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遇

之乎者

　　因为家里日子紧巴，我十四五岁时，就开始和伙伴们上山打柴了。

不说打柴有多苦多累,光是拉车走路就会耗掉近乎一半的体力。从镇里到头道沟、黄旗堡、二甲营的山上,近的一出至少七八里地,远的长达十五里路,一个来回得走三十多里的路程。

在来来回回的路上,我披过星,戴过月,顶过风,冒过雪,有过路检的惶恐，也遭遇过翻车的惊吓。当然，也遇到过好人一一一生都忘不掉的好心人。

　　记得是一九六九年秋季,下乡在黄旗堡一队的哥哥,白天出工干活,利用早晚打了六十多捆茅柴。他怕耽误工,就捎信让我去往家拉。

一天下午,我一个人拉着手推车,赶了十多里路,来到了哥的集体户。哥帮我装好车,送我上了黄砂土铺就的大道。临走时一再嘱咐我:“别着急,稳当点,累了就歇歇”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驾起了推车,忙三火四地朝家里赶。

个小力单的我,拉着高高悠悠的一车茅柴,尽管腿上使足了劲,可心里却不托底,路这么远，我又是第一次放单飞，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家？没走多远，便禁不住埋怨起哥哥:这么多柴禾,让我一个人往回拉,赶上回家时自己拉回去不就得了。

可又转念一想,哥也是为多挣点工分,才舍不得耽误工啊。想到这儿，拉车的脚步便坚定轻快了起来。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下坡处,坡挺陡,也很长。刚一下坡,随着势能的增大,车速迅速加快,我开始架不住辕了。

等到了坡中间时,推车往后一坐,一下子把我撅了起来。当时,我手握车把,两脚腾空,心想,这下可坏了!

果然,车子向前斜滑了几米后,呼隆一声,栽进了约一米深的壕沟,我也随之撒开了车把,掉在了地上。好在人没受伤,柴禾也没散包。可这突如其来的翻车真的把我吓懵了。

面对侧翻在沟里的一车柴禾,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扛又扛不起,拉又拉不动,没办法,坐在地上哭起了鼻子。

　　就在没着没落儿的当口,

迎面来了一挂牛车,车上坐着两个农民大叔。见此情景,赶车的大叔“吁”地一声刹住了牛车,随即凑到我跟前问道:

“孩子,就你一个人?”

“嗯哪”。我嚅嚅地应道。

望着我惶恐无奈的样子,赶车大叔的目光，闪出一股怜悯，紧接着说:“孩子,别着急,我们帮你拽上来!”

我一听喜出望外，赶忙一抹眼泪站起来:“谢谢大叔!”

于是,两个好心人先是搭手把翻着的推车正道了过来,又把推车拴到牛车上,然后,一个赶车,一个帮我把舵,硬是把一车柴禾从沟里弄了上来。

我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

两个好心的农民大叔走远了,我又继续往家赶路。

　　走了一会,一个约摸30多岁的叔叔,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了上来,和我擦肩而过时,侧脸一看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拉着一大车柴禾,便停了下来。

这个叔叔，手拄着车把,单脚沾地问我:

“孩子,你这车柴禾往哪拉呀?”

我回答:“往街里”。

“家里没人接你吗?”

“没人”。

问到这儿,叔叔说:

“我正好上街里,咱俩顺道,你把绳子拴 到我车后座上,我帮你拉到地方”。

闻听这话,我心里不禁又是一喜:今天怎么净遇到好人呢?!

叔叔把推车拴上后,用劲地蹬着自行车,我自然省了不少劲儿,脚步也变得轻松了。

　　就这样,我和那位叔叔,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赶着剩下的路程。

望着叔叔汗水渗湿的后背,少不更事的我,说不出感恩之类的话,也没问人家姓名,只是觉得这是个好人,一路上挂在嘴上的除了谢谢还是谢谢。

我们二人一路紧赶慢赶,晚上七点多钟终于到家了。

道别后,那位叔叔拖着一身疲惫,骑车奔向了他要去的地方,我立在那里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记起拉柴翻车的往事,便想起那长长的路、那立陡的坡,更感念那三位不知姓名的大叔。

大叔，如今你可安在？

撰稿：2015.8

制作：2020.11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