续。还要等一个多月，等别的地方的招工完了一道办手续。然后就叫我先回生产队等着。 一个多月后，12月初我终于被招工，终于回到了长沙，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

《运粮忙》柏海叙景，隆隆绘画！

　　刚刚回城心情特别激动，愉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不久我就去单位报到上班，当时我刚刚满二十岁。我们单位的全称是长沙市粮食局汽车队，我所在的部门是汽车队下辖的装卸队。这一次和我一起招工进来的一共有22个人，大家年龄差不多。二十岁左右。都是招来当装卸工的。我们二十多个人分成了五、六两个作业班，我在六班，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随车在粮食仓库装米送到粮店，保障长沙市民的粮食供应。这工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有难度了。那时大米的包装都是二百斤一袋。我们要一袋一袋的从仓库背到汽车上，当二百斤一袋的大米压在身上，我就感觉有点出不了气。像是有一座山沉重的压在背上，我们背着大米一个接一个从跳板走上汽车，周而复始直到汽车装满。然后我们几个装卸工就全坐在车厢的大米上，大家满身是汗，由于刚开始做体力劳动，我浑身疼痛，身体就像要散架一样，全身无力的瘫在大米包上。货车在都市里穿行，大家都用背米的大手巾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我们那时都非常年轻，也好面子，总觉得一身脏兮兮的，坐在汽车的货物上做装卸工，被熟人瞧见会非常丢脸，被人瞧不起。以我们当时的年纪，如果在正常的年代，说不定我正坐在大学课堂学知识，可惜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只能坐在米包上。不多时汽车就到了粮店。因为了方便顾客，粮店一般都设在市区住宅比较集中，人流比较密集的热闹街道上。所以每到一个粮店，我们这群年轻的装卸工自卑感就暴澎。生怕被自己的熟人，朋友，同学看见自己的“光辉形象”，一下车就把大手巾拱在头上遮住脸。原后低着头背着二百斤一包的大米，不看任何人来去匆匆。卸完车赶紧爬到汽车货厢低着头，用手巾严严实实把脸遮住。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过多久。时间一长，大家的脸皮慢慢的厚起来了，在汽车的货厢上，在粮店里卸货时，我们这班年轻的装卸工一般情况下已经不再遮遮掩掩。工作时同事之间也互相有说有笑，大家已经由刚开始上班时怕见到熟人躲躲闪闪，到后来大大方方的出入粮店，大家甚至觉得自己的工作也蛮好的，因为我们一个月一般只要工作十一二天左右，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休息。工资却是同辈人的三倍，大家过得也非常潇洒，非常开心。不过在社会上世俗观念之中，装卸工、搬运工是非常下贱职业，是大家都看不起的人。 我们这一批一起进装卸队的同事，二十多个人都非常年轻，平均身高有一米七几，是一群又高又帅的小伙子。在少年的时候都是有志向，有追求，有思想的学生。无奈理想虽美好，现实很骨感。工作和理想巨大的落差。让我们在同学和朋友面前非常自卑。我们中间有一个不成文的默契“耻谈工作。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发生过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大概是1977年左右，我们班跟随一辆解放牌拖挂车，送一大车米到新开铺粮店。当时粮店门前被菜贩和小摊挤满了。这里是一个自发的自由市场，我们的送粮车进出非常不方便，我们装卸工都纷纷跳下车，帮司机开路，我们班有一个同事叫杜云秋，（化名）他身高一米七六，国字脸，高鼻梁，浓眉大眼。性格开朗活泼。是一个非常阳光的帅哥，清理路障时他走在最前面，我跟他身后不远。突然他转过身来，把他用来背米的大手巾对我身上一丢，转身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奔向正在缓慢行驶汽车。刚到汽车跟前他飞身一纵，跳上了驾驶室旁的踏板上。然后雄纠纠的站在上面，像是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士兵一般，满脸严肃的随着汽车一边前进，一边用手指挥摊贩让路。这时一个打扮入时的姑娘迎着汽车走来。当她看到站在汽车踏板上的杜云秋后，眼睛一亮，朝着汽车方向边走边喊：“杜云秋你在这里做事”？ “我在这里随车实习，这都是我的同事”，杜云秋指着我们大伙说。“我们都轮～流～学习驾车”，杜云秋有点结结巴巴对姑娘说。姑娘和杜云秋支应了几句就走了。这时我似乎明白了杜云秋刚才把大手巾丢给我，然后站在汽车踏板上的原因了。说白了还是世俗的眼光作怪。其实我也十分理解杜云秋的这种行为。在现实社会中，不论是什么时代，职业都会有高低贵贱之分，虽然现在我们的社会宣扬的是“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可是谁都知道那只是一句“屁话”。在现实社会中有的职业令人尊敬、令人羡慕。在七十年代对社会上令人向往的职业编了一个顺口溜：“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这两句顺口溜中包含了四个当时让大家羡慕的职业。“汽车司机，肉店营业员，医生，解放军战士”。而排在第一位的“汽车司机”，更是让人趋之若鹜，是最吃香的职业。那时我们的国家汽车非常有限，私人汽车更是闻所未闻，家里能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已经是奢侈品了，所以当汽车驾驶员是当时大部分年轻人的梦想， 也是姑娘们心中的宠儿。而我们单位的两个工种一个在天上高不可攀，一个在地下让人唾弃。杜云秋冒称是正在学习的汽车司机，也是无奈之举。二十多岁的阳光青年，谁愿意让自己被心仪的姑娘瞧不起。

《快乐的搬运工》柏海叙景，隆隆绘画！

　　1985年经过文化考试，我终于被选上当汽车驾驶员 。结束了我十年的装卸工生活。在其后的工作历程中， 我开了几年的大货车，后来又走上了管理岗位从事了汽车调度、车队安全员、负责安全管理副队长等工作，最后在1992年调往长沙市友谊集团工作直到退休。我一生工作经历比较繁杂，过程也比较丰富。但是最令我难以忘记的，还是那十年的装卸工生活，那十年奉献了我的全部青春热血。这十年里有痛苦、有艰辛、有磨难。但得到更多的是友谊，是同事和朋友之间那种纯粹的，刻骨铭心的感情。我非常庆幸在那些年里结识了几个胜过亲兄弟的朋友。现在大家都退休了，我们还如兄弟般的相互往来，相互照顾、相互惦记。我的一生因为有这些朋友们的相随，感觉非常幸运和幸福。最后祝愿我们兄弟情谊长青不老！

高柏海创作于2020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