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月儿圆 <p class="ql-block"> 明晚又是中秋夜了。</p><p class="ql-block"> 这山城的中秋也有西南边陲夜空的流云和圆月泻下的清凉的银辉么?也有星辰睒动的鬼眼和可怖的宁静么?</p><p class="ql-block"> 悦耳的琴声已经飘逝得很远了。彩灯的迷离幻化着山城的温馨。朦胧的远山静静的伫立着,像我心中那段沉积已久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班长,我想姐姐了。”你抱着冲锋枪,轻巧地移向我的掩体,咬着耳根轻轻说。我塞给你一个月饼,摸摸你还不结实的肩膀,低声命令:“回哨位!”你没吱声,抬头望一眼悬在空中的月儿,然后,悄沒声息地蠕回二号哨位。世界依旧浸泡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天上的云还在悠然的流着——这不就是故乡那条不知歇息的清水河么?</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条美丽的河,流过我,也流过你的童年欢乐。</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在河里抓螃蟹。好大一只!你兴奋地扑上去,也不管打得一身浇湿,抓起螃蟹就往我跟前奔,小脚丫踢打着清凉的河水,溅起一串串欢快的水花。</p><p class="ql-block"> “春哥,螃蟹,好大……哎哟!”你正得意着,谁想螃蟹的大夹牢牢地钳住了你稚嫩的小手,痛得你一甩手,螃蟹也给甩到老远的河心生逃了。</p><p class="ql-block"> 我收回遥远的记忆,抬头望着渐渐西沉的月亮。月儿依旧静静地亮着,漠然地照着那悠然流着的云和宁静的阵地。</p> <p class="ql-block"> “轰隆!”</p><p class="ql-block"> 突然,三号哨位左侧上空腾起一团耀眼的红光,随即,红光消逝,灰白的浓烟匆匆扩散开去,涌问斜挂西天的冷月。</p><p class="ql-block"> “不好!越南特工摸上来了!”我迅速抓起步话机,边奔边命令:</p><p class="ql-block"> “各哨位战士,抢占有利地形,准备战斗!张勇随我支援三号哨位!”</p><p class="ql-block"> 好家伙,等我冲到三号哨位,你小子已经在第二道堑壕阻击敌人了。你边打边变换射击位置,象在家时,跳皮地跟你姐姐捉迷藏。当然,姐姐只是无限怜爱地笑骂一声“顽皮”!捏捏你圆扁的小鼻子,便仍就忙她的去了。 </p><p class="ql-block"> 姐姐是不能不忙的。自从你爸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你妈于八年前因重感不治去世,她便艰难地撑起了这个家。</p><p class="ql-block"> 当然,你姐也哭过,为你的淘气。那是你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中秋月夜。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禾场里啃着月饼赏月亮,你却只能偎依在姐姐怀里听她讲从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突然,你挣脱姐姐的爱抚,直奔灶屋。</p><p class="ql-block"> “姐姐,我给你打个月亮玩!”你举着弹弓,高声嚷嚷从屋里冲出。</p><p class="ql-block"> “叭!”邻居家的窗玻璃破成碎片掉落一地,你姐的“啊”也凝固在了张着的嘴里。</p><p class="ql-block"> 吴审跑来了,气愤地指着你的小脑袋:“勇子,你赔我玻璃!”你姐终于醒过来,站起身,走近吴婶,用好话,用泪水熄灭了吴婶的怒火。</p><p class="ql-block"> 吴婶走了,你姐又将泪眼转向你,顿时,淘气的影子从你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你扑向姐姐,满是伤心地恸哭起来。</p> <p> “哒哒哒!”突然,右侧无名高地射来一排罪恶的子弹,你身子一抖,慢慢地,摇摇晃晃地倒下了!我拼命扔出一枚手榴弹,然后,奋力扑向你。血,从你的胸膛往外喷射着。我一把抱住你,呼喊着你的名字。然而,你只略略睁开一丝眼睛,虚缓地喃喃道:“我想……姐姐……”便软软地躺在了我的怀里。</p><p> 月亮已沉入西侧679高地的松林里,阵地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我凝视着你冰凉僵硬的躯体,抚摸着你稚嫩苍白的小脸,如同触摸一个悲壮的故事。</p><p> 是啊,你去了,在那满月的光的拥裹中,带着对残酷战争的仇恨和对亲人的深切眷恋静静地、壮烈地去了。</p><p> </p> <p class="ql-block"> 山城已经酣睡,只有鞋掌的叩击声还在这寂然的小城上空落寞的回旋。</p><p class="ql-block"> 月亮啊,明晚,你还会去照射那座边关的山么?</p><p class="ql-block"> (1987年农历8月14日于会同艺校)</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 致谢用生命拍摄的战地记者</p><p class="ql-block">编辑:梁云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