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 雾中高岭

邓立强

小雪时节，天气一改连日来的晴朗，变得灰濛濛一片。但是相邀前往高岭的朋友说，晴日自有它的明媚，雾天又何尝没有另一番风味？ 去年初冬，曾独自驾车到浔溪乡高岭村一睹银杏树的芳颜，去得晚了，硕大伟岸的银杏树上，树叶所剩无几，地上铺满厚厚的金黄色的落叶。虽是晴天，但还是带给人萧瑟和遗憾的感觉。 去年的落叶，融入树下的泥土，成为今年大树的养份，催生着大树的成长，往而复始，已近千年。已经错过了一年的高岭银杏树叶，会不会在这个云雾弥漫的初冬，给我另一份惊喜呢？如果有缘。 我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去赴这一场缘份的盛宴。 　　去年来时，尚在修路，尘土漫天。今年重访，已是平坦的水泥路了。爬上云雾缭绕的山坡，过浔溪乡政府，在浔溪小学我们稍事休息。稻田收割完毕，远处是笼罩在雾中的青山，近处是绿油油的蔬菜。因是周末，小学大门紧锁，街上也是行人冷清，几位中老年人聚在一家小南杂店门口闲聊，三四个小孩骑着自行车，追闹着，欢笑着。店门侧边一簇鸡冠花犹自艳丽，安静地开放着。 　　从浔溪小学再行驶8公里左右，便到了高岭村村委会。这是一条曲折的山路，虽然路面全部硬化，但山道既陡又弯，两侧竹林掩映，越往上走，雾气越大，到达坡顶部的村委会时，能见度只有50来米了。去年左下面一眼可见的两棵银杏树，隐身在一层白色苍茫当中。 　　顺路下至村里，村口矗立着一棵叶子落尽的枣树，树下一堆石头，围着一片挂着红果实的野胡樱，一根竹竿斜斜靠在枣树上，树后小屋，右边不远处，一排灰黑的民房，雾气层层，飘来飘去，四处寂静，令人心生恍惚。 　　趁朋友在枣树下留影，我信步朝右侧银杏树方向走去，浓浓云雾中，突然瞅见一匹黑马，孤独地在山道上徘徊。这应是替当地村民拉竹子的马，只是它的同伴呢？记得去年来时这里还住有三四户人家，现在只余挑担子的农妇一家了。秋尽冬来，高岭不胜寒冷，等银杏树叶全落后，更是行人罕至，沒人喂养，这匹马将以何为生？ 若不是因为这几棵古老美丽的银杏树招来游客，高岭，将会是多么安宁多么幽静的一个地方。 　　马见人来，转身沿坡上行，瞬间消失在茫茫雾中。左侧两棵银杏树高大巍峨、相依相偎，树杆笔直，树枝繁茂。走近树底，雨水缤纷，细看周围却又并未下雨，原来雾气凝结在树叶之间，山风吹来，树叶伴着雾水轻轻飘落。 树叶沒全黄，仰望大树，仍然挂满树叶，地上一层薄薄的黄叶在风中翻滚着，飘散着，黑色的屋顶上，也散落着层浅浅的金黄的银杏树叶。大树对面的小凉亭雾中静立，若隐若现。 　　高岭四面环山，一条小道从村委会穿村而过，小道两侧高低不平地矗立着几十栋空空的房屋，主人远离，日渐残败。顺小道走至尽头，左边一座观景凉亭，右边一方干凅的池塘，池塘四处黄叶飘零，一座小木桥，连接着两棵硕大挺拨的银杏村，抬头几乎看不到树顶，只见树枝连着树枝，巨伞一般向四周撑了开去，高低错落，雄伟之极。白茫茫的云雾在树枝之间逡巡，阵阵风吹，古老的树枝风中摇曳，叶片飘落，细雨飞溅。绕大树有条山路，路上铺满一层黄色落叶，一直向下延伸，雾中看不到尽头。 游人爬山涉水来到高岭，多是奔满树的金黄的银杏树叶而来。如果天空晴朗，阳光穿彻树枝，树叶便会发出通透的耀眼的光茫，即便满地落叶，也会有小鸟光临眷恋，一面琢食，一面欢歌。今天的高岭，氤氲在迷雾之中，象是披着一身轻纱，神秘安静，如若人间仙境，时时风中翻飞的树叶亦不甚金黄，自带一份浅浅的伤感和落寞。 　　女人终究是爱美的，因了同行伙伴中有曾、饶两位摄影师傅，同游的女伙伴们便披红挂绿，欢笑奔腾，极尽婀娜娇媚。或跳跃或奔跑或凝眸或沉思，或是贵妃醉酒或是黛玉葬花或是村妇农忙又或是思妇远眺，然后是一阵阵轻快的欢笑声，欢笑声驱散些雾中的清冷，带来阵阵的温度，带来人间烟火的生机。 （摄影曾子安老师） （摄影曾子安老师） （摄影曾子安老师） （摄影曾子安老师） （摄影曾子安老师） （摄影曾子安老师） 　　始终纳闷，为何曾子安老师镜头下的高岭会是如此地明媚亮丽，他对主题的突出、背景的虚化真是做到了美仑美奂，而且他总能捕捉到那最美丽最生动的一瞬。果然，生活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同样浓雾弥漫中的高岭，在我眼里多是落寞清冷，在老师镜头下却满是欢快开心。 在老师的导演下，扮演了一回男耕女织的角色，好象真的回归到农村，荷锄带月归。体会到简单的生活其实自有它的快乐，我们疲惫了，我们迷茫了，我们愤世嫉俗，我们不知所措，或许是我们想要的太多了。 　　临近中午，雾仍未稍稍散去，高岭唯一的农户家升起炊烟，炊烟从烟囱飘出，飘向白茫茫云雾当中。那棵枣树枝条棱棱，斜刺灰濛濛的天空，树下红色野胡樱，雾中依然清晰，成为最后一道亮丽的颜色，为未来带来无限的希望。 瞧，这位长期远离喧嚣的高岭村民手捧饭碗，笑得多么朴实多么开心！ （摄影付伟娟） （摄影付伟娟） 　　如果想寻一个地方，可以地老天荒，有山的伟岸有泉的清响，那不妨到高岭来，只是你需要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只是你需要一颗笑看风云的心。 不论是清冷的依旧挂在枝头的树叶，还是浓烈的风中翻飞的红透了的落叶，它们都不过是秉持了各自一份生存状态，来自来，去当去，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如同我们的生命当中，那么多人来了又去。怀念着，珍藏着，那些过往；努力吧，期盼吧，让我们去寻觅一个地方，可以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