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两座桥

建伟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 </p><p> 离开美丽的边陲小镇瑞丽,一路向东直奔大理。依山而筑的大保高速桥梁遂道分布比较密集,崛起的大国工程让人叹服。不远处是与大保高速比翼齐行的320国道——曾经的滇缅公路,一条诞生于抗日战争烽火中的国际通道,一条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筑成的国际通道,一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抗战的公路。</p> <p> 决定沿着这条路去看看曾经充满硝烟战火的抗战阵地,在祖国生日到来之际去缅怀革命先烈,也算过一个有意义的国庆节了。安也有此意,于是,从镇安镇下了高速,不多时我和安便进入了龙陵县境内的滇缅公路。</p><p> 这条路1938年开始修建,起于昆明止于缅甸腊戍,全长1146.1公里,云南段全长959.4公里,动用民工20万人,工程师200人,仅次于当时苏联援助公路中苏公路规模,公路与缅甸的中央铁路连接,直接贯通缅甸原首都仰光港。这条公路原本是为了抢运中国国民党政府在国外购买和国际援助的战略物资而紧急修建的,随着日军进占越南,掐断滇越铁路,滇缅公路就成为了中国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的运输通道。如今,昆明市滇缅大道上安琪尔医院墙外还立有滇缅公路“零”公里纪念碑。</p> <p> 往南行了10来公里,我和安转入了往松山方向的公路,路随着山形曲折盘旋,全程都是平坦的沥青路面。沿着松山北侧徐行而上,远远的就看到了怒江,江面看似很平静,映着蓝色的天空,顺着潞江坝东侧山脚蜿蜒南来,然后隐匿于莽莽山峦之中。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热带乔木的枝叶在微雨中闪着绿光。顺江直行了三五里,路锋一转,豁然看到一旧一新两座大桥横跨江面,绝险天堑变为通途。</p><p> 上游的钢缆吊桥,由十七根巨型德国钢缆飞架而成,是抗战时期滇缅公路上连接怒江两岸的唯一通道,这便是闻名遐迩的惠通桥。</p> <p> 二战中,日本帝国主义封锁了我国的海上交通,滇缅公路成为国际援华抗日的唯一通道。日寇千方百计对惠通桥进行破坏,从1940年底到1941年初的4个多月间,出动飞机160余架次,对惠通桥实施了6次空袭,投弹4000余枚。守桥员工和部队在日寇每次轰炸后立即突击抢修,几经毁灭,几经重生,惠通桥上洒满了护桥勇士们的鲜血。炸不断的惠通桥,是滇西抗战史上的奇迹!</p><p> 1942年初,日寇自缅甸锐师北犯滇境,攻陷龙陵县城,占据怒江西岸松山山头,随即,日军战车逼至西岸桥边。国民政府交通部长俞飞鹏下令炸毁惠通桥,我守桥部队沿江布防,隔江与日寇激战,日寇直捣昆明、进逼重庆的企图在惠通桥前破灭。</p><p> 1944年夏天,松山战役打响,中国远征军于各渡口强渡怒江,对侵占松山、平戛、龙陵县城和腾冲的日寇发起全面反攻。为抢运军火物资支援前线,中美两国工程人员抢建临时人行便桥,随后突击修建浮渡工程、骡马桥、修复惠通桥。仅两月时间,军火物资源源西运,保证了前线作战的需要。松山、腾冲、平戛、龙陵的陆续收复,加速了中国人民的胜利和日本侵略军的灭亡。惠通桥抢修抢运人员功不可没。</p><p> 由王学兵等人演绎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5周年献礼剧《滇西1944》以松山战役为背景,高度还原了当年战役的惨烈,惠通桥更给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惠通桥早已闲置不用,作为重要的历史遗迹保留下来,钢筋混凝土桥塔矗立两岸桥头,粗大的钢缆和吊杆高悬在江面上,每一根钢缆上写满了厚重的历史气息,使人心生敬畏。