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炊烟”系列之《炊烟袅袅》</p><p> </p><p> 燕赵民弟</p><p> </p><p> 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民弟时的情形。那天,我去看望在北方安居乐业的刚哥。车下了高速,刚刚到了出口,就看见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刚哥,他旁边还站着的一个人,就是民弟。刚哥膀大腰圆,民弟精干瘦小,形成鲜明对比。他俩热情地招呼我们跟着他们的车,到了白洋淀的一线天那里,享用极其美味的淀边大锅鱼。刚哥是一口标准的渝普,民弟则是地道的淀边话,虽然有点听不明白,但丝毫没有影响初识,从言谈举止间,我们深切感受到他们对我兄弟般的深厚情谊。民弟不停地给我们介绍淀边美食,不停地给我们布菜。妻敏说:“民弟,太多啦,吃不了啦!”儿则大快朵颐,尽情地享用着。这是我和民弟的初识。</p><p> 吃罢午饭,我们一家随着刚哥和民弟到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就在他们开发的小区里,我们就去他们自己的茶楼里喝茶。进得民弟的茶室,顿时眼前一亮,几间雅致的茶间都悬挂着不少字画,既有一些我知道的名家之作,也有当地一些颇有水准的朋友之作,之外还有不少玉石古玩。民弟介绍说,他生意之余的主要爱好,就是收藏和把玩书画玉石以及茶叶。边说着,就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听着听着,对书画多多少少有点接触的我开始忐忑起来,为什么呢?汗颜了。因为民弟还真有些研究和心得,并且很多是独有的,很有见地的。比如,他谈到普洱茶,就给我详细介绍了生普和熟普的制作、泡制和品鉴的关键点,让我非常诧异。一方面,我对茶道实在一窍不通,只知道拿个玻璃缸泡一缸,“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仅以解渴,哪里知道是要“品”的?另外一方面,我是根本不知道啥叫绿茶、红茶、白茶、黑茶……,只认识茶盒上的汉字,却不知道各自还有这么多的特点和差别。经过民弟的一番普及,我茅塞顿开,同时也对这位身上有一种特殊文气的商人,多了一层意料之外的佩服。</p><p> 还不仅此。民子能上得商场,也下得厨房。晚饭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考虑到我和妻都是从南方吃辣椒的地方来的,他特意做了水煮肉片、虎皮尖椒等,味道还非常地道,这让妻尤为诧异,在细节间,我们体会着刚哥和民弟的热情和精心。尤其是那次吃的酱猪蹄,别有一番风味,让我一直难以忘怀。时日久远,当时那几个川味菜,究竟是重庆人的刚哥做的,还是民弟做的,我实在已经是记得不很准确了。我想,刚哥读到这里的时候,可能会纠正,甚至会嘟嘟囔囔:“哼,我弟弟是不是老球了?吃了就忘了谁做的,还把功劳算在民子身上?”但酱猪蹄肯定是民弟做的。因为,之后的每年过大节,民弟都要酱几十斤猪蹄,精心地分包好,然后马不停蹄地送给包括我在内的京冀好友家里,满足我们的胃口。据说,民弟每次都亲自开车去市场,精心挑选又肥又大的猪蹄,然后仔细清洗几遍,再放入一口偌大的锅中,加入他秘制的料袋(因为我好奇酱猪蹄的美味,就很想知道料袋里都有些啥?于是就下了狠脸问了几次,他都拿话岔开了,可见真的是私房的,绝对秘不外传)。经去味打沫后,就再换上他祖传的老汤引子,柴火大锅熬炖数小时,直至酥而不烂。然后,关火、加盖,至汤凉、捞出。再支另外一口大锅,放入当地的小米炒熟,于锅上架一格子,将熟猪蹄码上,小火持温,至几个时辰。小米的糊香仔细均匀地与肉香、酱香充分融合、相互激荡,猪蹄的皮软糯弹牙,里面的蹄筋嚼劲十足,肉质肥而不腻,回味无穷……。至此,民弟才收工酣睡,而民子的儿子就驾车出门了。</p><p> 民弟是一把能聚起人气的好手。刚哥、民弟的三亲六戚多住在他们的小区,吃罢晚饭或远友来访,都一起来民子的茶室喝茶。但他们不是真的喝茶,主要是瞎扯斗嘴。彼此编排挤兑对方,一个一个难辨真假的故事生动诙谐,好像揭秘又好像不是,初入伙者会云里雾里,不明就里。但时日久了就会知道,他们那是“吃饱了撑得”,为的就是给客人一个乐子。因为嫂子、弟妹他们有时候也在,她们往往还跟着“起哄架秧子”,可见那些故事水分很大。但私下问刚哥和民弟,他们则回答:“听他的?”“真的!”。让人搞不清楚真假。但每次相聚都会这样,只是故事要不断演绎、发展和更加曲折。在这其中,大家都相互逗弄、相互攻击,但又是那么的和谐开心、亲密无间。我想,这个茶室的作用,不只是喝茶,也是他们快乐的“编辑部”。此外,喝茶到无聊时,他们就开始打牌,主要是“斗地主”,大多数时候是贴纸条,偶尔也会带一块两块钱,活跃气氛。