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br><br></font></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莆田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房子、媳妇、孙子”,历来是家庭的三件大事,而且总是毫不犹豫地把房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所谓“安居乐业”,不好说只有安居,才能乐业;却可以说,没有安居,难以乐业;也可以说,若想乐业,当须安居。不管是古人,还是今人,都认为,安居是乐业的基础,安居是乐业的动力。</span></p><p class="ql-block"><br></p> <h3><font color="#010101">不知陈氏两兄弟率族人,从何处,用多长时间,搬迁至西隐山坳?但颠沛流离的迁徙,居无定所的酸楚,一定痛彻心扉。因此,才有开族之初拼死拼活的溪边老屋“大厝”和“下厝”的问世,让族人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安居之所,有了繁衍生息、开基创业的立锥之地。都说“民以食为天”,都说“无后唯大”,这时、这里,“房子”也还真可以如“食”如“后”那样,“为天”、“唯大”。<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大厝”和“下厝”的第一波开枝散叶,是部分子孙搬出了老屋,在山坳里又修建了6座崭新的“古厝”。“溪边老屋”篇中曾这样写,当初下辈们,一家一家地从“大厝”“下厝”分出,建了一座一座“古厝”,是两兄弟导引、督促、甚至逼迫的结果……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传承,是一代一代必须谨遵谨守的家风。<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古时都这样,独立门户的条件就是“房子”。西隐陈氏离不开这传统,第一波开枝散叶、繁衍传承的标志,也是“房子”- 6座崭新的“古厝”。<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遗憾的是,西隐陈氏这么重要的第一波扩展,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6座新居分别修建了多长时间,都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村里健在的老人,没有谁能说的清楚,只能茫然地回忆:听大人们说,那是很早很早的事。按族人的辈份细细推测,“古厝”当建在清朝中期与后期的交叉时段,且应先后延续了许多年。<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大概老祖宗也想不到,自从6座“古厝”新居落成后,似乎好日子便走到了尽头,小山坳的发展势头戛然而止。<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清朝末年和民国年间,兵匪一家,盗贼猖獗,日子尚且艰难,哪有余钱余力“起厝”。这期间,“大厝”、“下厝”、“古厝”,最急迫的要事就是“防匪防盗”,再困难,也要加高围墙,加固门窗,筹钱多买刀枪火铳。官家是不能靠的,只有靠族群自保,靠众公协力,靠自求多福。<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眼看着苦风凄雨的日子,很难再熬下去了,忽然,“春雷一声震天响”,“农民翻身作主人”。以族群为纽带的小山坳,一家家都沾亲带故,没有地主富农与雇农,都是有田有屋的贫下中农,只是这一家多一点点,那一家少一点点。因此,春雷响过,主人还是原来的主人。但天下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了兵匪盗贼,没有了苛捐杂税,没有了保长抓壮丁……山里人家,家家扬眉吐气,完全可以放开手脚,求富裕奔好日子了。<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这期间,小山坳的日子,就像芝蔴开花 - 节节高。一家一家都铆足了劲,加紧生产,加快积累,都盼望着快快攒够钱粮,选块风水宝地,盖座新房,搬出“大厝”、“下厝”、“古厝”,自立门户,娶媳妇,生孙子。<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眼看着,照此势头,再奋斗数年,“起厝”搬新居,就将逐步实现。忽然,又是“春雷一声震天响”,“人民公社化运动”一夜间全面展开。人民公社展现给社员们的宏伟蓝图,光彩夺目。大家都憧憬着能“跑步”进入这样的美好生活,都觉得原来各自筹划的小家日子真是太落伍了。大家都毫不怀疑地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我们这一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代。<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人民公社化”,从1958年开始,一“化”就“化”了20多年。<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里,山里步步紧跟山外,乡村变成了大队生产队,大集体、大食堂、大炼钢铁、大烧木炭、大放卫星……小小山坳,像是喝多了兴奋剂,每天都沉浸在无法消退的激情中。<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里,山里和山外一样,大小“运动”不断,“阶级斗争”这根弦一刻也不曾放松。“人民公社化”运动、“反右倾”运动、“四清”运动、“社教”运动、直至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甚至连“除四害”、“打麻雀”也是运动。时世真不同了,“世上已千年”,山中也千年,小小山坳,一步也没有游离于大势之外。<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里,先是狂欢的“放开肚皮吃饱饭”,后是三年困难时期的“瓜菜代”,再是生产自救的“三自一包”,继而是不留死角的“刈资本主义尾巴”……最后是疯狂的“十年动乱”带给的国民经济濒临崩溃边缘。山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同的年代,不知不觉中,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尝尽自已酿造的酸甜苦辣。