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美术馆(上)

Wang Wei

<p>十一月的中旬,趁着欧洲的印第安夏天(Indian summer),搭朋友的顺风车去了巴塞尔。那座城市有一家我向往已久的美术馆(Kunstmuseum Basel),于是抽出一天时间参观这座艺术博物馆。</p> <p>巴塞尔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人文艺术之城,低调又不平凡,整座城市拥有四十座博物馆和众多的私人收藏作品。而我这次去看的是瑞士最大的美术馆,也被认为世界上最早的公立博物馆,其历史可以追溯到1661年。</p><p><br></p><p>其所有藏品横跨十五世纪到现代的数百年。博物馆扩建的部分由巴塞尔Christ &amp; Gantenbein建筑事务所设计,通过地下与博物馆主楼相连,用于举办临时专题展览。</p> <p>一进门就看见罗丹的加莱六义民(Bourgeois de Calais)的雕塑群,这也是罗丹最有艺术成就的作品之一。</p><p><br></p><p>讲的是英法百年战争中,英王爱德华三世攻克加莱城时要求惩办六人而换取免于屠城的故事。</p><p><br></p><p>这座雕塑群被浇铸了12次,散布在世界各个大博物馆,我曾在斯坦福校园内见过,记录在<a href="https://www.meipian.cn/47i8fc0?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美国行记(第十二篇)</a>这篇文章里。</p> <p>进入展区,有大量伦勃朗的素描。这里是收集伦勃朗作品比较多的一家美术馆,在拓展了的新馆里正在举办伦勃朗以及十七世纪荷兰画家关于东方风情的特别画展(REMBRANDTS ORIENT, WESTÖSTLICHE BEGEGNUNG IN DER NIEDERLÄNDISCHEN KUNST DES 17. JAHRHUNDERTS)。</p><p><br></p><p>伦勃朗来自阿姆斯特丹,作为荷兰东、西印度公司的母港,这里曾是东方与西方交汇的文化大熔炉,如同我们当时万国来朝的长安,很大地激发了艺术家的想象力。</p><p><br></p><p>文艺是随着财富而移动的(这点我到后面再详细解释),造就了一大批荷兰黄金时期的艺术作品。</p><p><br></p><p>因为老馆的收藏太丰富了,感觉一天也看不完,于是决定这次舍去熊掌,专注于鱼,留着下次再来看专题展出。</p> <p>继续参观,看见两幅苏丁(Chaïm Soutine)的画,想聊几句这位小哥。称他小哥是因为他胃溃疡英年早逝,算是一名艺术家完美的结局。</p><p><br></p><p>此人的背景和夏卡尔(Marc Chagall)相似,都是白俄罗斯的犹太人,于上世纪初来到了巴黎,属于混迹蒙帕纳斯的波希米亚式艺术家(la bohème de Montparnasse,那种在生活上和艺术里脱离世俗常规,穷困潦倒但又无忧无虑的巴黎派画家)。</p><p><br></p><p>这幅是他1930所作的《系蓝围裙的厨娘》。</p> <p>之所以要提这位小哥,就是要讲讲他和莫迪利亚尼(Amedeo Modigliani)的友谊。我们对莫迪这个人的了解应该有个轮廓了,不清楚的建议读读这篇文章<a href="https://www.meipian.cn/1ldr9mnp?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燃情狂爱的一代大师 - 莫迪利亚尼</a>。</p><p><br></p><p>此人来到巴黎后在国立高等美术学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Beaux-Arts)学习,这家学校名气实在太响,后来在中国画坛呼风唤雨的那帮人都自称在这所学校就读,譬如林风眠,徐悲鸿,颜文梁,潘玉良等人。可能也只有颜文梁是正儿八经的毕业生,被当地艺术圈认可,其他的人多数只是些旁听生和肄业生。英雄不问出处,作品是检验艺术成就的唯一标准。</p><p><br></p><p>言归正传,苏丁来到了巴黎后,一战就随即爆发了,他入伍成为修筑战壕的工程兵,但因健康原因很快就退伍了,回巴黎养病。在此期间,他认识了年长十岁的莫迪,同是犹太人,又同是落魄不偶的艺术家,后者竟然成为了他的良师益友,莫迪为苏丁画过好几次画像(下面两幅就是出自莫迪之手),莫迪还向苏丁介绍了他后来的经纪人淄博洛夫斯基。1918年,莫迪甚至将这位贫困潦倒的画家带到法国南部,以躲避当时德军的轰炸。</p><p><br></p><p>苏丁这人不善言表,性格惊疑易怒,艺术表现手法单调,不像他的老乡夏卡尔,把油画、木刻、雕塑、玻璃彩画甚至诗歌都玩了个转。他游离于当时的艺术团体之外,但好处是别人泡妞喝花酒的时间,他就用于画画。一个好的艺术家或者文学家应该有放肆不惮、任性沉溺的一面,譬如胡适在上海也经常叫局和吃花酒,过于自制的人往往会扼杀自己的创造力,很难使其成为令人扼腕的大师。但莫迪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对他倍加呵护和关怀。</p><p><br></p><p>苏丁的作品中还是蕴含点激情和力量的,在山头林立的巴黎派画家中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他依靠于直觉的力量,而不拘泥于形式的束缚。和梵高一样,画作中的色彩和造型都表现着一种狂热。莫迪对他的艺术创作也有很大的影响,譬如对非洲艺术的掌握,形成一种明显的反学院派风格。</p> <p>再往里走就进入这家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十五、十六世纪北地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作品展区,也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藏品一部分。