取而代之的是距惠通桥400余米的下游那座钢混箱型拱桥,也是滇西最长的拱桥——红旗桥。桥如玉雕石砌般平坦宽阔,造型美观,结构坚牢,是现代建筑学与民族传统的完美结合。绵绵秋雨下的怒江,收敛了惊涛拍岸的桀骜气势,变得无比的沉静温柔,新旧两桥隔空相望,交相呼应,共同诉说一段段恢宏激荡的历史。凝视矗立岸边的桥塔和锈迹斑斑的钢缆,难抑忆古怀今的万缕情思,沧桑的惠通,靓丽的红旗,70年山河变迁,战火中谱写的壮曲却尤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p><p> 和安徒步上山,我们都没有说话,仿佛怕吵到长眠此地的英灵。条石支砌的台阶穿过茂密的树林,延伸向远处的山巅。70多年前,中国抗日军队在此地拉开了滇西大反攻的序幕,残酷的战火把这块土地烧灼得寸草不生,无数抗日军民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开辟出了通向光明的大道。凝视当年的地堡、坑道、掩体,恍惚有硝烟从眼前慢慢升腾而起,远征将士一个接一个从炮弹炸出的弹坑中挺起身躯,被炮火熏烤过的粗布军装上烟尘衬着血色,浸染出一片片暗红的花斑,钢盔下的脸模糊不定,被火药熏得分辨不出模样,额头渗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由鲜红慢慢变成暗红,最后和尘土一起凝固在脸庞上。异常坚定的目光直视前方,黢黑的手紧握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枪口齐刷刷指着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多的战士站了起来,跳出战壕,冲向敌堡。炮弹落到阵地上的爆炸声,子弹从耳边飞过的啾啾声,松山上空战机的轰鸣声,战士们冲锋时的喊杀声,狂风中战旗的猎猎声......此起彼伏地在耳畔响起。</p> <p> 庄严的纪念碑前方,远征军群雕队列严整排开,将军、战士、战车、战马,老兵、新兵、娃娃兵,行军的、坚守的、冲锋的......这支曾经在争取民族独立战争中浴血奋战的中国远征军,如今化身为和平安宁的守护神。卫立煌、杜聿明、戴安澜和其他将军的雕像栩栩如生,身姿挺拔,目视远方,仿佛两军对垒时在前沿观敌瞭阵。他们和几十万远征将士驱逐日寇争取民族解放的功勋当被后人铭记。雕像群中还有史迪威、陈纳德等外籍将军,滇缅公路又被称为史迪威公路就是为了纪念这位美国人在援华战争中做出的杰出贡献,云南驿的抗战纪念馆中依然陈列着关于史迪威、陈纳德等人的事迹,当年驼峰航线上的飞虎队可谓家喻户晓。</p> <p> 松山血战,成百上千吨弹药倾泄在岭岗、子高地、大垭口和周围阵地,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翻腾了几次,阵地和阵地上草木几乎都在炮火中化为焦土。唯一幸存的是一棵小叶榕树。站在树下,仰头环视,如今这棵小叶榕已是枝繁叶茂,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投射下一缕缕摇曳的光影。苍老的树干依旧挺拔茁壮,当年战火留下的弹孔和弹片划痕在岁月流逝中渐渐愈合,蓬勃生机让人们不愿去想起曾经的伤痛,那段残酷、浴血、不屈的历史却永远铭记在每一个中华儿女心中。光影闪烁处,陆军第八军一百零三师抗战阵亡将士公墓和纪念碑在小叶榕树护佑下,当中而立。和安肃穆敬立,敬仰之情默念于心。</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p><p> 回望一眼惠通桥,和安沿来时路下了山。当年滇西咽喉、血脉通道的滇缅公路,随着杭瑞高速的不断升级,逐渐冷清下来,从澜沧江收费站下高速,继续取道320国道,没有遇到太多车。路随江行,沿着澜沧江岸逆流而上,两岸丛山迭岭,绝壁断崖,江水川流其间,每到狭窄境地,曲折回环,冲激起千层碧浪,极其险峻。