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等距与差距</p><p> 在河北某海滨城市住了一个暑假,看到了一些常见又觉得新鲜的事情。我们住的是妹妹刚申请下来的公租房,那是一幢33层的电梯房,像这样的房子,整个北区共八栋,看得出来,党的政策真好,政府的暖心政策也真的细致入微。这个小区无论楼宇、甬道、绿化带,还是小公园、广场、幼儿园一应俱全,而且质量上乘,绿化带里的各种观赏花草果木,树影婆娑,郁郁葱葱,色彩缤纷,姹紫嫣红,硬化通道四通八达,绿化区配置合理又美观,足以让你感受到曲径通幽和柳暗花明的意蕴。楼房有正常通道,又有无障碍通道,还有电子呼叫、人脸识别设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舒适、宽敞的小区,据说政府还要把它建设成河北省的公租房示范区。环境和设施是无比的,但这里的一些现象,却与环境设施大相径庭,不能说贫穷就一定层次低,但很多人的层次修养还是很让人失望。</p><p> 比比皆是的拾荒者</p><p><br></p><p> 进入小区的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住的八号楼就得有近十个拾荒的,我家先生打趣道:“这儿的捡破烂儿的比破烂儿都多!”这些人以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居多,可能是职业的原因吧,姑且这么说,他们大多脏兮兮的,有两个老头,整天背个污渍斑驳的编织袋,不停地在小区垃圾箱间巡视,每到一个垃圾箱前,他们就再把垃圾箱里的东西翻捡一遍,姑且不说他们翻捡的东西,单就是他们的手脸和衣服就足以让人反胃。夏天他们都穿着乌突突的大t恤,大短裤,污迹点点的布鞋,头上、脸上的汗水发着光,头发长了也不剪,似乎也不常洗,都一绺一绺的粘在头皮上,身上的气味让人不敢靠近。最受不了的还是他们徒手翻捡垃圾,别说今年夏天还是疫情的特殊时期,即使是平时,这也太不卫生了!别以为这些拾荒者穷到了讨饭的程度,其实不是的。我们询问了他们的情况,这九个人里有五个是每月有3000多元退休金的,并且就住在这个小区的楼里,老伴儿也有社保,只是孩子们都打工,收入平平。另外几个老女人是从农村来的,但他们在老家有地,每年租出去也有一笔收入,孩子们还能资助他们一些,生活是过得去的,但为什么一定要捡破烂儿呢?一致的回答是:闲不住,又能增加收入。有的人孩子老婆都反对他捡破烂儿,但他们仍乐此不疲,他们既不喜欢唱歌,跳舞,打扑克,又不会画画,练字、做公益,所剩的就只有既省力,又热闹,又能赚点小钱的捡破烂儿了。</p><p> 好管闲事以找到存在感</p><p> 我家先生四年前得过脑出血,左腿不好使,每天需拄着四条腿的助行器,练习走路,我和儿子跟在后面,负责保护。没想到的是,这里的爱心人士这么多,引来了数不清的人的关注,他们先是目光专注的盯着你看,直看到你有些六神无主,接着便打听得的什么病?几年了?吃了什么药?怎么康复的?然后就不停地给你支招儿:有建议让他拄双拐的,有建议让我们架着他走的,有让他练习全身抖动的,有让他再去吃中药的,有让我们在绿化带上钉两个大铁棍,拉上绳子,让他拽着行走的,更有趣的是,一个大仙瞄上了他,每天都避开我给他讲大道理,幸亏只认识这位仙人两天,我们就回北京了。抛开那些推销保健品的、卖假药的、拉保险的不说,因为他们确实是为了金钱而不遗余力,单就这些爱心泛滥,热情过度的基层劳动者而言,我觉得他们大有找到了用武之地的感觉,一辈子卑微地生活,卑微到可能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终于见到了一个弱者(他们眼里的),终于有了教导别人的机会,可以给别人出谋画策,大展宏图,有用武之地了。他们先是询问,之后便是详细地,不厌其烦的给你讲他的妙方,甚至于急头白脸地让你接受他的主张。</p><p> 其实人生了病,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心情都很低落,他们常常需要静静地养病疗伤,让心情趋于平静,不太喜欢别人打扰,而这些人的关心,不仅是打扰,简直是骚扰,弄得人心烦意乱。这就是个层次素养问题,真正有修养的人,有爱心,关心别人,但绝不会骚扰别人,人家需要帮助,则帮;不需要帮,则默默地关注,决不在人前刷存在感,讨人嫌。我和先生都是不喜欢多言多语的人,我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是有人生方向和原则的,这种一遍遍揭开伤疤,细细地观察,再絮絮叨叨地教导指挥,之前还真是没有领教过。</p><p> 住在王宫的流浪者</p><p> 我觉得跟这个小区极不相称的有两点,一个是养狗的特别多,狗随处大小便,干干净净的甬道上、楼梯上、环小区的车道上,到处是狗屎。二是人们的言谈举止脱不了俗与脏。