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钞胡同——安定门地区胡同游记之一

Gao Ping

从鼓楼东大街向前，路北第二条胡同就是「宝钞胡同」。呈南北走向，北起东绦胡同，南止鼓楼东大街。据考，因元于巷南口设倒钞库，故名之，明朝属金台坊，嘉靖年间张爵所编《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称「倒钞胡同」。到了清代属镶黄旗，乾隆十五年（1750年）绘制的《清内务府京城全图》记为「宝钞胡同」，系「倒钞」讹为「宝钞」，民国以后沿其称。「文化大革命」因路口有空军单位，改称「爱军街」，后恢复原名。宝钞胡同是京城最为古老的胡同之一，从元代始，至今760年有余。 据《中国古代金融史》记载：元初仿宋、金旧制，由各地自行印造「会子」、「交钞」（均为纸币），但互不流通。元中统元年(1260年)十月开始发行中统元宝钞（即钞票），面额有九种。在全国通用，为保证钞值，元政府下令禁止银铜（钱）流通，违者处以极刑。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为整顿财政金融，又发行了至元宝钞，票面上印有：「伪造者处死，首告者赏银五锭」。纸钞使用久了便有破损、毁坏，为此朝廷制定了《倒钞法》：即新旧纸币的兑换方式及相关规定，并设置「倒钞库」，以回收旧币，偿以新币。「倒钞库」由户部主管，其办事机构便设在今天的宝钞胡同南口，故该胡同被称为「倒钞胡同」。 元朝中统元年（1260年）十月，元政府发行中统元宝钞。宝钞由桑皮或榆树皮制作而成，内有竹麻纤维，又薄又有柔韧性。尽管如此，这种纸币使用久了还是会出现破损和毁坏，为此朝廷制定了相应的《倒钞法》。 宝钞胡同在元大都居中偏东侧，南侧为大内，西侧为中书北省，东侧巡警二院。 宝钞胡同呈南北走向，北起东绦胡同，南止鼓楼东大街。东与华丰胡同、琉璃寺胡同、净土胡同、纱络胡同、朗家胡同、千福巷相通。西与草厂胡同、豆腐池胡同、王佐胡同、国兴胡同、国祥胡同、国盛胡同相通，全长806米。 老刘画画儿作品，可以清楚地看到1961年时宝钞胡同南口有一家经营中西式首饰的老银铺恒盛号。 90年代宝钞胡同南口 进入宝钞胡同，两侧槐树和杨树特别多，虽然已经冬天，依旧在蔚蓝色的天空垂挂绿色和金色，胡同右侧就是白色代步车位置就是元代倒钞局位置。 宝钞胡同96号院也是元代倒钞局的位置，如今变成民居，当年的影子都没有了，真是沧海变桑田。 入内，到处都是自建房，有泥瓦房，有洋灰瓦房，也有石棉瓦房，迎面地方有一颗古树，有点挡道，可以推测原来院落格局不是这样。 整个胡同的天空那么的清澈，两侧灰色基调的房屋，苍劲的古树，走在这片现代与古典融合的土地上，我恍惚自己是身在百年前的老北京，也仿佛坠入昨天的时光，有一种朦胧的陶醉。 来到宝钞胡同121号院，该院坐北朝南，二进院落，民国初期建筑。原大门一间，位于院落东南隅，东向，清水脊，合瓦屋面，脊饰花盘子，现已封堵。原大门北接东房一间，过垄脊，合瓦屋面，现辟为门道，为便门，双扇红漆板门。 平面图（源自四合院胡同志） 一进院北房三间，正在装修，屋里到处都是建筑材料，从外面抬头看是过垄脊，合瓦屋面，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向东为二道门，随墙门结构。 来到二进院，首先看到北房屋脊，其三间宽，前出廊，清水脊，合瓦屋面，脊饰花盘子，山墙丝缝砌法，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东、西厢房，南房各三间，均为过垄脊，合瓦屋面，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南房墙体已翻修，用红砖垒砌。 10年前旧照片 继续向北，前方左侧是幼儿园，我看见许多家长在这里等候。 宝钞胡同88号院是一家「老石饺子馆」，主要经营海鲜水饺，有鲅鱼馅，有巴沙鱼馅，墨鱼馅，北京电视台多次推荐。 老石是一个从河北保定来的地道农民，将饺子文化发扬到了全世界，包括CNN在内的各大媒体都报道过他家，和他合过影的名人也不少。本图是美国前内政部长德柯·坎普松和老石合影。 饺子馆内部 宝钞胡同86号院，大门在墙壁挖的，可能以前不是这个位置。 宝钞胡同111号是一个大门，里面有几家，前面是空地。这家为随墙门结构，最近街道统一装修，增加一个屋檐，形成这样怪模样。 