至平缓之处,江水澄静如镜,远山叠翠映照其中,让人遐想弄一叶扁舟,乘江湖烟雨,纵杜康之兴。路顺着山势九曲回转,路旁的里程碑显示,从上海至此已有3288公里了。</p> <p> 萧乾在《血肉筑成的滇缅路》一书中叙述了一对来自永平县金塘子村的夫妇在江边开山筑路的故事。原文如下:</p><p><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i><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i><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更不容埋没的是金塘子那对好夫妇。男的打炮眼,一天挣四毛,女的三毛,工作是替他背火药箱。规定每天打六个炮眼,刚好日落西山,双双回家。</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那一天,这汉子手下也许特别勤快。打完六个炮眼,回头看看,日头距峰尖还老高的。金黄色的阳光晒在大龙竹和粗长的茅草上。山岚发淡褐色,景色异常温柔;而江面这时浮起一层薄雾,一切都在鼓励他工作下去。</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该歇手了吧!”背着火药箱的妇人在高处催着他。她本是个强壮女人,但最近时常觉得疲倦,一箱火药的重量可也不轻呢! </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他啐了口唾沫,沉吟一阵。来,再打一个吧!</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这“规定”外的一个炮眼表征什么呢?没有报偿,没有额外酬劳,甚而没人知道。这是并没读过书知过大义的一个滇西农民,基于对国家赤诚的一份圣洁贡献了。</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但每个人的体力和神经毕竟有限,自然规律原本无情,赤诚也不能改变物理因果。</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这一回,他凿完眼,塞完药,却忘记敷上沙土。</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轰地一声,没等这个好人爬远,爆炸了,人碎了;而更不幸的,火星触着女人的药箱。女人也炸得倒在崖边了。</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江水还浩荡滚流着,太阳这时是已没山了,峰尖烘起一片红光,艳于玫瑰,而淡于火。</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妇人被担到十公里外工程分段的茅屋里,她居然还有点微息。血如江水般由她的胸脯肋缝间淌着,头发为血浸过,已凝成稍粘的饼子。</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过好一阵,而且就在这妇人和世界永别的前一刹那,她用搭在胸脯上的手指了指腹部,嗄声地说:“救救──救救这小的。……”</i></p><p><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 随后,一个痉挛,这孕妇仅剩一缝的黑眼珠也翻过去了。</i></p><p> 我们脚下的这段路,会不会就是他们所筑的呢?</p> <p> 秋天的风夹着江水气息拂着脸颊,驱走了疲惫,心情却感到无比复杂。行走在这条险峻山林临江峭壁之间的数十万民工用鲜血和生命开辟出的路上,仿佛车轮碾过的不是沥青柏油,而是筑路民工的血肉之躯,所经之处无数骸骨在车轮碾压下咯吱作响。</p> <p> 天黑了,江水卷着浪花奔流南去,林中的风呼啸起来,好像想要尽力撕开黑夜的幕布,去寻找光明。