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创/夜归/

蓝天

夜归 星疏月暗，夜色昏沉，无精打彩的月亮从云缝中钻出又躲入云层，天空仿佛被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大地死一般的静寂，路边草丛中的小虫已进入冬眠状态，空中偶尔传来毛头鹰瘆人的叫声，但，回家，久别胜新婚的心情战胜了心理的恐惧…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一一为期几个月的工程如期完工，他发了工资，全部“大团结“。出发前有人劝他汇兑，他觉得还是贴身携带有安全感，即便夜不合眼，昼不挪动。有哪个毛贼胆敢忘为入窃，他会让其尝尝分筋错骨滋味。在车上，他时时防着小偷袭或以美色诱骗的风尘女流。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使他警惕万分，即使有人打招呼也是附和几句，递上一个点头和微笑，以勉暴露行踪和目地，在没有和妻子完成交接任务前任重而道远！他下意识的摸摸揣在内衣袋里被暖热的钞票，想像着妻子拙笨的数钱方法，有时几千元要数好几遍，他喜欢看她数钱的享受过程，“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这是一种心理享受。想到这里他偷偷笑了。 这是从A市开往B镇的最后一趟班。下午六时小镇已是花灯初上，各种小吃摊早已排列有序，油条包子羊肉串的叫卖声给小镇带来了喧闹和欢腾，闪烁的霓红灯和轻音乐使小镇更加缅丽辉煌。美味的诱惑并没使他顿足回首，美女甜美的歌声并没阻挡他回家的步伐，归心似箭，回家！一路上，他还品味着包工头宴请的最后一顿午餐，上海，那可是一个大城市，平时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高鼻子洋人叽哩呱啦在身边走过，各种小汽车穿梭也似，高楼大厦遮天敝日。被宴请者都是上层人物，他是被工头特邀入席的，那些菜肴见都沒见过，他模仿着那些那些上层人物的动作，一吃一顿，为了一个虚伪面子，结果，回到食堂又啃了两个馒头。在外打工几个月，他只给妻子打过一个电话，借工头的，到僻静处，把思念的温情通过电波相互交换。结婚后，他从未叫过妻子的芳名。内向，保守，传统，正是这种性格典定了生活中的平静，战争的火药味从未大规模的爆发，每当触及导火索，他总是转换话题，防范与未然。今晚是星期天。河南电视台正播放梨园春，妻子是梨园春的粉丝，演员的喜怒哀乐都会使她高兴或掉泪。他爱着抗战片，他恨日本人，从明朝旳戚继光到一八九五年的甲午中日战争乃至一九三七年的全民抗战，日本人给中国人造成的伤害使每个中国人刻骨铭心。每逢周日晚，他都把节目权交给妻子。知我者，乃夫也，妻子理解他供手让爱。起风了。初冬的冷风透过衣裳使他打了个寒战。田边不知谁家新坟上的花圈被风吹的哗哗做响，黑暗中，仿佛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真是房漏偏遭连阳雨，行船偏遇顶头风，一种踏啦踏啦的声音在身后紧追不舍，停下步子用打火机一照，沾满泥巴的靴上拖着一根野草，暗骂自己，草木皆兵！ 他燃上一支香烟，吐出一串长长烟雾，为了给自己壮胆，哼开了年轻时盛行的样板戏“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汗…"那声音在显示夜行人并非懦夫。妻子不会睡的，按时间推断，梨园春节目不会结束，逮不住奸贼不刹戏，每晚都把剧情看到水落石出，庞晓歌报了谢幕词才依依不舍离去。妻子是标准的农村型，衣着，发型总是时代的落伍者，有一次，他在城里给她买了一条红纱巾，她装在衣袋故意露出一角，当被别人发現后一阵戏闹后才敢公开系上。她不会像城里的妻子为丈夫脱衣拂尘，摘帽亲领，唯一能表达爱的方式是做上一顿可口饭，“吃吧，趁热"。或者偷偷捏一把，送一个朴实的微笑。