</p><p>先说养狗,这个小区的住户都是低收入无房户,个人的生存条件都很有限,还偏偏学起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贵妇模样,每天牵个狗在小区闲逛。说真的,我不喜欢养宠物,我总觉得这样有闲疾难忍和爱心错位之嫌,再加上不卫生,易传染疾病,我从来没有动过养宠物的念头。喜欢养也没什么,毕竟每个人爱好不同,但既养之,则要全面负责,不能自己打扮得流光水滑,自己的宠物却造脏遍地,公德心极差。那天傍晚,我和儿子推着轮椅,三口人出去散步,宽敞的水泥路上,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道旁是地砖铺的甬道。二号楼后面的甬道上放着一只泡沫箱,箱子口夹着一个塑料袋,一只小狗匆匆跑过来,靠到箱子边,抬腿撒了一泡尿,又匆匆跑掉了。这点尿不偏不倚,全尿到塑料袋里了。我们三人见状,哈哈大笑,不知道这箱子里还有没有海鲜或其他冷冻食品了,这下有佐料了!触景生情,想起去年冬天楼道里的一幕:早晨邻居家女人领着狗,拎着两袋垃圾从我旁边过去,在等电梯。我正慢慢地往楼道里走,就听她咕哝了一句:“死狗!”我以为她在嫌她的狗跑到我身边转来转去,怕我不高兴呢,结果她紧接着扔下垃圾袋,往家走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狗撒尿了。嚄!这泡尿可不小,从电梯口横向一直流到了对面墙边。那女人拿了一个绒布手巾来擦尿,一看那个小小的手巾就不足够吸收那么多的狗尿,我原以为会取个拖布来擦干净呢,原来只不过为了掩饰一下,象征性的擦了一下。长长的尿痕还在,后来被印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我拐过墙角,听她对狗说:“过来,过来,我不打你!天太冷了,你憋不住了是吧?快走吧,你还没拉粑粑呢!”听她絮絮地说,不禁让人联想,你那么善解狗意,为什么这么不解人意呢?</p><p> 小区里的闲人特别多,且多数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或接近老年的人,他们无事可做,除跳舞做操外,就爱坐在一起闲侃或者打扑克,可是常常打着打着就吵起来了,那天老韩因为出错牌,被老婆当众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天因为没分出输赢,从早晨直打到快吃晚饭;有一天,因为是否藏牌的问题,闹到不欢而散,消停了两天没打牌,第三天又凑一起玩儿去了;还有一天,老韩老婆出错牌了,要换回来,老张坚决不让,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个不停,只听老张说:“啥都得听你的,你咋那么霸道呢?你这种人吃粑粑都咬尖儿!”在旁边静静走路的先生和我,都不禁哑然失笑,还第一次听到这么骂人的!这个老张俏皮话也真多,那天媳妇用轮椅推他去看下棋,他的腿因车祸骨折了,回来想买半个西瓜,超市的人就是不肯半个半个地卖,结果也没买成。回到小区,他媳妇叙述这件事时,他还气哼哼地说卖瓜人是“死爹哭妈——拧种”,他经常骂他老实巴交的媳妇,对媳妇经常是国骂不离口,我和先生都劝他不要这样,他说:“她要是像你似的,能挣钱也行啊,她他妈连个老保都没有!”</p><p> 另一个让我第一印象就非常恶心的是拾荒的老周,他到穿的干净利索,自己每月有3000多退休金,妻子也社保开资,日子倒不错。他个子很小,斜眼,但令人恶心的是他的心邪,我们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和另一个人说起他老婆,他说他老婆扭秧歌去了,这个打扮啊!又是抹脸,又是抹红嘴唇的,穿的衣服这儿、这儿,都要要个形儿!边说边摸着自己的胸和臀,还斜眼睛瞄着我们,看有没有被他的话吸引。当时我们以为他老婆指不定是多么风骚的一个女人呢?结果后来见到本人,是一个很本分正派的过日子女人,再说都70多岁了,怎么会那么不堪!我倒是觉得他不惜糟践老婆,真实的用意,要么是哗众取宠,要么是挑逗他人。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人便是急头白脸教导我,让我给先生换双拐的拾荒老头,他便是我上文提到的脏兮兮的两个中的一个,那天他背着装有半袋废品的编织袋,手上还戴着一副基本上看不出颜色的白手套,边教导我边向我挥着手,比划着,那手离我的手臂至多有二寸远,我唯恐他碰到我身上。 综观这些怪事种种,我不禁想到一个词——德不配位。这么好的小区,政府这么多的投入,这么暖心的工程,是否跟人的素质修养相配呢?不仅是扶贫要先扶志,提升素养是全民的事,我们不仅要追求物质的等距离,还要看到精神上的差距,不能让这个短板浪费了全民辛勤劳动的成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