</p><p><br></p><p>展厅正中放着一件当地画家克鲁勃(Hans Hug Kluber)于1559年创作的大幅作品,此人是霍尔拜因(Holbein)的弟子。作品呈现的是Faesch家族的全家福。</p><p><br></p><p>这个家族自1400年从德国搬至巴塞尔,以工匠身份起家,经历几代人的努力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这类显要家族在瑞士有一个专有名词 - daig),进入文化、宗教和政治权力圈,其经济活动范围涉及各个领域。巴塞尔的大学,图书馆,博物馆能发展成今天这个规模,其家族的支持是功不可没的。</p><p><br></p><p>他们的影响力甚至扩散到世界各地,其中有一分支十八世纪移民到科西嘉岛,也控制了那里的政经领域,家族成员的Joseph Fesch大主教甚至是拿破仑的舅舅。</p><p><br></p><p>再譬如,Isaac Faesch当了加勒比海地区库拉索(Curaçao)荷兰委派的总督。John Jacob Faesch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成为乔治华盛顿的主要军火供应商。十九世纪搬至日内瓦的一支也成为这里的法官、市长、企业家等等,和本地De Saussure家族联姻,Jules Faesch成了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的老丈人。</p> <p>老汉斯•伯克(Hans Bock der Ältere),霍尔拜因的另一位巴塞尔弟子,两幅画是日与夜的寓言,正反两面。</p> <p>老汉斯•伯克于1597年画的Leukbad,在瑞士居住的朋友应该都去过洛伊克洗过温泉吧,那个时代是这样的,看过后发觉那时候的营养真好。</p> <p>第二代枫丹白露画派,不评论,自己欣赏。</p> <p>老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de Oude),和范艾克(Jan van Eyck),博斯(Hieronymus Bosch),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一起被公认为弗莱芒流派的代表人物,也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之一,在我的朋友圈文章中曾多次提及他。</p><p><br></p><p>这是他在1562年绘制的《死亡的胜利》,描绘了一队骷髅军团穿过原野向人类进攻的场景。画里有作者所有的要素:宏大的构图,将所有的景色一览无遗,画面中人物众多,内容复杂。左下方有倒下的皇帝和红衣主教;右下方有弹琴言爱的恋人和一群正在享受美宴的贵族。人间中形形色色不同身份的人都面临着死神的威胁。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画面中央,死神拖着棺木正收割着生命,百姓在惊慌中跑向标有十字架的木箱,仿佛要寻求宗教的庇护。左上角被敲响的丧钟和钟面代表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我们把视线转移到背景,烽烟四起中,大地一片荒芜。地面上高高耸起的绞刑架是当时独有的一种酷刑,受刑的人会在漫长的痛苦中死去。整幅画看似荒诞,不会在现实中出现,但却是当时社会乱象的映射。最著名的版本收藏在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馆(Museo Nacional del Prado),<a href="https://www.meipian.cn/kx7kgk4?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六月春光马德里(二)</a>。</p><p><br></p><p>在人类发展的历史岁月中,除了我们正在抗击的这场疫情,还曾有过无数次与瘟疫抗争的经历。其中最广泛的被人们提及的是十四世纪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与特朗普认为新冠是人为制造的病毒不同之处是,当时处于神权统治之下的欧洲,缺乏对于疾病的认知,普遍认为这是上帝的惩罚。</p><p><br></p><p>随之,在十四到十六世纪的北部绘画中衍生出一种艺术体裁叫死亡之舞(Danse Macabre),寓意为“勿忘你终有一死”(Memento mori),这是禁欲主义的一条重要戒律,借此培养超脱和其他美德、将精力转移到灵魂不死与死后的世界,来完善人格。也是虚无主义(Vanitas vanitatum omnia vanitas)爱用的题材,在绝对的死亡面前,人人都不能逃脱,一切浮华的人生享乐都是虚无的,彰显人的物欲有多么的愚蠢。</p><p><br></p><p>后面这个时期的绘画作品中我们会经常看到象征死亡的骷髅以及对永生的期望,我们后面要介绍的艺术家霍尔拜因 (Hans Holbein der Jüngere),就是死亡之舞体裁的主导人物。</p> <p>这是老彼得•勃鲁盖尔的小儿子,也就是小彼得•勃鲁盖尔的弟弟,老扬•勃鲁盖尔(Jan Bruegel de Oude)于1598年画的《施洗约翰的讲道》(The Preaching of St John the Baptist)。</p><p><br></p><p>之所以称他为老扬•勃鲁盖尔,因为他有个卓越的画家儿子,叫小扬•勃鲁盖尔。小扬•勃鲁盖尔生了一个有名的画家叫亚伯拉罕•勃鲁盖尔,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家人的画风看一眼就知道是勃鲁盖尔,就如同听歌一样,还没有唱就知道是Tiziano Ferro的歌了。</p><p><br></p><p>而他老爸在1566年就画过一幅相同题材的作品,珍藏在布达佩斯美术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同一幅作品,简直乱真。