农忙过后，他和一群本地同行到上海打工，当地工头告戒不要单独随意外出，以防不猜。他看过“上海滩"江洋大盗，帮派势力，绑票欺诈随处可见，即便是当今社会，那些江湖术士，色情诱骗也屡见不鲜。他高超的技艺，踏实肯干的精神倍受工头爱戴，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他要对得起匠工行中这份最高的工资一一每天贰十元。 晚上，同行哥们约他看电影，电影放完后边还有“精彩节目"黄色录像。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们谈起“精彩镜头"津津有味。他谢绝了，他继承了父母安分守已的传统教育，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同时也受毛泽东思想教育和影响，凡是涉及危险边沿就此顿足驻步。他从不交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朋友，一块钱的冰棒吃上一口就随地而扔，一支香烟抽一口就飞弹而出，以此显示阔豪浪漫。三年自然灾害吃糠咽菜，刮树皮的生活记忆犹新，小时候，妈妈做衣服总是在裤角上缝上一圈，以便长高了放下来还能穿，有钱用在刀刃上，这是母亲的嘴边话。 屋里静悄悄地，吊棚上旳灯光眨着无力的眼晴，墙上的石英钟滴哒滴哒像一支崔眠曲，孤灯青影给他提供了自由想像的空间，思绪像无线电波一样飞越千山万水回到他可爱的故乡一一王河村。那是一个三面环水一面靠陆的半岛村，夏季，岸上蜻蛙三级跳，尽和顽童迷藏捉。空中老鹰做盘旋，惊得浮鱼逃慌落。杨柳翩翩两岸舞，芳草绿萌似软纱。荷花竟开映美女，蜂儿穿梭採花忙。此风水宝地，待等慧眼人开发。 这是一个并不富裕的村庄，男劳力除了农忙就是外出打工。女人们料理家务，养些家畜换点零用钱，他就属于这种类型家庭，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布衣粗食，平淡的生活就像门前缓缓流动的小河无风也无浪。当时社会流传着，十万不算富，五拾万才起步，当他看到些开着小汽车鸣着笛声招摇过市，手提大哥大张扬炫耀者，在妻子面前面露出愧色，妻子总是宽慰他，十个指头有长短，山中树木有高低，知足长乐，有吃有喝无灾无难就是福。 爱情是水里的月亮，蒙着薄雾的花朵，是戴哨的鸽子在蓝天上飞翔，是暖心的碧玉。他和她是初中同学。他初二，她初三，初二的男同学都说初三有个美女，争着隔窗偷看，只有他在课余时偷偷描视着她，悄悄描写着她的肖像，音容笑貌，享受着男孩心理上的渴求。有一次他偷视的目光被她逮个正着，她的脸红了，像初绽的玖瑰，三月盛天的挑花，送给他一个羞涩的含笑。他的作文写的很好，学校学生文化专栏经常有他的文章。有一次，学校举行赛诗朗诵，他的一首小诗，十八岁赢得了全埸喝彩，十八岁我是一棵小树吸收着党的阳光早日长成栋梁如果祖国需要任其切割安放因为我的肉体属于父母我的信仰属于党 他看到她在下面为他鼓掌喝彩，小手拍得叭叭响，那一次两人目光相遇，没有胆怯害羞。尽管俩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但谁也不敢跨越自由恋爱这块世俗“禁区"，后他请媒人提亲，自然是水到渠成，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他和他步入了爱情的天殿堂。 人真是高级感情动物，在家不觉多点什么，长期在外总觉少点什么，他不否认这是潜意识的青春彭动在捣蛋，想到这里，他狠狠拧了自己一下，沒出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楼，梨园春擂主争霸赛的歌声穿窗而出，他再次摸摸怀里被暖热的人民币，俨然是凯旋归来的将军，拍响了自家的门铃。 2O20年11月26日90年被南方文艺退稿遗失凭记忆整理张宏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