当年修路的画面在脑海里时隐时现,让心绪久久不能平静。</p> <p> 沿江北上,一边小心前行一边透过夜幕寻找着。蒙蒙夜色中,远处半山坡上一座亭子隐隐出现在视线里,慢慢靠近,看到了灰白色的桥门——这里就是功果桥西岸老桥头遗址。停车注目,思绪万千。功果桥,幸会!</p><p> 曾经的功果桥是云南境内第一座横跨澜沧江的公路桥,是连接澜沧江两岸滇缅公路上的咽喉桥梁,和惠通桥一样是日军肉中刺眼中钉,滇西抗战中先后遭到日军二百多架次敌机16次轰炸,抗日军民用生命守护着这座桥梁。岁月沧桑,功果老桥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桥门仍然矗立在澜沧江岸。眼前似乎又浮现当年在硝烟战火中燃烧的功果桥雄姿,巨大的钢缆和吊杆吊挂着桥梁横贯江面,两岸的桥塔在山脚下巍然屹立,闪着钢铁般光芒直指峡谷上方的天空。如今,只有飞架在浩浩荡荡的澜沧江上的新功果大桥,还时时唤起人们对功果桥悠长深情的记忆。</p> <p> 过新功果桥到澜沧江东岸,向北一路颠簸百余里后,在云龙县城见到了姜。姜特意为我和安寻了一处沘江边的客店,温酒夜话,在潺潺的沘江水流声中,我们沉沉睡去。</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p><p> 清晨的空气特别好,半空似乎还飘着淡淡的薄雾。天池路盘山而上画出几个“之”字,在最后一个“之”字画完后的山巅开阔处,遇到一座观景台。于台中临空俯瞰,从兰坪青岩石山一路南下的沘江在两山之间交错迂回环流,正好形成极具神韵的“S”,把庄坪和连井坪坝子隔开,两个坝子分列弯道中,恰如“太极图”中的阴、阳两仪图形,观之令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神奇的太极景观巧夺天工,气势磅礴,蔚为壮观,云龙人民赋予了它很多的故事与传说。中国古老的传统道教禅宗文化在入口处两根红漆圆柱上的对联中得到了极简的诠释——上联“天造地设,鬼斧神工,任风生水起静观微澜”,下联“龙腾虎跃,仁人智者,凭众说纷纭道法自然”。</p> <p> 举目远眺,一片民居散落在山谷中,千年白族古村诺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飘然如世外仙境。因盐而兴的诺邓经千年而名不更,估计也是这个偏僻小村庄能闻名于滇西的缘故之一吧。随着海盐开发,诺邓盐井经济渐渐被世人淡忘,然而当年繁华重镇蕴含着最古老丰富、历久弥新的民族文化内涵和岁月长河中沉淀下来脱俗的乡愁味道却日益深入人心。</p> <p> 往天池的路上,一片梨园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百亩,千亩,上万亩,从山坡下到山坡上,从这座山到那座山。仲秋时节,树上挂着几片孤零零的叶子,满眼只见黄澄澄的梨子坠满树枝,枝条被压得深深地垂下头,像在给孕育它的大地致敬。梨园延绵数里,天池路就穿行其中,道旁的梨树显然是用心修剪过,尽管枝条旁逸斜出,梨子触手可及,却没有一枝伸到路上。时空切换到春天,万亩梨花竞相绽放,白茫茫在山坡上铺开,目光所及之处,花儿洁白晶莹,如雪如玉,微风吹拂,花枝乱颤,如繁星闪烁。天池路像身着缟素的少女腰间的丝带,在漫卷轻飘的白色花海中翩翩起舞。秋的繁华,春的烂漫,交融在一起,像一滴水墨油彩落入清水之中,油彩徐徐向四周晕开,最后舒展成一幅醉人心扉的画卷,徘徊其中,流连忘返。</p> 天池路的尽头就是天池。海拔2552米的天池犹如一块明珠镶嵌在五宝山巅,润泽山间万物和诺邓生灵,想必这是上苍的恩赐吧。 天池宛如绝代佳人般安静地躺在群峰合抱之中,浸透了湖岸上苍松翠柏的绿,那么纯净,那么温柔,那么深邃,锦缎似的湖面像水灵灵、绿莹莹的眸子,在闪耀的阳光下,漾起一层层律动的涟漪。鸟儿在水面上空追逐戏耍,时而在低空盘旋,时而又向阳高飞,时而就落在随风摇摆着的金黄色芦苇草中。