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阅水——赴一场红枫古道之约

梦昕

　　自入冬以来，便一直惦记着要去走一回红枫古道。逮着这个周末，群里正计划组织去寿宁走一条比较经典的古道。算着时间已是十一月底了，古道上的枫叶也应该全红了吧？于是立即报了名。

启程的日子，初冷微寒，天空布满乌云，心便悬着，可看大家都没有退缩之意，也不好打退堂鼓。于是收拾好行装，用最沉着最冷静的心，推开冬天的大门，去赴一场红枫古道之约。

　　抵达寿宁时，天空飘起了雨丝，却没有阻止大家的兴致。那就来个雨中徒步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徒步十几年来，总觉得每一次行程都有特别的意义，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无论荒野还是古道，就算同一个地方，晴天有晴天的景致，雨天有雨天的妙趣。总之，在路上就好。

　　寿宁山多岭多，古道也多，而且大都保存完好，因为有红枫的牵引，古道的景致早已演变成我心中的桃花园。从寿宁坑底桥到弹子岭的这段古道，基本都是铺满了落叶的青石板路，昔日的茶香早已散去，马帮也已无踪，而那满地的五彩斑斓，却能让我体会到日月的精华。穿行其间，大地的情长在我的胸怀里荡气回肠。

　　从弹子岭到黄岐的古道蜿蜒在大山中，被落叶铺贴了一层暖暖融融的颜色。这些落叶，吸天地之雨露，承日月之精华，润葱翠于春，洒浓荫于夏，然后，铺轻毡于秋，再施肃穆于冬。踩踏其间，我所有或长或短的思绪，或深或浅的领悟，在队友们步履的轻叩声中，都归于洪荒般的静寂。

　　途中路过几个几乎被遗弃的小村，残垣断壁，芳草萋萋，雨丝落在青瓦上，顺着屋檐滑下了一些过往的尘土。这些老房子，才是时光赋予乡村岁月有痕的证据，每一片砖瓦、每一条椽柱都承载着旧时记忆，在诉说着村子昔日的故事。小村因房子而生，因炊烟而存，而没有了人烟的村庄，还能留得住乡愁么？

　　亭溪是个美丽的村庄，村口有座亭子，边上是溪流，我不知道村子是否因此而得名。整个村子南北狭长，四面环山，风景秀美，风光旖旎，一条清溪穿村而过，溪岸用砖头围筑着一圈有着特别韵味的“长城”，岸边古民居错落有致。亭溪村头是一片苍翠的原始森林，溪流在村尾处汇聚成一个静谧的小湖泊，一座古色古香、造型优美的木拱廊桥——“福星桥”如一条巨龙横卧其间，桥上三阁顶立，飞檐翘角，给小村增添了一抹厚重而悠远的意境。

　　出了亭溪，我们没入了一片丛林，细雨丝丝，草木如洗，远处的山峦被云雾笼罩着，望不见世上人家。脚下的古道静静地蜿蜒在山岭中，一会儿跃上云端，一会儿步入谷底，起起伏伏，断断续续，没有马蹄声声，没有驼铃清脆，只有我们起伏的脚步，在不断跨越着时空的距离。

　　大安乡才溪仙宫桥，也是福建名桥之一，由于时间仓促，虽是匆匆一眼，便已惊艳了眼眸。每一个古村，都有一部鲜活的历史，每一座廊桥，都有一段厚重的过去，我想，此桥应该也不例外，留着以后有机会再去解读。

　　泮洋整个村落如同一鸡蛋形状，一条溪流把蛋分为两半，好似“鸡蛋劈对半——半圆”，方言谐音名为“泮洋”。村里有一座开在花丛中的餐厅——花园餐厅，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底下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着，一旁有美丽的紫藤花一排排垂挂着，后面还有一处挂满果实的猕猴桃园……我们在这里享受了丰富的午餐，也算暂且搁置了“馒头帮”的帽子吧。

　　大餐后，大家在公路上乐淘淘赶着路。眼尖的队友在公路边沿下方发现了一株树莓，居然挂着十几个超大的果儿。摘一个直接入口，甜，我美其名曰“仙果”，吃的人肯定会长生不老，哈。

　　泮洋至犀溪的古道，也就是民谣“莫走泮洋岭，峭陡直到顶，路荫人罕至，野兽常来伴”的泮洋岭古道，有着近七百多年历史，也是此行的精华路段。这条古道盘旋在陡峭的深山老林里，时而穿过树丛，时而躺在林间，时而挂在崖壁，时而依着溪畔……越往里走越原始，树林也越来越密集，中间有一段几乎荒废了，路也越来越难走，空气中充斥着腐叶的味道，让人真正有了一种置身远古的旷远与苍凉。如果不是时不时看到其他徒步协会挂在树梢上的红飘带，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走过密林，走过荒芜，终于踏进了犀溪地界，眼前豁然开朗。古道两旁枫树迎风而立，恰如国画大师浓墨重彩渲染出的壮丽画卷，给冬意萧杀的山野平添了几份妖娆。仰头，片片枫叶从枝头飘落，在空中盘旋、翩跹，然后温柔地滑过我的额际，落在我的脚边。低头，路面上落叶层叠，片片枫叶点缀其上，山风吹过，婆娑起舞，风情万种，迷醉了我的眼眸，也撩拨着我的诗心。

　　谁在一片叶子前垂首？以依恋的姿态，在冬天的枝头，在渐瘦的西风里。寒风中，我痴痴地望着它们飘离了枝头，恣意飞扬，却飞舞在我双手不可触摸的空间里，成了这个季节最心醉的挽歌。生命的轮回，终还是一世一尘缘，我不知道，这一残叶，将会飘落到谁的门庭？

　　犀溪与浙江泰顺接壤，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千年古镇，而西浦被誉为犀溪的一颗璀璨明珠。西浦的魅力，在你第一眼看见时，就已经被折服。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到西浦，虽然古村如今也融入了许多现代化的元素，我还是会沉醉在这小桥、流水、人家于匆忙岁月里流淌出的清新水墨里。于我而言，人的一生，能够被一个村庄，哪怕是异乡的水土所记忆，所怀念，也是一件幸福而开心的事。

　　此次行程，心醉古道，往来陌上，虽然雨时下时停，却丝毫没有影响心情，还让我收获了一份独有的感受。这一路，往时光深处行走，不仅有山长水远，蓑草绵绵，也隐藏着细微的静好，包蕴着淡淡的清欢。事实上，人在山水中行走，会变得豁然开朗，适时留点时间，给心灵放个假，休整一下身心，修剪一下心绪，再回归，你会发觉，心境已经变得轻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