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打就打——摘自“回忆韩怀智”（将军）

军营子弟

作者/姜显臣

1979年南疆自卫还击战期间，我任军副参谋长，跟随韩怀智军长在军前进指挥所参与指挥，目睹了军长的指挥才能，领略了军长的指挥风采。

指挥精干

1979年1月，军长率师、团长去云南、广西边境勘察地形，乘火车返河南途中对我说：“一旦打仗，你要上前指。”我有点犹豫：“还有参谋长和好几位副军长，我刚到军里，不太合适吧。”“就是你啦！回去过节后，抓紧准备，不能松。”军长决心已下，不容置疑。我深感首长的信任，又觉得压力很大。1958年部队从朝鲜回国后，我两次入藏参加西藏平叛与西南边境自卫反击战。当时我任130师司令部作训科科长，多次带侦察分队深入敌后执行任务。丁盛军长对我颇有好感，戏称我“姜傻子”。我猜想韩军长执意指定我上前指，或许是看上了我“姜傻子”胆大心细这点特长吧。回到驻地，我不敢懈怠，很快拿出两套组建军前进指挥所的方案。军长看后否定了人数较多的方案，明确指示：“前指的指挥人员要少，机关人员要精，保障人员要简。”我按军长要求，对人数较少的方案又做了减法。最后，军长圈定：“副参谋长姜显臣、政治部副主任赵瑞、后勤部副部长王纪刚、作训处长唐硕、侦察处长文永鳌、机要副处长李泽星、组织处长陈绍良及参谋、干事、助理员等15人组成前指”警卫连1排、侦察连和通信营无线、有线部分班排担任勤务保障，共130人，16台车。”并对我说：“西南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丁指也就百十人，人少、车少，收拢快，走得快，展开快，便于指挥；目标小，还便于警戒。”因为在境外作战，我担心警卫力量是否薄弱了些？军长说：“够了，周围还有我们的部队嘛。另外，军基指、后指也需要兵力警卫。”一个军级指挥所，就这么点人，就这么简单。

攻打某市前，我们在广州军区吴忠副司令员处受领任务时，吴副司令十分惊讶：”老韩，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有的军指挥所带一个营的兵力警卫还嫌不够，你才带一个警卫排。”正是由于前指短小精干，轻便灵活，指挥所的展开，撤收和转移都很快速，部门间的协作更加紧密、简便。军长在指挥作战时，经常是与我们边研究、边定决心、边起草文电，军长当场签发，文电当即上报下达。有时军长口述命令，参谋人员边记、边译、边发，大大提高了指挥效率，缩短了组织战斗的时间。如2月28日1时，军区前指指令猛虎师向某市以北集结，拟加入攻打该市的战斗；3时30分，军区前指又命令猛虎师原地待令；3时50分，军区前指再令猛虎师作为预备队，归军区吴司令指挥。3个小时内接到3次变更命令，军前指迅速应变，当我们向吴司令上报部队部署方案时，吴司令在某军指挥所，尚未获此情。

作战期间，军前指两次夜间遇对方特工队袭击，军长泰然自若对我和唐处长交代：“战场上遇袭是经常的事，加强警戒就是了。有大问题叫醒我，小问题不用叫醒我，你们处理就行了。”为确保指挥所的安全，我要求前指每个人员都要当战斗员，坚守岗位，随时准备与来袭之敌战斗。





靠前指挥

军长指挥战斗有一个习惯，总是先于部队进入战场。而后，面对面向师、团长下达命令。师、团长在预定地区接应部队，在行进间部署任务，部队从行进间投入战斗，从而争取了时间，加块了战斗进程。

2月21日，猛虎师攻克某县，打通了3号公路。军长决定率军前指先于部队经3号公路赶赴某军指挥所，到上级首长处受领任务。为慎重起见，我向军长请示先行探路。获准后，我单车驶向3号公路，在某江渡口处，遭到山上对方高射机枪火力拦阻，我即向指挥所呼叫炮火支援。不一会，130火箭炮弹铺天盖地呼啸而来，覆盖了整个山头，一面山上形成火海。我驱车通过浮桥，一路奔驰跑到某县，与友军部队接上了头。我写了一张字条，证明我们军已经打通了3号公路让友军的一位连长签了字，带回交给了军长。22日晚，军前指向战区前线纵深开进，3号公路拥堵不堪，军长指示由我带路，两台小车甩掉军前指车队单独前行，准时到达军区前指受领了任务。天亮后，猛虎师李九龙师长率各团弃车徒步跋涉赶到，军长当面下达了进攻某市的战斗部署，师、团长们等候部队上来后，很快发起了攻击。

