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的桥，风情万种

小老头

记录

　　水乡，因水多故名之，既然水多，桥便也就多。

水上架桥，首要的作用自然是沟通，方便往来。

水乡的桥，可谓出神入化，不经意的一条小街，当你觉得此路不通时，走到头竟是精致的小桥，你可站在上面看见更多更远的不重样的桥，当你觉得桥下无路时，路却伸向两边，这就叫做“八字桥”。在极小的方圆中，安排了几座桥，故有了“双桥”，“三桥”，“四桥”的俗称。

我，每每钟情于水乡的石桥，并非为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的愁思，也没有站在桥上看风景，等待雨巷里撑油纸伞姑娘的情调，只因不觉忆起五十多年前的事情来。

离我家很近的地方，有一座纯石材建成的二层小楼，不知道建筑风格是属于罗马，还是属于中式，可能兼而有之，只记得是歇山式的屋顶，拱形的门窗，木质的地板，门窗刷的是红色的油漆。楼内的房间不多，很少进去，也不让小孩进去，二楼偶尔上去玩玩。但通过拱形的中门，楼后则是一片比楼还大的多的场地，这倒是我们邻家同龄常去的地方。几个小孩乱跑，当是听得到几声呵斥的，然这儿忙碌的人，总是善良的，我们也就调皮的一路跑飞了。

小楼有个名称叫桥工队，可能专司桥梁工程。楼后的场地堆满了各种不规则的石材，我们不是去看乱七八糟的石块，是奔着场地一角的几位工人，我们称之为石匠的人，看他们变戏法样的干活。也是在这里我知道墨线取直，知道大的石材怎样变成规范方正的建筑材料，难忘那一凿一錾，在巨石上刻出的凹槽，依稀记得石块变化的过程，隐约听到金属敲击的声响，仿佛看见飞溅的石屑。

出于好奇，随这些工人到过附近小河的几个架桥工地，见识了大石块成为拱桥的神奇，小小年纪，不谙事理，只觉得由巨大的石料变成方正的石块，再变成拱桥的不可思议。甚或找一些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一枚长铁钉，一把榔头，在家里的屋檐下叮当作响，但往往以失败作罢，当然免不了家中长者无奈的怨言，嗔怪。那时，石料场和工地，简直是几个熊孩子的乐园，尽管没有百草园那么有趣。

文革开始后，小楼渐趋冷清，热闹不再，我也没再进到楼里玩耍。最后一次靠近小楼，是文革正酣的一个盛夏。因亲戚家有旧中央大学毕业的背景，所以处在管制之中，怕受到牵连，两家之间的联系，均采用秘密方式。一天亲戚的孩子来互通消息，我们就在小楼底下以地下党的形式见面，顺便给他送了点食物。昨情历历，今斯人已去。

现在看来，这座用花岗岩石建的小楼，和楼里面的人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粗犷的外表隐藏着内秀和刚健，普通的身躯承载了力的无限，那分明的棱角，大约会讲述不少故事。很多很多年前，也正是这样的一些人，大概用同样的方法，在水乡留下了众多的杰作，渲染着今昔。

近日读《城堡的故事》，得知欧洲中世纪遗留的许多著名的城堡，城堡的建造者称为石工。石工也好，石匠也罢，都把图纸镌刻在石条中，把论文书写在大地上，造福今朝。

水是水乡的精髓，桥是水乡的点缀，但这点缀恰到好处，不突兀，不别扭，不多余。

　　我，慨叹于古人的聪慧和精致，竟能把桥建的多姿多彩，小巧如家室廊道，宏大似长虹卧波；也如满月浑圆，又如规矩方正，好一个天圆地方的哲理，怎了得曲直有别的审美。

我，惊诧于世人朴素向善的情愫，竟把对生活真谛的追求寄托在小桥之中，乃至家有喜庆吉日要走桥的遗风。“普庆”，“泰安”，“吉庆”，“进利”表达的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水乡的桥，看似无华寡语，可它本自就是一册泛黄的竹简，记载着数百年的喜怒哀乐，水乡几代代父老乡亲脚底板留下的深深印痕，那是很难抹去的年轮。桥上，行人匆匆；桥下，小舸穿梭，也许是春江花月的启航，也许是渔舟唱晚的喜悦。

　　水乡人的日常离不开桥，而桥更增添了水乡的秀美，桥之于水乡的人，即油盐酱醋柴米茶，无论婉约似歌，或是豪放如诗，水乡的桥总是以万种风情，从昨天走来，向明天驶去。

假如你是有心人，定会悟出那座座桥梁婉转的旋律，铿锵的节奏，绚丽的色彩，犹如钟的深沉，磬的清扬，琴的曼妙，瑟的悠长。那斑驳的水渍，颓败的破损，正在于内涵的丰富。

水乡的这些桥，最能表现过去，也可编纂传奇，还可演绎人生。

水乡的一座座小桥，折射着人间世道的沧桑；水乡的一座座小桥是百看不厌的经典。

透过方圆体乾坤，比照曲直察人生。水乡人的精妙所在。

　　水乡的桥，千般姿态万种风情，唐的诗，宋的词，元的曲，明清的传奇，尤是那浓烈的乡情乡韵。

　　孩提时代的印记是清晰的，孩提时代的想法是纯真的，孩提时代的憧憬是无限的，孩提时代的所有则充满着童趣。

水乡的桥在别人眼里是风景，或是一种温情，亦或是小资的浅吟，于我是一种情结，那是一丝悠悠的乡恋，那是一缕飘飘的思念。

那座楼依旧否！那些桥无恙否！那些人安泰否！我童时的玩伴可好！

　　图文 清茶一 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