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日记里的老娘(十)

强

20191208。晴（一）快过冬至了，妈妈还惦记着全家要吃饺子。其实我们都爱吃妈妈包的饺子，小巧浑圆，饱生生的，一口一个，非常过瘾。今天早晨我到了家。她把我当成爸爸了，我一进门，她就问，老汉，多咱过冬至了？我说，妈，是我。过冬至还有俩礼拜了。妈妈问我，絞好肉馅没有？还有俩萝卜了，一定要放进去啊。我说，知道了。妈妈接着说，要剁好肉馅啊！昨天我还吃了几个饺子呢！我说，那是昨天丽娜听说你想吃饺子了，提前包好送过来的。（二）娟说，昨天晚上妈妈一直处在幻觉中，念叨着不是丢了钱，就是有人在旁边推她。我们知道，妈妈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三）今天上午，我回村里置办烟囱和小毛火。三舅听说了，就来帮忙。一楼卧室放了旧缸火，厨房的煤球火安上了烟囱。二楼客厅放了一个小毛火（铁炉子）。（四）晚上我到了家，爸爸正在做疙瘩汤。妈妈听见声音，就问，是强来了？我说，是我。妈妈问，娟了？我说，她刚走。妈妈就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问我，娥孩你四姨家闺女定亲了？我随口答道，不知道呀。听我这么说，妈妈就不问了。这几天来，她一直产生幻觉，不是问我们，就是自言自语，神智时好时坏。爸爸把疙瘩汤做好了。可是她已经虚弱地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那里等我喂。喂饭的时候，她说，你在我的嘴下面垫个毛巾，可不要把汤流在床上了，弄脏了没有人给你们拆洗铺底。我端着碗喂了妈妈几勺。想起小时候，妈妈喂我们，我们就慢慢长大了。可是现在轮到我们喂妈妈，她却要慢慢地离开我们了。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又喂了两勺，妈妈闭上眼睛不喝了。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说，再让我喝一点吧。我又喂了一点点。妈妈说，我还没有喝药呢！我问，你觉得疼吗？妈妈说，不疼。我说，不疼那就不要喝了。妈妈说，哦。我也不想喝呀！最终还是没有喝药。妈妈躺在那里，问我，疙瘩汤还有多少了？我说，还有半锅，只要你想喝就有，总得让你吃饱了。妈妈问，屋顶上怎么全是黑点子，还有蜘蛛网？我说，知道了，我一会儿打扫打扫。（五）丽娜今天下午来打针。妈妈以为是来给她输液了。就说，你们给我穿上衣服，扶我到客厅沙发上，准备输液。爸爸说，今天是星期天，不输液。星期二才能输了。于是妈妈就躺下了。妈妈说，我好几天了没有见到皮特，想他了。过了一会，妈妈又问，皮特是不是还没有断奶了？我说，早断奶了，现在去幼儿园了。她已经不记得夏天的时候皮特坐在院子里陪她聊天的情形了，只是惦记他还在吃奶呢。（六）我看护妈妈的第一个晚上，妈妈还能自己坐起来喝口水。到了今天，她已经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那里等喂水。我坐旁边陪着她。她在一旁絮絮叨叨，自说自话。一会儿说，联华家把孩子抱过来了，要给人家看好啊，可不敢丢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过来问，我的手机了？我说，在你旁边了。她说，哦，关了机就行了。她边说边从身边摸索到手机，放在枕头边。放好手机，对我说，你要盖好肚子啊，可不敢凉着了。她这是在下意识的关心我，提醒我。可我听了心里酸的发苦。以前听她唠叨，有时会嫌烦。现在听听她的唠叨也是一种幸福啊，可惜时间却不多了。（七）半夜，妈妈想喝疙瘩汤了。我就起来热了一小碗。妈妈说，你给你二姨下些面条吃吧，先把她们安顿好了再说。我说，好的。其实，二姨今天就没有来。幻觉中，她还在惦记二姨没有吃饭。喂了妈妈几口，她硬撑着坐起来说，我想解个手。我扶着她坐在桶上面，过了好半天才尿了一点点。妈妈躺在床上说，再给我舀点热饭吧。我去厨房一看，饭已经有点凉了。电磁炉也不好用，饭少易糊锅。我就往疙瘩汤里掺了开水，这样就不凉了。妈妈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喝光了。休息了一会儿，妈妈说，明天早晨吃葛糁吧。我说，好的。过了一会儿，妈妈说被子太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就把她身上的被子往旁边掀了掀，但也不济事。 20191209。晴（一）早晨，妈妈对爸爸说，窗台上有小瓢，你挖上四瓢葛糁，弄点调和汤，我想吃葛糁了。爸爸说，没有葛糁了。妈妈就不说了。过了一会儿，妈妈对我说同样的话，还问我吃不吃。我说我不吃。她说，那就不要弄四瓢了，两瓢就够了。还嘱咐我，两瓢葛糁放四瓢水啊！（注：葛糁就是当地玉米粉碎后的细颗粒，做法和蒸大米饭一样。）（二）凌晨三点多，妈妈疼得叫了几次。我说，要不吃个药吧？妈妈说，不吃，刺激胃了。可是我见她的样子很痛苦，就起床拿了两粒药。妈妈只吃了一粒，至七点没有呼叫过疼。（三）每天早晨六点，爸爸都要起床出去锻炼一个小时。我们都说他起得太早了，冬天了，起早黑乎乎的，要注意保暖。爸爸说，不早点不行，要不就没有时间锻炼。白天一忙起来没有人能替换我看护你妈了。有一天早晨，爸爸问我吃油条不？我说，吃了。于是锻炼结束后，他在早点铺那里冷飕飕的等了好久，才给我买回了热乎乎的油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