2月28日，军区通报，某军攻击某县顺利。猛虎师作为预备队未被赋予新的任务。军长伏在地图上疑视了许久，我们揣测首长一定是在寻找战机。他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看当下猛虎师该如何行动？”唐处长说：“某市周边的县城，现在某县没有部队打，我们能否打一下？”我分析了地图说：“该县是某市至边境某县的必经之地，拿下该县很有必要，这样就扫清了我军回撤通路上的障碍了。”军长同意我们的想法，并一起研究了作战方案，随即令唐处长拟电向军区前指请示，由猛虎师攻击某县。3月1日，军区前指回电同意。军长显得格外兴奋，这是我军南疆作战第一次指挥一个师独立攻打一个县城。3月2日9时，各部队向该县发起攻击，我军前指与猛虎师指挥所前出至第一梯队团的战斗队形内，距前沿只有1至2公里，由于适时指挥，11时攻克该县。战后，军区表扬我军打得很主动。

此外，军长要求将各级副职领导派到下一级，如王英州副军长、成得禄副政委跟随某师行动，韩玉奎副军长跟随猛虎师行动，这样便于对下级指挥员进行传帮带，起到了加强指挥、鼓舞士气的作用。



服从指挥

2月12日，中央军委和武汉军区命令我们军：向广西方向机动，为广西作战方向的预备队。韩军长一开始就抓战役预备队的作战指导思想问题，他特别强调：“根据战役预备队的特点，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必须明确三个问题，一是树立全局思想，坚决执行命令，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二是预想多种情况，制定多种预案，随时做好执行各种战斗任务的准备；三是在执行这一种任务时，就要考虑到新任务的到来，命令一来，能够紧张而有序地从这一任务转换到另一战斗任务。”我军各部队在作战中，始终坚决贯彻这一作战指导思想，才得以在复杂多变的情况下，胜利地完成了上级赋予的各项战斗任务。

这次作战，我们军先后于2月19日、23日、26日3个不同时间，从3个不同方向投入战斗。除猛虎师自始至终归军前指指挥外，其余2个师分别归友军指挥，期间指挥关系变了3次。作战地区不固定，作战任务变化多，哪里紧急到哪里去。特别是猛虎师流动性大，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机动频繁，连续作战。起初，部队有些官兵发牢骚：“一会让打，一会让撤，一会叫走，一会叫停，瞎指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叫什么战术？”这些堵气的话传到了军长那里，军长严肃地指出：“战场上无怪话可讲。我们是战役预备队，为了整个战斗的胜利，必须无条件听从指挥，叫走就走，叫打就打，叫停就停，不讲二话，不讲条件，不讲困难，积极完成战斗任务。”他要求各级把作战指导思想体现在指挥上，变为全体官兵的自觉行动。

2月22日18时，猛虎师铁拳团攻占某地西侧长形高地后，该师正组织部队乘势向某方向发展进攻，突然接到军区前指命令，协同友军围歼某市之敌。该师受令后放弃局部利益，立即撤出战斗，连夜转向该市方向机动。3月11日9时，猛虎师在某地区清剿残敌，正在做撤军回国到的准备，又接军区前指命令，协同友军歼灭某地区之敌，该师重整旗鼓，挥师北上直捣该地区。

图为19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中，我161（134）师炮团9连战士们将加农炮推至比尼炮台途中的真实场景。比尼炮台位于广西平尔关以西1000米越方境内，海拔近200米，东临奇穷河，与我边防要地平尔关隔河相望。原为法国修建的混凝土炮台。

　

油画《通向胜利之路》参加1984年全国第六届美术作品展。作品反映了1979年161（134）师参加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时的一个真实的场景。巧合的是此地正是当年平而关战斗的战场之一。两场战斗时隔29年，两代军人为了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幸福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与敌人奋力厮杀，英勇献身，这就是我威风凛凛、百战不殆的勇猛、胜利之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4军步兵第134（161）师。