</p><p><br></p><p>稍微评论一下原作,全景式布局,讲求整体效果,画大型场面,尤其是农村的景象是这位荷兰最伟大画家的强项,如同其他作品一样,老彼得•勃鲁盖尔把日常生活中的人物放置中央而主角施洗约翰的讲道却在背景里。靠着画面上表现出来的凝视聚焦于他的目光,我们还是感觉约翰实际上站在人群的中央。耶稣基督也在场, 那个留胡子红衣双臂交叉在胸前的人就是,和其他信徒一样,专心地听着布道。</p><p><br></p><p>观者的注意力多被众多拥挤在场景中的角色所吸引,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这些服饰区分了不同的社会阶层,很能体现生活风貌。譬如,穿着条纹斗篷的吉普赛人给一个有钱人看手相,一条狗压在他外套上。要知道中世纪以来,是禁止看相术的,即使新教的加尔文也禁止其追随者这样做。还有,在他左边上戴草帽,怀抱孩子的蓝衣人是个农民,站立右侧的是个士兵。画的里面插入了许多那个时代画家们的肖像,据传,上侧最右边是作者本人的自画。 </p> <p>下面开始进入本文的主题之一,这也是巴塞尔美术馆最大的自豪,因为它是北地文艺复兴时期画家霍尔拜因及其家族作品的最大收藏地。</p><p><br></p><p>要谈论霍尔拜因,那就不得不先介绍一下什么是北地文艺复兴时期。</p><p><br></p><p>在十二、十三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的条顿骑士团(正式名称为:耶路撒冷圣玛丽亚医院德意志兄弟骑士团,Orden der Brüder vom Deutschen Haus Sankt Mariens in Jerusalem)影响范围内的诸城市(以德意志北部城市为主)之间形成了一个商业、政治联盟。人称汉莎同盟(Hansa Teutonica),汉萨的德文原意是“商会”的意思,现在的德国国家航空公司 - 汉莎航空(Lufthansa)一名来源于此。</p><p><br></p><p>汉莎同盟以吕贝克城为首,有汉堡、科隆、不来梅等城市加盟,借着曾慷慨地为被囚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将领的狮心王理查(Richard I)支付赎金(这段历史曾经在布拉迪斯拉发-维也纳之行的朋友圈文章中介绍过),从而获得了在英格兰的免税特许状,并将商业活动扩展至整个波罗的海地区。其口号是“对内一致,对外和平”(CONCORDIA DOMI,FORIS PAX),但实际上联盟成立后很快从镇压海盗、打击掠夺行为和取消不合理的通行税等保护商业的行为转至为在海外扩展商业势力,垄断商业利益。在其全盛时期,汉萨同盟左右着丹麦和瑞典的王位继承人人选,而英王甚至不止一次将王冠抵押给汉萨商人换取贷款。同盟积累了大量财富,并凭借商业和武力赢得了各国的尊敬。</p><p><br></p><p>要知道经济是文化发展的基础,尤其在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里,文化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在这时候就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前面说过一句话:文化艺术是随着财富而移动的。也就是想说明经济和文化的支撑与互补作用。现今德国北部城市的文化在当时得到极大的发展,为随之而来的北方文艺复兴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仓廪实而知礼节,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吴越,巴蜀,岭南一带文化底蕴深厚的原因。</p> <p>在十六世纪之前,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在亚平宁以外的地区没有什么影响力,阿尔卑斯山阻碍了所有信息的传播,使得欧洲北方远离了古典文化,那片地方曾经是文化的沙漠,譬如在绘画中他们以金色背景来存托圣母玛利亚,这种技巧在其他地方早已被摒弃不用了,北方佬是不入流的群种,至今如此。随着大学的建立和谷登堡活字印刷术的出现才推动了北方文艺复兴的发展进程,同时还促进了宗教改革、启蒙时代和科学革命。</p><p><br></p><p>到了十五世纪中叶,意大利的人文主义态度和新颖艺术视野被一些过气落魄而寻求出路的意大利艺术家通过版画的形式带到了北方,使得那里的人能够廉价地复制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慢慢地使得德国文艺工作者们接触了这些“新艺术”,并激励他们出发去“艺术摇篮”进行实地考察,在当地研究意大利艺术大师。</p><p><br></p><p>与此同时,宗教改革在这些国家得以推动与成功,而新教运动对教堂内的装饰绘画是抱有敌意的,因此宗教艺术的需求崩溃倒塌 。这对艺术家们来说打击是巨大的,使其失去了最重要的金主,不得不转向其他体裁,譬如肖像艺术和山水画 ,这样才能卖给那些有钱有闲的阶层。由此,画家们趋鹜于对艺术有所需求的北方经济发达地区,如同当今的中国足坛,他们(那时的画家或如今的球员)之间无不交流着这样一个信息:“钱多、人傻、快来”。</p><p><br></p><p>于是,在北方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一个分支- - 德国的几位艺术大咖就脱颖而出了。其中有:纽伦堡的制图员丢勒(Albrecht Dürer),美因茨的宗教狂热分子格吕内瓦尔德(Matthias Grünewald),影响悠远流长的洛克纳(Stefan Lochner),丢勒都想拜师的尚高尔(Martin Schongauer,尚高尔看见丢勒急匆匆地赶在路上,一时紧张气绝了), 画裸女出名的老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 der Ältere,他是我喜欢的画家,但大家不要想歪了),替丢勒打工的格里恩(Hans Baldung Grien),还有就是今天要出场的小霍尔拜因 (Hans Holbein der Jüngere)。