大理人家餐厅 宝钞胡同76号院，门口是修理摊位，地下支一块黑板，书写「万能修理，修理气灶，修理电饭锅，修理电动车，配各种钥匙，配电池」。 进门码放各种维修工具 宝钞胡同71号院，该院坐北朝南，二进院落，民国时期建筑。门居院落之东西隅，如意门格局，进深五檩，清水脊，合瓦屋面，脊饰花盘子，双扇红漆板门，门头套沙锅套花瓦装饰，门内后檐装饰步步锦棂心倒挂楣子。 大门西接倒座房四间，鞍子脊，合瓦屋面，封后檐墙，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院内原有二门一座，现已拆除。二进院正房三间，清水脊，合瓦屋面，脊饰花盘子，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正房两侧各接耳房一间，合瓦屋面，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东、西厢房各三间，鞍子脊，合瓦屋面，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 继续向北，路西有南北房，各自三间，清水脊，合瓦屋面，脊饰花盘子，前檐装修为现代门窗。从外观得知是近年彻底重修的，以前大门在胡同口，居院落之东南，这次彻底推翻，充分利用空间，南北两侧为正房和倒座房，把门挪院中间。 新修院门 宝钞胡同74号院，随墙门，上面用泥瓦垒砌成铜钱形式，这不是原门。 入内，请注意左侧有一个红砖垒砌的房屋，那才是原来大门所在位置，也就是院落东南角，右侧房屋也是新翻修的，当初应当是倒座影壁。 倒座南房十分高大，前出厦，清水脊，合瓦屋面，黑瓦铺设，房檐椽子完好，门窗更换成铝合金制作的。 胡同就是人们的家园，许多地方精心装饰，让人看到心里暖洋洋的。 前方就是袁克定故居，门牌是63号，我在附近转悠很长，没有找到大门，先进小巷内，有一个门牌是65号，为酒吧。 从这个酒吧后面沿着楼梯徐徐而上，地中海风情的面包店和小露台就跃然眼前，中式风景中的异国情调独特却又和谐地融入这片土地。这便是北京老胡同的包容性和多元化。 终于找到宝钞胡同63号，发现是新修建的铺面房，南侧为牌子「荣福记」，北侧为「装饰工程公司」。 宝钞胡同63号就是所谓民国年间的名人「袁大公子」袁克定的旧居。袁克定（1878－1955），字云台，别号慧能居士，河南项城人，袁世凯长子，原配于氏所生。辛亥革命爆发后，拉拢汪精卫，鼓吹帝制，帮助其父袁世凯复辟。袁世凯去世后，袁克定迁居天津隐居，曾任开滦矿务总局督办。1935年袁克定复迁北京宝钞胡同，1937年后再迁颐和园清华轩别墅。在抗战期间，他拒绝与日本占领军合作，生活陷入贫困。1948年，袁克定穷困潦倒，投奔表弟张伯驹，移居清华园。1949年后，在章士钊的安排下出任中央文史馆馆员，1955年袁克定在张伯驹家中去世，时年77岁。 我年轻时阅读文史资料，印象深刻的是袁克定伪造报纸，忽悠其父称帝。袁世凯喜欢看报纸，但是不喜欢看国内的报纸，因其不客观，他经常看国外的报纸，而《顺天日报》就是他最喜欢的，每天都要看。这份报纸是由日本人主办的，顺天，也就是顺天府，当时的北京。袁世凯正为要不要称帝而苦恼，袁克定看穿了这一点，就找人自己制作了一份《顺天日报》，每天送给袁世凯看。在这份报纸上，全都是日本人支持袁世凯称帝的报道，当然这份报纸上面的观点肯定不是当时日本国内的观点。袁世凯本来担心自己称帝日本人会不满意，到时候可能自己的大总统的职位都没得做了，但是这份伪造的《顺天日报》可以说是彻底让袁世凯放心了下来。 袁世凯死后，据说这位一直想要继承皇位的皇太子袁克定失去了依靠，就跟丧家之犬一般一下就从政坛上销声匿迹了，住到了宝钞胡同。他整天恍恍惚惚，对于世事不闻不问，只知道吃喝玩乐，不久之后就把遗产败光了。 入内，左侧是餐厅，The Bake Shop的重心仍在食物上，拥有全北京最好吃的贝果和面包并非夸大其词。我见到女老板，她热情地问我干嘛？得知这里曾经是袁克定故居，大吃一惊，她说她是河南人，对袁世凯历史比较清楚，没有想到这里是大公子故居。并告诉我，这里全拆除重新修建的房屋，过去的一砖一瓦都没有了。我很失望，历史不过如此，弹指一挥间，世事多变。 室内 宝钞胡同64号院，随墙门结构，红色的大门和铜虎头门钹是新修建的。 门外一对箱式门墩，非常朴素，没有浮雕花纹。 宝钞胡同33号为宝钞超市 宝钞胡同27号院，随墙门结构，门及墙壁都维修过。 