<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那时候的山里人,颇有点不知自已是谁了,有时欢乐,有时茫然,有时痛苦,有时大干苦干……山坳就像一张揉进了各种调味品的大烙饼,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真让人百味杂陈。<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里,山村虽然没有一户人家添建新居,但却有好几项让人记忆深刻的生产队集体建设。<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既然开办了大食堂,总不能把“堂址”老放在老屋的“大厝”内,因此,就有了修建食堂全新“堂址”的创议和举措。那时什么都提倡“跑步进入”,办事的效率都非常高,说建就马上建,全村动员,全民动手,很快一座崭新的“食堂”,就立在了“大厝”和“下厝”之间的山坡上。<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虽然食堂没开办多长时间,但西隐生产队从此有了队址,有了仓库,有了打谷场,有了全村偶尔聚餐的地方。发展到后来,仓库外又建了一座露天的戏台,一年几次的莆仙戏演出,有了像模像样的场所。“人民公社化”的这座象征性建筑物,至今还残存在山坳间,虽有点破旧,有点沧桑,但毕竟是山村一个时代的标志。<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既然“放开肚皮吃饱饭”,那就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是全村动员,全民动手,转眼间,就建起了二座集体养猪场。可惜,好景不长,等不到生猪“出栏”,“困难时期”便抢先来临,人吃的都已不如猪饲料了,哪有猪吃的?因此,杀的杀,死的死,也是转眼间,养猪场就垮台了。当然,那时猪死了舍不得埋掉,还得杀了吃。到后来,若有死猪肉吃,那已是神仙的日子了。<br></font></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人民公社化”,期盼值最高的不单是“楼上电灯、楼下电话”,还有让人向往的马上就要实现的机械化和电气化。西隐山村“敢第一个吃螃蟹”,在方圆几十里的几十个山村中,率先建成了一座利用水力的碾米厂和发电站,白天碾米磨面,晚上发电照明,让山里人看到了“人民公社化”的远大前景和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br></p> <h3><font color="#010101">不知哪个年代,山民们就在家门口的东边小溪上,建了一座水磨房,依依呀呀地一直运转着。到“人民公社化”时,大队嫌其规模小、效率低,一举收走改建,但没有设计好,经常运转不灵,只好“下马”。<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西隐生产队接手后,重新修建拦水石坝,延长渠道一公里多,至更大的落差处修建厂房,买来预应力混凝土压力管、新式水轮机、碾米机、磨面机、发电机……一举建成了碾米厂和发电站。碾米厂造福这方山里十几个山村,发电站让西隐在这一方山里独放光明。<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这一厂一站,一直延续到大电网进山,才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这一厂一站是“人民公社化”时期,山村最耀眼的一座新居,是真正带给小小山坳巨大实惠的“人民公社化”产物。<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三自一包”(自负盈亏、自由市场、自留地和包产到户)期间,山村日子过得相对平稳,辛苦是辛苦,肚子还算可以填饱。但也仅是过日子而已,想要积蓄点钱粮,以备“起厝”之用,那就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了。<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都说山里人纯朴、实诚,确实如此。不过,实诚容易滑向“盲从”,纯朴容易陷于“健忘”。得益于“三自一包”的温饱才没几天,就把“瓜菜代”的日子,忘得干干净净,又跟着山外人一起瞎起哄,真刀真枪地刈起了“资本主义尾巴”来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怒其“健忘”也好,骂其“盲从”也罢,其实都是“事后诸葛亮”,完全是大势使然,谁也怪不得,谁也无法“力挽狂澜”。苦就苦在山里人好不容易获得的喘一口气的机会,一转眼又丧失得干干净净。<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人民公社化”,一“化”“化”了20多年,“大厝”、“下厝”、“古厝”里的人口,越“化”越多;每一户的住家,也越“化”越拥挤;这些老屋,更是越“化”越破旧,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张力,居然能如此超负荷地庇护着越来越多的子子孙孙?“起新厝”已十万火急地逼迫着这一方山坳的山民们!<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来,山村收入越来越拮据,山民们“无限忠诚”的激情,却越来越澎湃,终于汇成了“无可阻挡的革命洪流”,彻底融入了“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砸烂旧世界”……的滔天大潮。狂热的山民们,又有了“破旧立新”,“建设新世界”的憧景和希望。<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十年动乱”,对于本已孱弱的小山村而言,是一场又一场伤筋动骨的无情摧残。山坳累积了数百年的积淀,已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山民们传承了数千年的传统,已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山村真的就会这样沦落下去吗?山里人你问我,我问你,谁也说不出答案在哪里,答案是什么?<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多年光阴,就这样弹指一挥,转瞬即过。小小山坳,前十几年忙于自我折腾的“人民公社化”,后十年又穷于自我毁灭的“文革动乱”,眼看着,山村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忽然,还是“春雷一声震天响”,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这次的春雷格外神奇,很快便带来了及时雨,小小山坳就像枯木逢春,一下子又恢复了勃勃生机。<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这回,不叫“自留地”了,全分到底,叫“责任田”,还有“责任山”,干脆利索,一点也不含糊。