</p><p><br></p><p>下图就是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人物格吕内瓦尔德于1515年创作的《耶稣被钉十字架》,虽然有无数位艺术大师都在他们的作品中描绘了这个场景,卡拉瓦乔、鲁本斯、提香等对这类题材也都很偏爱,但是看了他的作品还是感觉很有震撼力的。先请注意十字架上的INRI这四个字母,文章后面会有解释。</p><p><br></p><p>把话题岔开一会儿。许多年前去阿尔萨斯的Colmar玩,临行前向一个法国同事打听一些攻略,他说:哦,你可以有幸去观赏Le retable d’Issenheim了。当时还不懂是什么德国文艺复兴,还加问了一句:真值得去看看吗?</p><p><br></p><p>现在告诉大家,如果有机会去那里玩,抽出点时间去恩特林登博物馆(Musée d'Unterlinden) 看看那幅格吕内瓦尔德画的耶稣被钉十字架上的祭坛作品,除了画中的炫技成份外那种悲剧情氛非常有渲染力,有种少见而无法描述归类的感觉。这也是法国的一件艺术国宝,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还能够完好保存算是奇迹了。</p> <p>再来两幅那个时期重要人物汉斯•巴尔东(Hans Baldung),因为在他的作品中擅长使用绿色而得到绰号格里恩(Grien)。</p><p><br></p><p>主题是少女与死亡,在第一幅画中双手紧握并哭泣着的少女背后的情人竟然是个死神骷髅,用骨感十足的手拉住她的头发欲施拥抱,少女身上的薄纱代表着最后一份廉耻,这是在警示着众人美丽终将消失,就像画顶端的不祥之词:“Hie mvst dv yn” (Here must you go)。</p><p><br></p><p>在第二幅画中,一个美丽的少女欲转身接受了情人之吻,却发现是死神。 骷髅托着着她的头,使其无法挣脱他的利齿,那稀疏的头发和糜烂的皮肤与她那飘逸的头发和丰腴的身体衬出极大的反差。 大家是否注意到他们站在一块墓碑上,或许就是她自己的墓碑。作品寓意着生命的短暂,这是画家偏爱的那个时代的经典主题 -- 死亡之舞。</p> <p>这是另一个那个时期的重要画家老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 der Ältere)于1525年画的宗教改革领袖马丁•路德和他妻子卡塔琳娜·冯·博拉(Katharina von Bora)两人的肖像。</p> <p>在介绍本文的重点人物霍尔拜因前还想再给大家展示几幅属于北地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主要讲讲画中的故事。</p><p><br></p><p>这幅是康拉德·维茨(Konrad Witz)画的《圣克里斯多福(Saint Christopher)》,他是早期北地文艺复兴的瑞士画家,与扬·范艾克(Jan van Eyck)属于同一时代的人物,画风比较注重真实的自然描写。</p><p><br></p><p>画里的故事是圣克里斯多福帮助假扮成小男孩的耶稣过河,因此成为所有旅行者的主保圣人。</p><p><br></p><p>宗教绘画表现形式一般分成圣经寓言(Allegoric themes)和宗教人物(Religious themes)两种,他还有一幅代表作品《圣保罗捕鱼的奇迹(The Miraculous Draft of Fishes)》就是属于前一种。原画是由日内瓦的圣彼得大教堂(Cathédrale Saint-Pierre de Genève)于1444年定制的祭坛画,加尔文宗教改革后几经辗转,现收藏于日内瓦艺术历史博物馆(Musée d’art et d’histoire)。画中的背景把这个圣经故事里的位于现在以色列的太巴列湖(Lake Tiberias)改画成了日内瓦湖,很有意思,如果大家周末有机会参观这座博物馆时建议去看一下。</p> <p>Meister von Sierentz的两幅作品,此人是维茨的学生。两幅画中的主人公我都在朋友圈的游记里有所介绍。</p><p><br></p><p>第一幅画的是圣乔治杀死恶龙的故事(Saint George and the Dragon),传说圣乔治是公元前的一名骑士,曾杀死了威逼一位美丽的公主当作祭品的恶龙,当恶龙被杀死之后,其血流到地面上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形。圣乔治被视是英国的守护者,白底红十字的英格兰国旗被称为“圣乔治旗”。</p><p><br></p><p>画家以对角线安排形象,腾跃的白马呈向上趋势,圣乔治举刀作欲砍之势,动作十分英武优美。</p><p><br></p><p>另一幅是圣马丁割袍赠乞丐(Saint Martin and the Beggar)的故事,公元334年的冬天,圣马丁作为卫队军官驻扎在高卢,他遇见一个衣着单薄的乞丐在祈求怜悯而无人回应,圣马丁拔出长剑将披肩割下一半赠予乞丐保暖。当晚,耶稣出现在圣马丁的梦中,身上披着那半截披肩。梦醒后的圣马丁意识到他的使命,此后弃戎从神,成为隐修士,曾三度被罗马皇帝召入宫中讲道。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翻翻我的朋友圈了解一下为什么光棍节那天在德语地区要吃鹅餐(Martinsgans)而到了美洲变成了火鸡。</p> <p>这是瑞士伯尔尼画家Niklaus Manuel的两幅画,不知为何他的绰号叫德国人(Deutsch)。他的经历也很丰富,不光是艺术家,也当过雇佣兵和伯尔尼议员。</p><p><br></p><p>我们还是继续讲画里的故事。第一幅叫《帕里斯的评判(The Judgement of Paris)》,大家都应该听说过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战争(Trojan war),那个木马屠城什么的,还有印象吧?那场战争的导火线就是金苹果事件和帕里斯的评判。