入内，大吃一惊，北房如此整齐，前出厦，遮风挡雨，房柱和铝合金木门窗都粉刷大红色，房椽也是红色装饰，外面防盗窗护栏采用中国风结构，粉刷绿色，颜色搭配协调，这样的房子给人一种享受的感觉。 北侧就是「那王府」，宝钞胡同甲19号，是京城内一座著名的蒙古藩王府第。那王府得名于其最后一代府主蒙古喀尔喀赛因诺颜部落的札萨克和硕亲王那彦图。那彦图的先祖为清代名将「超勇」亲王策凌。策凌是元太祖铁木真二十一世孙，乃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因军功卓著，康熙将第十个公主下嫁于他。乾隆三十五年，乾隆下嫁第七女固伦和静公主与策凌之孙拉旺多尔济。拉旺多尔济袭亲王世爵，他在宝钞胡同的原公主府在公主故后并未循例收回，世代相传。那彦图于清同治十三年袭亲王，成为宅子的主人。 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铭牌 旁边也是宝钞胡同19号，其实与那王府是一个院子，前者变成单位用房，后者变成居民用房。 入内，里面比较杂乱无章，迎面看到那王府大殿的高墙。 里面一侧是大殿的高墙，另一侧是民居，这里应当是当年那王府大殿东耳房位置。 宝钞胡同14号院，随墙门结构，民国时期风格。 入内，由于南北侧均盖自建房，无法看到本来面目，只有西厢房前出厦，清水脊，合瓦屋面，黑瓦铺设，房檐椽子完好，门窗还保持原来风格。 东侧是「经正书院旧址」，这里原来是东四旗中的镶黄旗。镶黄旗乃八旗中是「上三旗」之首，辖区较大，按清初顺治皇帝的决定，各旗都要设立官学一处，以旗名为校名。据《北京市志稿》记载：「市立第一中学原由清初顺治年间设立之八旗官学所创办。缘自光绪十三年，各官学动用常年经费。在撙节项下合置学舍一区，坐落在北城安定门内郎家胡同，面积广大，栋宇毗连」。该地原为已故礼部尚书延煦官宅，宅院中正门、影壁、正厅等古建筑至今仍在。据保存完好经正书院创建碑记载「……又十三年（即，光绪十三年，1887。）置左翼所属房屋一所，坐落在安定门内郎家胡同，地处城北，尚为东西各四旗道里适均之地。……」。《创建碑记》记载：「迩来协力众擎，共襄盛举，栋櫨增建，丹艧重新，义路礼门，规模大启……且颜其额曰‘经正书院’……」。1909年（宣统元年）八旗高等学堂及所属八旗中学堂都划归八旗学务处管理，这个学务处就设在八旗高等学堂院内。与此同时还附设了一个优级师范选科班。当时的八旗高等学堂的监督是宗室宝熙、文斌等。 八旗管学经正书院铭牌 八旗官学管学大臣、书院创始人徐桐的《创建经正书院碑记》：「……爱于光绪二十年奏请于朝创建书院一所，在安定门内郎家胡同。……迩来协力齐擎，共襄盛举，栋护增建，丹雘重新，义路礼门，规模大启。并颜其额曰：经正书院。……」，1894年书院建成后，当年即拥有了第一批学生。共700字，背面为各省地方官吏捐款名单及金额，包括19个省区，共56人。 石碑正、背面为吏部尚书徐桐和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孙毓汶给光绪皇帝的奏折全文，并有光绪皇帝「依议钦此」批示，全文共1400字左右。 北侧就是「北京一中」，其前身是八旗官学、经正书院、宗室觉罗八旗学堂、京师公立第一中学，建国后由市政府定名为北京市第一中学，至今已有364年的历史。始建于清顺治元年，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这里孕育了一大批名师大家和栋梁之材。我国杰出的语言学家罗常培、人民教育家徐楚波曾任一中校长；著名文学家老舍先生、著名历史学教授谢承仁先生曾在校执教，知名校友翁偶虹、刘白羽、许嘉璐等曾在校学习。 校史铭牌 老舍在1923年初回京后，罗常培在京师第一中学代理校长，特邀请老舍前来任教。 丁聪绘老舍讲课图 清代照片 旁边保留「京师国立第一中学校」横匾的旧大门。 100年前的大门旧照片 细节 北侧就是东绦胡同，呈丁字路口，整个宝钞胡同到此为止。 宝钞胡同因换钞机构而闻名，源于元代，历史悠久，有袁克定落魄的地方，有蒙古那王府，有自顺治年间建立的学校，更多的是老百姓的住所，看似平常，但有历史的底蕴。2020年11月30日 文献参考1 「东城地名故事」.宝钞胡同.东城规划自然资源，2019-09-272 四合院志丨宝钞胡同71号.北京脉搏，2019-01-113 四合院志丨宝钞胡同121号.北京脉搏，2019-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