        

油画《通向胜利之路》作者：蔡循生（原161师文化科干事）。

通往胜利之路 ——油画背后的故事

        

晓晨： 通往胜利之路 ——油画背后的故事

        

通往胜利之路 ——油画背后的故事：油画作者蔡循生。

        

这幅油画讲述的是一九七九年自卫还击作战《炮击越军比尼炮台战斗》。这场战斗创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史上被称为“大炮上刺刀”的著名战例。这段历史是我161师炮团九连书写的。         

        

比尼炮台位于广西平尔关以西1000米越方境内，海拔近200米，东临奇穷河，与我边防要地平尔关隔河相望。原为法国修建的混凝土炮台。越以我为敌后，加修了坑道、暗堡、盖沟。组成了以炮台为中心的永备和野战工事相结合的防御体系。易守难攻。守敌为一个连。自一九七八年以来，敌人曾20余次对我进行武装挑衅，伤我边防军民80余人，严重威胁我边防安全。上级决定拔掉这颗钉子。明确此次战斗步兵不发起冲击，只用炮火消灭敌人。                

        

九连装备的是85加农炮，系直瞄火炮。消灭敌人必须推炮上山，为了达到隐蔽接敌的目的，九连在边防团两个连队的配合下，进行了周密的侦察部署，并规定了严格的纪律：推炮时不准发出声响、光亮。        

        

三月二日下午，为达到不发出声响的纪律要求，战士们开始拆被子包裹大炮易发出声响的部位，村里的大娘大婶们得知部队要推炮上山，也拿出自家的被单和绳索送来，并要求参加推炮。（边境上青壮年男人都以民兵、向导、翻译的名义支前走了），看到这些上了岁数的大娘大婶，指导员说：“谢谢乡亲们，打仗是我们军人的事......”，大娘不依了：“不是说兵民是胜利之本吗？让我们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我们保证.......。”

        

夜幕降临，天下着雨，边防部队驻地正常广播响起了刘三姐“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的歌声，掩护部队行动。干部战士在大娘大婶的支援下，心里喊着号子“一、二 ，三”、“加油”，靠着心往一处想，同心协力，静悄悄地将大炮推上了近40度的泥泞山坡。战后大家才知道，那位说“兵民是胜利之本”的大娘，她的右手食指第一关节被拉绳压住勒掉了。十指连心啊！那晚上是那么地静,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刘三姐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里，那么委婉，清晰，动听......。

        

当晚，六门大炮连推带拉一公里，连夜构筑工事扫清射界，进行伪装。子时占领阵地完毕，凌晨前完成一切射击准备。此时，炮阵地仅距敌500米，而敌人没有丝毫觉察。打开了通往胜利之路。      

        

三月三日8时，战斗打响，我突然对敌抵近射击，连续奋战近7个小时，13名瞄准手耳朵被震流血，无一人退出战斗，取得了胜利。此次战斗，摧毁敌坑道55米，野战工事120米，地堡16个，炮台一座，公安屯一座，火力点4个，瞭望孔一个，歼敌76名，我无一人牺牲。战后该连荣获集体一等       功。

                                                                      

54军出战前动员大会现场

　　时任54军政委朱志伟作战前动员

　时任军长韩怀智亲临前线勘察地形

右二为：160师师长张志信，右一：副师长胡升前，

部队回撤前，时任王英州为烈士墓培土

1979年3月，副总参谋长杨勇、总后勤部政委王平、总参谋长助理刘凯在广州军区政委向仲华陪同下，到广西前线视察南疆自卫反击战部队，同陆军第54军部分领导干部合影。前排左起：副军长韩玉奎、军政委朱志伟、刘凯、向仲华、杨勇夫人林彬、杨勇、王平、军长韩怀智、军副政委何镇浪、军副政委成德禄、副军长罗保顺、副军长王英州、军副参谋长姜显臣；后排左起：161后勤部部长梁仲华、副师长阙承银、副师长刘喜荣、师政委刘瑞林、师长赵国斌、副师长张鹏年、师副政委王祖述、师副政委雷泳元、政治部主任陈立荣、军作训处长唐硕。



图为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胜利后，161师凯旋而归，途中受到驻地党和政府以及人民群众夹道欢迎热烈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