</p><p><br></p><p>限于篇幅,大致说一下这个希腊神话的来龙去脉。话说人间英雄佩琉斯与海中女神忒提斯的婚宴,因为餐具不够只请高级别的大神来参加。主管纠纷的女神不请自来,在宴席上留下一只写着“献给最美丽的女神”的金苹果后不辞而别。引得雅典娜、阿佛罗狄忒和赫拉三位女神大打出手,于是请了潇洒俊朗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前来仲裁。为了得到金苹果,大家都在贿赂王子,赫拉许愿他升级苹果iOS14.3版,让他成国王,雅典娜要赐予他智慧,可是这位愚蠢的花花公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爱神阿佛罗狄忒因为将美女海伦许诺给他而得到了苹果。因此赫拉与雅典娜怀恨在心,发誓要彻底毁灭所有的特洛伊人,最后帕里斯在特洛伊城沦陷之夜中箭身亡。</p><p><br></p><p>这则故事给了我们几点警示:女人扎堆就会惹事生非,男人忙来忙去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得到女人,空着不要去管闲事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甚至连累族群,凡夫俗子千万不要去得罪女神。</p><p><br></p><p>第二幅画是一个古罗马时代的传说,说的是卢克丽霞 (Lucretia)的故事。</p><p><br></p><p>卢克丽霞是公元前五百年的古罗马执政官卢克莱修斯(Tricipitinus)的女儿,行政官克拉第努斯(Collatinus)的妻子,被伊特鲁里亚王储塔奎尼乌斯(Sextus Tarquinius)趁其丈夫不在时威逼而强奸,如她不从他的性要求,他会杀死她和一个奴隶,并把尸首放在一起,然后声称他发现她有通奸行为来坏她名声。第二天,卢克丽霞穿一身黑衣,来到父亲家,跪地哭诉强奸事件,要求他们为其主持公道,正当他父亲和罗马法官在讨论该如何是好时,她抽出一把暗藏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克拉第努斯看到亡妻,悲痛欲绝,他的朋友布鲁图斯(Brutus)命令众人抬尸进军罗马,引发了推翻罗马君主制的叛乱,并导致罗马政府从一个王国过渡到一个共和国,使得后来的皇帝只能是由选举产生而不是世袭,直到拿破仑战争后才被废除这一制度。真是和孟姜女哭倒长城一样壮烈啊 </p><p><br></p><p>如果发生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中国,卢克丽霞应该有座牌坊。无论中外,贞操一直被视为对妇女的束缚,因为可以保证雄性能有基因被遗传下去的一夫一妻婚姻制与为了对抗自然天敌又不得不结成的群体有着固有的矛盾,为了使得多余的精力去搞发展,而不是去争夺性资源,于是人类文明中就出现了贞孝节烈的概念。</p><p><br></p><p>卢克丽霞在欧洲艺术和文学中和我们的孟姜女一样被歌功颂德,在十六世纪的绘画里是非常普遍的一个艺术素材。</p> <p>这是北地文艺复兴时期低地国家的老彼得·库克·范·阿尔斯特(Pieter Coecke van Aelst)画的卢克丽霞故事,此人曾是查理五世的御用画师。</p><p><br></p><p>查理的头衔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罗马人民的国王卡尔五世,奥地利大公卡尔一世,卡斯蒂利亚-莱昂国王卡洛斯一世,西西里国王卡洛二世,那不勒斯国王卡洛四世,低地国家至高无上的君主。可见十六世纪中欧洲各国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被认为是“哈布斯堡王朝争霸时代”的主角,也是西班牙日不落帝国时代的揭幕人。</p> <p>再来一幅还是同一时代的Hans Wertinger的画,人称施瓦本画家(Schwabmaler)。</p><p><br></p><p>画的是十二个月系列中九月采摘和制作葡萄酒的场面,栩栩如生,他这个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系列中的每幅画都非常好看。</p> <p>现在我们这篇文章的重磅人物就要出现了,小汉斯·霍尔拜因 (Hans Holbein der Jüngere),他出生在德国的奥格斯堡(Augsburg),位于巴伐利亚,属于德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打小和父亲 - 奥格斯堡画派的创始人 - 老汉斯·霍尔拜因(Hans Holbein der Ältere)还有叔叔(Sigismund Holbein)学习绘画。十几岁时被哥哥(Ambrosius Holbein)带去当时文化和思想相当活跃的经济重镇巴塞尔镀金开眼,一家人走的都是细腻严谨的绘画路子。</p><p><br></p><p>在巴塞尔他相遇了人文主义哲学大师伊拉斯谟(Desiderius Erasmus Roterodamus),由于他经过父兄的严格训练,功底扎实,伊拉斯谟委托他为自己的讽刺作品《愚人颂》绘制插图,同时还为马丁·路德翻译的德语版《圣经》绘制了插图。因为和巴塞尔市长的关系,还为巴塞尔市政厅绘制壁画,下图就是今天市政厅的样子。</p><p><br></p><p>那时的德国正处于最黑暗的时期。信仰缺失,饥荒瘟疫肆虐。此时不仅仅是经济,在文化艺术方面德国也处于非常低迷的时期,但是当时欧洲的其他地方以意大利为首的各邻国都已经走出了黑暗的中世纪,于是霍尔拜因去意大利学习“新艺术”,回来后在巴塞尔开起了自己的画店,之后又去法国云游。</p><p><br></p><p>前面说过,当时发生在瑞士的宗教改革反对教堂悬挂宗教偶像绘画,因此艺术家们的处境都比较艰难,霍尔拜因转道尼德兰去了伦敦,伊拉斯谟为他向《乌托邦》一书的作者大法官托马斯·莫尔写了一封推荐信,这位人文主义思想家是个老大(此人一身正气,后来因反对国王与教廷决裂而被砍头),所以霍尔拜因靠他在英国站稳了脚跟,成了御用画匠。