信步山水之间,尤如行走在诗人笔下的世外桃园,没有钢筋混凝土建筑的严整,没有市井街道的喧嚣,也没有人群的行色匆匆,更没有汽车喇叭声的此起彼伏…… 岭上松竹竞翠,高大的云南松修长挺拔的树干张开枝叶荫护着脚下的杜鹃、凤尾蕨、鹅毛竹,在高原雨露的滋养下经年常绿,小时候在田头经常见到拖着幽蓝花序的马鞭草,在一片绿荫中竟也显得清新迷人。晨雾在阳光中渐渐升腾四散,如烟如絮,裹着泥土缕缕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沁入肌肤,沁入发梢,沁入心扉,直至整个人都包裹在了自由的空气中,如一只挣脱丝线牵挂的纸鸢飘然于世,终于可以享受一段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却充满幻想的旅程。 这段旅程就从海沧路开始了。和其它村落一样,海沧是功果桥镇20多公里外的一个偏远寻常山区小村,弹石铺成的路从天池湖畔一直延伸至山顶垭口,被小雨洗刷一新的石块和树叶反射着闪烁跳跃的天光,觅食的松鼠完全无视来自外界的干扰,机敏地在树枝间和路面上窜来窜去。正是樟影松荫一径通幽略显出三分婉约,花香鸟语四季皆然暗藏着无边乐趣。 穿过山顶垭口,水泥路将我们引到了一片开阔草场,这里就是海沧村暑场社海拔二千五百多米的高山草场——大浪坝。如果说天池是执着的追寻,那么大浪坝就是一个美丽的邂逅。 眼前,蔚蓝的天空下,草场如绿色的巨毯般向远处铺开,延绵起伏,在遥远的天际与天空交融。高大挺直的云南松林立草场两侧,各种乔木、山竹混生其中,高矮错落有致。 树干上挂着的写有“熊出没”的黄色警示牌告诉人们,这里也是野生动物的游乐场。牛羊悠然自得地在草场上边散步边享受着美味的青草,几只小羊顽皮地围着它们的妈妈尥着蹶子撒欢,不远处山坡上,两个身披蓑衣的牧民庸懒地坐在草地上闲聊,嘴里叨着的烟斗伴随着娴熟地一吐一纳冒出一缕青烟。 一条活泼清澈的小溪悠悠穿过草地,几片秋天的落叶顺流飘零而下,旷野之中淙淙水声更似摄人心魂的天籁之音。看溪流来处,绿莽莽一片松林,更无源头的踪迹,仿佛这条溪就突然间出现在草场之间,再匆匆穿过草场突然消失在暑场社深处,寻不到它的归宿。 踩着溪中石头,轻轻跳起落在对岸的草地上,草地很柔软,像冬天的阳光。不忍走得太快,怕破坏此时恬静的气氛,怕驱走了久寻不得的孤独感,在这个孤独感的包裹下,才会理所当然地拥有自己的小世界,拥有蓝天,绿草,清溪,秋叶…… 各色野花点缀在草甸中,鹅黄的金盏花、淡蓝色的夏枯草、金黄色的柳叶旋覆花、浅紫色的椭圆叶花锚,簇拥着最为惹眼的一片片紫红色马先蒿,装点出碧草青青中另一个缤纷世界。 席地而坐,看着高天之上云卷云舒,静静地听着风掠过耳畔,时间仿佛凝固,一切都从容自然。原来,淡忘了尘世,生活才会呈现出本来该有的宁静和美好,放慢脚步,才能发现生活中还有如此亲切、如此耐人寻味的风景存在。渐渐平静下来的心绪任由天空中淡淡的云朵带着越飘越远,最后终于完全放空,化作一片虚无。 传说大浪坝是海的女儿精心编织的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王国,一个安放自由灵魂的地方,这里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循环键,在日月轮回、四季变换中,山花谢了又红,牛羊仍然晨起暮归,溪水日复一日地流淌,草甸焕发着永恒的绿光。此时,或煮一壶清茶,溢散弥久的茗香,与秋山对坐;或烫一壶烈酒,吟唱白雪古曲,与知音醉眼相看。 <h5></h5><h3><span style="color: inherit;"> </span></h3><h3> 生命中,总有些景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增不减;总有些人醇厚如酒,历经岁月,余韵悠长。<br> 只要心境安然闲适,哪里都是诗和远方。</h3><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