这个时候就更好玩了,“斗”的一伙似乎挤眉弄眼,好像在传递手中牌的信息或者对上家下家的暗示,被“斗”的就不干,吆喝着“你们在干啥?输不起就说一声哈”,“斗”的一伙立即就回嘴“我说话了吗?眼睛不舒服,烟熏的,眨个眼都不许?你市长啊还是书记啊?”一个回合下来,输的一方百般不服,以至于被按倒贴条子,然后再开始下一个回合,“斗”与被“斗”的关系变化,又开始新一轮明争暗斗、相互攻击。从这个意义上讲,茶室也像一个“斗场”。这个时候,民子往往不参与,只是偶尔点评一下大家的牌技。但输的一方立马就较劲了,“民子,不要东说西说,好像多能耐似的,你来啊!”,民子回到:“臭就臭,还不服气?”有的时候,民子也急了,就挽起袖子上。他的牌技确实可以,特别会算牌,几手牌后,就几乎可以准确判断出谁手里有啥了,只是他的每把牌好像始终不是特别好,有时还要被“猪队友”出卖,所以是输多赢少。儿子好玩,有时也参加,但每次都被民子点破手中的牌。对此,他也佩服,就对我说:“老爸,你是学数学的,怎么还算不过民子叔叔啊?”我也不知道,只能解嘲说“可能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p><p> 自古燕赵多慷慨之士,民子也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我知道一个故事,民子的一位朋友的生意出了问题,几乎倾家荡产,以至于过春节都不敢也无法回家。他和刚哥就筹了钱,无偿送给朋友度过难关。大年三十,他们还专门到朋友家,去给朋友的父母拜年。朋友的生意彻底垮了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把朋友请到他们的公司,去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让朋友重新站了起来。经年累月,我和刚哥、民弟的不少朋友也成了朋友。这些朋友告诉了更多的故事,他们对刚哥、民弟都竖大拇指,说他们仗义。是啊,就说过大节送酱猪蹄这个事吧,他们从来没有少过一次,都是“保时保质保量”地送到每位朋友家中。今年,我的血糖高了,胃口也开始被迫清淡起来,就告诉他不用再给我了。但他说:“这是弟弟的一份情,你必须收下,偶尔吃一两块过过瘾。实在吃不完,还可以送你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啊!”其实,这些年来,民弟的事业也是起起伏伏,遇到了不小的瓶颈和问题,有的时候我都替他捏了一大把汗。但是,他都笑呵呵地说:“大哥,没有事,我会处理好,不用担心我啊。”即使合作伙伴出了一些很大“瑕疵”,让他蒙受了很大损失,只要对方承认错了,他都一一原谅,并继续合作。为此,他独自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但,他并不因此就抱怨,更不懈怠事业。他的不少朋友私底下说:“民子,看起来瘦小,但真的有燕赵男儿的风骨,我是服气了。”</p><p> 虽然,我家和刚哥、民弟家相聚并不远,车程也就两个小时,但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不但没有见面,而且彼此都忙,微信联系都很少了。今年上半年,他的父亲因病去世,我很想过去送老人一程。但那时正是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时候,彼此所在地的管控都非常严格。他给我打电话说:“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不要过来了,等疫情过了,我们再见面啊。在这个特殊时候,你和嫂子、侄儿也要保重。”在他心里,从来就是主动去体谅别人,而不是苛责别人。我爱人常说:“民子啊,真的是个好弟弟,有情有义、重情重义,我们和他们交定这情谊了。”偶尔,我也会和他们喝酒,喝他温过的绍兴黄酒,就他酱的猪蹄喝,斗着嘴掐着架喝,喝着喝着就高了,大家都兴奋起来。我们就拥抱着,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然后,一饮而尽,泪眼涟涟。</p><p> 虽然,民弟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但人以类聚吧。不同的出生地,于我和他来说丝毫不影响交情,反而让我们有一种“前世有缘、千里相聚”的独特缘份感。就比如我文前说的酱猪蹄,那个熏香虽然和四川的熏香不完全一样,但都是谷物植物的香气沁入猪肉后的香气,各有特色、各美其美。而且,在相对于竹林湾遥远的北方来说,淀边的大铁锅下袅袅的炊烟,亦可满足一个远离故乡、并已无法回到故乡的人对故乡的无尽思念。</p><p> 故,民弟,我的好兄弟也。</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