他为亨利八世,以及几个王后和朝臣们绘制了许多肖像。两年后他回到巴塞尔处理家事,并承接了几幅绘画,次年又回伦敦,于1543年,因感染瘟疫而客死他乡,年仅48岁。</p><p><br></p><p>霍尔拜因在英国期间为亨利八世(Henry VIII)绘制肖像而出名,他的画风注重细节,笔下的国王形神毕肖。他身材高大壮硕,肥头粗颈,络腮胡须,面部肌肉略显松弛,五官却紧紧绷在一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国王绝非良善之辈。</p><p><br></p><p>作为“英格兰国家照相馆”的特级“摄影师”,他带着画画儿的家什,出入于宫廷、官场、商场、情场,为各色名流拍摄“标准相”。他就像一名冷静的观众,坐在剧场的前排,饱览了十六世纪英国的那一幕幕宫斗、商战、政斗、言情大戏。</p><p><br></p><p>亨利八世一共换了六个王后,与每位王后的故事都是一部狗血后宫剧,大致写个剧情八卦一下,如果有机会以后细述。第一位西班牙公主被休退(“血腥女王,Bloody Mary”玛丽一世的母亲);第二位是正宫的侍女,小三上位(“童贞女王,The Virgin Queen”伊莉莎白一世的母亲),是个心狠手辣、善用手腕的女人,因为没能生下儿子被砍头;第三位是也前任的侍女(“粗暴求婚,Rough Wooing”爱德华六世的母亲)总算生了儿子,造化弄人,得了产褥热病死;第四位是个小国的丑公主,用当时美图秀秀照骗而当了王后,以至于婚后半年未被临幸,后主动让位,余生享尽荣华富贵,真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第五位也是个上届王后的侍女,与国王年龄差距三十岁,出轨大臣后被砍头;最后一位是个寡妇,熬死了老国王笑到最后,旋即与以前的老相好,即第三位王后的哥哥结婚。</p><p><br></p><p>正因为休妻另娶新后而与当时的教宗反目,亨利八世推行英格兰宗教改革,容许自己另娶,使得英国教会脱离罗马教廷,让英国成为统一集权的国家。</p><p><br></p><p>在第二次来到伦敦期间,霍尔拜因绘制了名作《出访英国宫廷的法国大使》(The Ambassadors),收藏于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几年前去观摩过,算是他被点评最多的一幅作品,以后有机会细讲。</p><p><br></p><p>霍尔拜因在绘画上的另一项成就则是木版画。他最出名的作品是系列木版画《死神之舞》(La Danse Macabre),共41幅。通过这个系列的作品霍尔拜因重新定义了这一主题,将死亡与日常的场景联系在了一起,并把死亡变成一种伸张正义的角色,用来谴责权利与贪婪。正是体现了他受到人文主义思想的影响。</p> <p>这是霍尔拜因于1523年画的伊拉斯谟,那是他在艺术上进入登峰造极的阶段。这幅肖像是这位敏锐而又博学智者的理想照片,也正是伊拉斯谟希望被后世牢记的方式。</p><p><br></p><p>这位著名的人文主义思想家和神学家,给欧洲留下许多精神财富,他以教条主义的反对者而著称,生前曾在欧洲各国游历以传播知识、开阔视野。欧盟在1987年成立的学生交换项目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伊拉斯谟计划”(Erasmus Programme,EuRopean Community Action Scheme for the Mobility of University Students)。</p><p><br></p><p>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2月9日,瑞士以全民公决的方式通过了一项反对大规模移民的提案,主要苗头就是针对来自欧盟的移民。一贯对人民的呼声持有双重标准的欧盟政客鼠目寸光,为了“惩罚”瑞士人民的决定,竟然把瑞士学生踢出了这项计划。没有再比这还更愚蠢的决定,学生、学者交流历来是施展本国影响力的最佳长期投资,任何一个拿留学生开刀的人都是缺乏政治智慧的决策者,特朗普就是个典型的例子。</p><p><br></p><p>于是瑞士政府就拿原先应交的会员费直接资助本国的优秀学生去欧洲各大学交换学习,竟然发现这笔资金远远还有盈余,于是鼓励资助学生们去全世界各优等学府进修,中国高校也在此项目之内。而欧盟的学生进入瑞士这世界一流的教育体制进修的门槛却变得非常高了,这就是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据说明年开始欧盟又要重新把瑞士纳入这一计划。</p> <p>《巴塞尔市长和他的妻子》(Double Portrait of Jakob Meyer zum Hasen and Dorothea Kannengießer),画于1516年。</p><p><br></p><p>这两幅画标志着霍尔拜因作为肖像画家的开始,对他职业生涯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装饰精美的建筑和天蓝色的背景,感觉拱形建筑是相连的,市长头顶上是他家族的徽章,这些表现手法在当时的巴塞尔是前所未有的。合在一起时双方都目视着对方,把两幅画像分开时又具有独立性。巴塞尔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市长满手戒指,手持着一枚硬币,这不是纯粹的炫富,是在告诉大家他原来的职业是货币兑换(Cambista)。当时的巴塞尔是经济通渠,需要外汇交易这样的金融服务,我工作的银行也是因为当时日内瓦是粮草贸易的通道,和瑞士的银行业一样都是靠着兑换钱币这个行业起家的,如今欧元的出现堵了好多人的生路。市长太太的领口绣着金丝,戴着一条编织金链和珍珠项链,也是豪气十足。</p><p><br></p><p>那时小汉斯刚开始他的职业生涯,还在画家Hans Herbst的画室里进修,在市长家他施展了他的画技,这幅双重肖像是现存的最早油画之一。通过给市长家人作画,他从而得到了装饰巴塞尔市政厅的工程项目。