山里人说,这是“第二次解放”。<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责任田”、“责任山” 激发了山民们空前的生产热情,压抑了20多年的积极性,一朝得以释放,焕发出来的巨大潜能,立即转换成了改变山村的巨大力量,“攒钱粮、起新厝”,成了山民们暗中较劲的共同目标。<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从6座“古厝”搬出“大厝”、“下厝”后,一直停滞的“起新厝”之风,明显又要在这小小山坳重新刮起了。<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劳力强,有手艺的人家,率先打响了“起新厝”的第一炮。那时,一家盖房,全村人自带工具帮忙,大家不要工钱,三餐吃自家的,只在盖房家吃一餐点心,能省的开支尽量省。乡亲们把这叫做“众工协力”,大概祖上盖6座“古厝”时,也是这般情浓意深的情景。<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这解放几十年来第一波建的新居,沿袭的仍是传统的“三厢房”、“五厢房”、甚至“七厢房”。不同的是,门面的廊柱部分,都用上了大跨度的花岗石石梁石柱,民间称“石方古”。整幢新屋,白白的花岗石基础,红红的干打垒红壤土墙,殷实的人家还在外墙镶包上红砖或立瓦,斜斜的坡屋面铺的是涵江塘头烧制的红瓦,厚重的屋脊,翘翘的屋檐角……座座新居,氤氲着浓浓的独特的莆仙风情。<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责任田”、“责任山”到手不到一、二年,山下就大张旗鼓地办起了“乡镇企业”、“三资企业”,稍微有点文化的青年男女,纷纷出山闯天下。或打工,或创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个个混得风声水起。<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年青人的出外打拼,开启了山坳财富累积的多元模式。坚守山村的中老年人,逐渐转变以农为主为多种经营,收入相对稳定,确保了家庭收入的基础,避免了出现大起大落。年青人的收入,也从开始时的家庭补充,逐步转变为家庭收入的主体。至此,各家各户财富的累积,明显加快,山村又一次面临着新的嬗变。<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第二波建新居的高潮,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观念。也许是出外打拼,见多识广;也许是受山外别墅建筑风格的影响;山村对居住环境的审美,明显追逐的是流行的风尚。<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同时,也可以看出,风尚流行的转变也非常快,前脚还全是横竖规整的“火柴盒”,后脚就变成了斜坡面屋顶的“民族风”。看来,还在变,变的外形越来越是回归莆仙风格,内里配置越来越现代、越来越宜居。<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新居虽然已越来越多样化,但起建的步骤大部分还是沿用老祖宗的本份办法。即,饭一口一口的吃,房一步一步的建,先攒够土建的部分资金,便可以动工了,内里的装修喘口气再来,量力而行,不做超乎太多能力之外的事。<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新居的选址,越来越重视与环境的协调。新房一改过去挤在一起的格局,一座一座向四周的山坡散开。绿树掩映,清泉潺潺,凌晨薄雾穿院,夜来松涛绕屋,时有鸟儿飞鸣,更有鸡叫狗吠……这样的山里人家,真让城市的人羡慕。<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若是站在西隐峡谷桥上桥的上面,放眼望去,可以看出,溪边平缓的山坡处,大体立着的两排新居,有着明显的风格差异。坡腰的新居,修建于改革开放的初期,是建国后山坳第一波“起厝”的标志,传统、独特,地方味浓郁;坡顶的新居,是改革开放20年后的成果体现,是建国后山坳第二波“起的厝”,新潮、时尚,与山外趋同,渐渐迷失了山里的个性。<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或许,应该让放眼望去的目光,追随时光的足迹,向更深远的时空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数百年的光阴里,山坳的所有老屋新房,实际上就只修建于两个时期。<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一个时期是数百年前陈氏二兄弟在这山坳的开创期。老祖宗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修建了当时的溪边新居“大厝”、“下厝”和接着的6座“古厝”。<br></font></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另一个时期,则是数百年后的改革开放年代。陈姓的子孙们,围绕着溪边老屋,秉持着老祖宗的传承,乘着新时代的春风,再次创建了辉煌,让山坳的四周山坡上,雨后春笋般地立起了几十座的新居,昭示了老祖宗的衣钵,不但有了传承,而且还得以发扬光大。</span></p><p class="ql-block"><br></p> <h3><font color="#010101">当然,还可以让放眼望去的目光,跳出山坳,顺着溪流,向不一样的山外空间望去。可以更加欣慰地看到,这一方山坳有六成左右的人家,不但山里建了新居,而且在市区、涵江、西天尾镇也买了“套房”。老祖宗应该想不到,后辈的子孙居然在繁华之地,也有了自已的新居。<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山里人自己也想不到,那么快的,摩托车一下子取代了自行车。更想不到,那么快的,许多家庭都添置了轿车。每天清晨,一辆辆的摩托车、轿车开出新居,奔向山外;黄昏时,一辆辆的摩托车、轿车,披着夕阳的霞光,像一只只飞鸟归林,又回到了各自温馨的新居。<br></font></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山还是这片山,溪还是门前的溪,数百年时间山河依旧,20多年改革开放便旧貌换新颜。如今,山坳,是山里人心中的港湾;小溪,是山里人心中的源流;溪边新居,是山里人心中的牵伴……山里人数百年的心中梦想,正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2016.6.30.)</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