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县大甲乡九哥深圳市创业兴衰记

福建省宁德市

　古田县大甲乡九哥深圳市创业记

文：陈汉贸

前言 : 他是农民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在1980年代中后期贷款12O来万创业，戏剧性收尾，趣味横生。

( 社会简影 : 在1988年古田中学公办老师月工资80元左右，工地苦力活月工资120元，深圳龙岗镇工厂普通工人28天10小时制月工资200~300元)

2015年我们到大甲镇老家向乡亲询问九哥的情况，回答：九哥自深圳市龙岗回家后，在家过着清闲的生活，多年前过世，寿终七十来岁。他的奋斗一生浮现在我眼前，九哥为人慷慨大气，在1990年代初闻名古田县，他的集资创业方式，在今天看来很超前，大气的社交手段令很多人望尘莫及。

1992年冬我在深圳市龙岗时见到九哥，那年他55岁，身高1米8多，长形脸，短发乌黑，清瘦但健康，都是大甲老乡，他对我热情友好，虽然文化不高，但思维缜密，讲话条理清楚，他租下260多亩土地，背靠青山，拓荒种上柑橘，几年的管理，柑橘树高约1米左右，山坡下一片翠绿，长势喜人。

在工厂密集的深圳市龙岗，每逢周末或下午工厂下班后，到农场阡陌散步的工人络绎不绝，他的雇工几乎是大甲老乡。九哥同当地政府关系处理得当，治安队从没因为查暂住证名义来骚扰过，很多来深圳龙岗的大甲老乡都到过这里。

九哥十二间的石棉瓦工棚“一”字排开，伫立门口眺望前方，龙岗镇大面积的厂房收在眼底。

[[ 深圳市龙岗镇龙西一角，圈代表九哥果场位置，不代表面积，图左上 挖坑是当年采石场 ]]

　　1992年中央银监部门某官员在审察贷款时，对下属讲：“有的企业缺少资金运作困难，为什么一个农场个体户能贷款100多万？”下属被问得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这个体户就是指九哥。

我身临其果场时，便向老乡询问九哥不平凡的创业史，几位老乡侃侃而谈。

1935年九哥出生在大甲村某邻村，他姓阮，这一年代出生的中国人几乎在受苦，九哥也对上号，1970年代初九哥在闽北某划木场做事，深知买卖原木料可以赚钱，但经营木材的手续繁琐，九哥心生一计，和某林业厅长取得联系，一翻活动后，几车皮的原木料从闽北某市被调到北方某市出售。如果这笔生意能成功，从差价中九哥会赚很多钱，在那个年代，生意动静太大了，“投机倒把”的阴影在世人心中没有消除，九哥被逮捕，某林业厅长也受牵连，但九哥知恩图报，敢干当担，被羁押期间。

检察官问他：“你与厅长是什么关系？”

九哥编造谎言回答：“是甥舅关系，到母舅家做客，乘他不备，私自偷拿他的公章盖了”。

检察官又问他：“那是违法犯罪行为？”

九哥回答：“我不懂法律，只知道是做生意，反正也有税款交给政府？”

在那个经济没开放年代，政府部门没有简政放权，工作管得很细致涉及企业，企业经营很被动。

终于九哥被判刑，之后妻离子散，某省林业厅长被上级批评又降级，理由是：没有管好官印。

　　1978年中央政府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春风吹拂中国大地，对社会危害不大，管辖期间表现良好的一部分经济犯罪人员提前出狱，九哥也在例。人身自由后，九哥又结婚了，老婆是古田县某任县长夫人的胞妹，长得年轻漂亮。

1988年我在老家时耳闻九哥贷款44万，到深圳龙岗办农场的消息。一年后1989年又传出九哥因贷款未还，被ND县检察院检察员传唤并拘留，在看守所期间，深圳市某公司老总得悉，并亲自到ND县看守所看望九哥，并与工作人员交流。

老总说道：“老阮先生（九哥）在我公司时是个相当好用人才，为人大气，公司的一些业务是他联系的”，接着又说，“向国家借款用在国内发展经济，钱一时周转不过来还债，哪里有扣押人的道理？”

不久九哥被释放，羁押期间九哥依旧好吃好喝，这显然与深圳市某公司老总交际策略有关。

　　1990初，我又听到消息，九哥在河南省某市，在某公司担保下，向银行贷款80多万，用于果场经营，1992年底，我到九哥果场时，农场的规模已经很大了。

为什么九哥能如此轻易贷到款？在中国银行的种类很多，如：工商银行，农业银行，建设银行，商业银行等等兼收并蓄一箩筐。在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各家银行各自为政，对储户信息了解不深，出现信息盲区。在1980年代人们贷款不用抵押，有人（单位）担保即可，大家手头都很拮据，1988年大甲乡评选万元户，百姓翻箱倒柜，找不出几件值钱物品。

九哥贷款的步骤：1980年代中期他东挪西借2000元，作为起步资金，找人担保贷款几万元，从几万元中送一万元给某部队高官，请他担保，又贷款20万，从20万中拿出部分还清之前的贷款，这样九哥只欠一家银行的钱，往后九哥如此重复前面方法，．．．．．．。

游戏玩到最后，九哥还是只欠一家银行的钱，但贷款的金额增加了，欠国家的钱连本带息在滚雪球。

九哥虽然文化不高，但他深谙社会力学，官场上人与人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每次贷款“官子手筋”点到要害，进对门找对人。

1992年他果场工人讲，九哥资金最多时达120万（具体不清），九哥留给大甲乡的口头禅：“遇师要拜，遇猪要宰”，听其言观其行，九哥虽然势利眼，但他又不欺负人，平时他讲话得体把握分寸。

“天生道，道生万物”，九哥能如此把握时代脉搏跳动，这与当时一些政策有关系，比如1980年代深圳市招商引资，要大面积兴建厂房等硬件设施，中央政府拔很多钱到特区，当地人只用身份证名义上就能贷到七千多万，钱的用途要明确，如用于什么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审核清楚，按工程进度，涓涓细流地拔款(如果套用挥霍，也会被追责的)。那时特区当地很多人不敢贷款，敢为的人最终成为“深圳市龙岗镇XX经济发展总公司"的经理，出租厂房给香港台湾及其他外商，他们收租金还政府。这一政策也被内地一些地方政府效仿，在实施过程操作中，操作方法多少有变异，也是九哥在河南省能大额贷到款的原因。

　　1992年国家加强金融业管理，紧缩银跟，河南省某市的某公司要求九哥还清贷款，九哥心生一计，他与该公司合作，由该公司出资在九哥果场办炸石场，靠山体的大片石头炸开，粉碎成砾石为建材，按立方出售。九哥吃干股，这些钱杯水车薪，始终还不了巨额贷款，最后整个果场抵债。

如果以深圳市征用果场土地每亩赔款一万五标准，九哥果场能征400万，折扣所有成本和贷款，九哥能净赚100来万。可惜果场抵债，还有25年的土地合同期，九哥很被动，无奈地看着被人“抱走母鸡，捡走了蛋”。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红尘滚滚，九哥潇洒走一回。

写于古田县大甲镇大甲村，2020年11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