</p><p><br></p><p>他还为市长绘制了一幅全家福《Darmstadt Madonna》,这幅画受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宗教绘画的影响,被认为是欧洲艺术中最伟大杰作之一。一直暂租给法兰克福市艺术馆,(Städelsches Kunstinstitut und Städtische Galerie),博物馆愿出四千万欧元买下,但还是因为出价太低被企业家Reinhold Würth截胡了,虽未透露价格,但被估值是德国价格最高的一次艺术品交易。目前被存放在施瓦本哈尔(Schwäbisch Hall)改成博物馆的医院骑士团教堂里,免费参观。</p> <p>让我们来看看霍尔拜因早期关于神话故事的作品,左边这幅叫《维纳斯与丘比特(Venus and Amor),1525》。这两个人物大家都很熟悉了,维纳斯的姿态优雅、目光安详真挚,丘比特试着趴上栏杆去拿他那支箭。</p><p><br></p><p>那个时期,霍尔拜因刚从法国回到巴塞尔,他看过大量的弗朗索瓦一世(François I)的收藏品。这位法王亦称大鼻子弗朗索瓦(François au Grand Nez),属于开明君主,在他朝政时文艺复兴的影响在法国开始根深蒂固了,为法国带来前所未有的文化繁荣。他和达芬奇是挚友,那幅《蒙娜丽莎》就是在1516年他被法王邀请去工作时带去的。达芬奇在法国去世后,他的画作便归学徒们所有,法王把它买下后保存在枫丹白露宫。所以见识过这些绘画的霍尔拜因在他的初期作品中可以看出达芬奇的画风。</p><p><br></p><p>右边那幅叫《科林斯的拉伊斯(Lais, Corinthiaca),1526》,画的是古希腊名妓,感觉这个词不是很贴切,委婉点的称呼是交际花,在古希腊有个专门的词 -- hetaera,反正就是玛丽莲梦露级别的人物。</p><p><br></p><p>此女酷爱哲学,或者说更爱哲学家,与苏格拉底的学生之一阿瑞斯提普斯(Aristippus)有一腿,这位以享乐主义著称的哲学家的人生目标就是通过掌控逆境和顺境来使自身适应环境,从而获得快乐。貌似有点黄连树下弹琴的感觉,但看看他的哲学著作完全是另一回事,《答批判我购买陈年好酒与召妓行为的人》,《答批判我斥巨资享受高档美食的人》,《论古代的奢侈享受》等等。</p><p><br></p><p>据说,我曾提及过的结巴演说家狄摩西尼(Demosthenes)愿意斥资一千金币与她共度良宵,却被她提价至十倍。而与犬儒主义哲学家第欧根尼(Diogenes)相处时她却分文未取。心这个东西很贵,给了对的人就是无价,可以免费但不廉价。</p><p><br></p><p>岔开一下,犬儒主义(Cynicism)这个名词听起来有点蹊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就是否定社会与文明,提倡回归自然,鄙弃俗世荣华富贵的思想,即使到如今还是很流行的一种处世态度,譬如卖掉北京的房而去云南开个音乐吧的那批人。在克己无求、独善其身方面又类似于我们的道家思想。</p><p><br></p><p>拉伊斯也是古希腊画师阿佩莱斯(Apelles)的情人,在圈子里,霍尔拜因有个“阿佩莱斯”的绰号。两幅画相隔两年的时间,不难看出这两幅画的模特是同一人,那是画家的情人Magdalena Offenburg,这可能是画家之所以以拉伊斯为创作主题的原因之一吧。</p><p><br></p><p>红颜多薄命,拉伊斯的结局也是非常凄惨的,被嫉妒的萨洛尼卡居民(Thessalian)用乱石砸死在神庙边上。</p><p><br></p><p>再回到绘画中来,两幅作品用的是晕涂技法(Sfumato),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技之一,用此方法最出名的人物应该是达芬奇了,那个蒙娜丽莎就是用的这个表现手法,仔细观察一下,是不是很像?</p><p><br></p><p>除此之外,还有换色法(Cangiante,当然这些都是用意大利名词,是英语changing的意思),米开朗基罗在梵蒂冈西斯汀小堂天花板上的涂鸦就是这个技法。</p><p><br></p><p>当然,还有我多次提过的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我喜欢的卡拉瓦乔可以说把这一技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摄影是光与影的运用,学摄影的人是绕不开这个概念的。</p><p><br></p><p>最后讲一下统合法(Unione),有机会看拉斐尔在梵蒂冈宫的壁画《 Stanza della Segnatura》或收藏在卢浮宫的《La Belle Jardinière》就能体会出这原来就是晕涂法和明暗对照法的混合体。</p><p><br></p><p>了解了这些,等下次如果有人吹文艺复兴的四大经典绘画技法时,那我们就可以陪他一起玩Zhuangbility了。</p> <p>这幅是《墓中基督的遗体(The Body of the Dead Christ in the Tomb)》,除了他画的肖像之外,这或许是霍尔拜因最引人注目的作品,让许多人着迷。1867年,俄国文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yevsky)在画前甚至差点发作了癫痫症。</p><p><br></p><p>这是一幅画在椴木板子上的彩蛋画(Tempera),这种绘画技巧盛行于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初期,将鸡蛋混入手磨的天然颜料粉,一层层地上色,干了之后色彩层次丰富、透明感强,有种矇眬而柔和的效果。一个世纪后就几乎被油画所取代了,因为颜料稀薄,蛋彩画很少能像油画那样画出很深的颜色。画幅是30.5厘米X200厘米,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尺寸,与真人同样大小,为更有逼真的效果。</p><p><br></p><p>我们看见耶稣平躺在白布上,头发散乱,肋骨(所有表现耶稣受难后的作品都有这个伤口,传说是一名叫Longinus的罗马士兵用长矛刺穿他的右肋,以验证他是否已经断气)和手脚上的钉伤,嘴和眼睛半闭合着,似乎还有话要说。脸、手、脚呈青灰色腐烂状态,以及肌肉的僵硬挛缩(Rigor mortis),这些在当时的绘画中都是不允许显现的细节。出人意料的是,在耶稣的额头上却没有荆棘冠的痕迹。他的右手在外罩边缘上保持着平衡,除了中指以外,其他手指都向内弯曲,让人感受到垂死的耶稣在他的生命消逝之时所遭受的痛苦。</p><p><br></p><p>画的上方,天使们手持着这样几个题字:“ IESVS NAZARENVS REX IUDAEORVM”。感觉比较难懂,但是如果知道,J在意大利语中被读作 i lunga(长长的i),而U和V在拉丁语中是相同的(这就是为什么英语中的W - 盎格鲁撒克逊人在七世纪发明的一个字母 - 双V被念成double-U)。那么这几个文字可以读成“Jesus Nazarenus Rex Judaeorum”,中文就是“耶稣,拿撒勒人,犹太人的君王”。</p><p><br></p><p>根据圣经,这句话被罗马士兵们用希伯来文,古希腊文和拉丁文写在钉着耶稣的十字架顶部,因为耶稣的罪名就是声称自己是“犹太人之王”。当时罗马帝国犹太行省的总督彼拉多(Marcus Pontius Pilatius)不愿意未经审判就钉死耶稣,而犹太大祭司们却欲给耶稣施罪,认为他自封柄权。彼拉多于是让耶稣否认他自己是“犹太人的君王”,可是耶稣并未予以否认。之后,犹太大祭司们建议彼拉多不要在十字架上写犹太人之王,要写他自称犹太人之王。彼拉多回答道:我已经写好了。这四个字的缩写就是前面提到的INRI,所以在表现耶稣被钉十字架(Crucifixion)这个主题的艺术作品里都能看到写在十字架上的这四个字母。</p><p><br></p><p>墓葬被放置在美术馆的墙上,有种三维立体的幻觉,画家在画中加深了观者感受基督所遭到的屈辱和痛苦,极尽展现当时宗教改革初期的那种世界末日的气氛,以及随之而来的复活与辉煌,其渲染的目的是为了发人深省。</p> <p>这是霍尔拜因于1524-1526年用了近三年的时间画的祭坛画(Altarpiece),四连本,原先放置在巴塞尔主教堂的祭坛上方,只有特殊场合才打开。</p><p><br></p><p>四连画的主题是耶稣受难,英语中有个专有名词叫The Passion of Christ,来自路加福音第二十二章,特指耶稣生前的最后一段时期,他造访耶路撒冷,在街道游行,最后晚餐,最终被逮捕,被判罪,走上苦路,钉死于十字架上等关键事件,每一段都被历代欧洲艺术家们反复地描绘。</p><p><br></p><p>这让我想起梅尔·吉布森(Mel Gibson)于2004年导演超过两个小时之久的同名好莱坞大片。他拍这个类片子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就是宗座缺出论者(Sedevacantist),被视为正统派天主教徒,属于天主教右翼保守的一支。澳大利亚人的脑子就是缺一根弦,经常会做吃饭砸锅的事。2006年他竟然对犹太民族出言不逊,被影视圈的犹太势力除名,几乎在电影界销声匿迹了,虽然反复作自我批评也无济于事,活该。</p><p><br></p><p>只讲讲这部作品记录的每个事件名,不一一展开细讲了。</p><p>上面四幅是:</p><p>降临在橄榄山(on the Mount of Olives)</p><p>耶稣被捕(the Arrest in the Garden)</p><p>该亚法审基督(before Caiaphas)</p><p>遭受鞭打(the Scourging at the Pillar)</p><p><br></p><p>下面四幅是:</p><p>戴荆棘冠(the Crowning with Thorns)</p><p>走苦路(the Via Crucis)</p><p>被钉在十字架上(the Crucifixion)</p><p>下葬(the Entombment)</p> <p>这几幅是霍尔拜因刚到巴塞尔是和他的老师Hans Herbst共同的作品,限于篇幅就不仔细介绍了,只点一下主题,从左到右:最后的晚餐,在橄榄山上和耶稣被捕(这个主题总会画耶稣的门徒犹大亲吻他来给罗马士兵指认耶稣,就是著名的犹大之吻,指某个看似友好的举动,实际上是在陷害其人)。</p> <p>这是他1525年作的胶水涂布画,<span style="color: rgb(50, 50, 72);">左侧画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圣亨利二世和皇后面对着在明斯特主教堂的唱诗班(Empress Kunigunde and Emperor Heinrich II in front of the Münster choir),右幅画的是圣母怀抱圣婴,天使的弹着乐曲和巴塞尔首任主教圣潘塔莱翁(Madonna with child, angels playing music and St., Pantalus)。</span></p> <p>左边一幅是他叔叔(Sigismund Holbein)的作品,《西蒙家中的基督》(Christ in the House of Simon),讲的是一位妇女在法利塞人西蒙家以泪为耶稣洗脚,用头布把它们擦干的故事,每年圣诞之夜可以看见教皇为人洗脚的场景来源于此。</p><p><br></p><p>右边两幅是老汉斯·霍尔拜因(Hans Holbein der Ältere)画的《圣母升天》(Dormition of the Virgin)。</p><p><br></p><p>可以看出这家人的画风。</p> <p>这是他的大兄弟(Ambrosius Holbein)的画作,一个深色头发的男孩和一个浅色头发的男孩。相比之下,高下立判。</p> <p>下篇我们准备跳过十七、十八世纪的馆藏,直接写现代美术收藏的部分,因为这也是巴塞尔美术馆的主打产品,收藏的画作之丰富让我有些惊喜。</p><p><br></p><p>如果实在还有空余时间那再写中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