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时节咸菜香

清风徐来

<p class="ql-block"> 小雪时节咸菜香</p><p class="ql-block"> 小雪前后,天气越来越冷,空气也比较干燥,正是腌大咸菜的黄金时节。这段时间,大街小巷,总能看到菜农们的身影,也能看到久违的白菜:有堆在菜场台子上的,有放在沿街店门口的,有躺在三轮车里的,有挂在电动车上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带的“白菜”,多指那种大梗子菜,俗称“大菜”,分为“矮子”菜和“高帮”菜两种。由于生菜梗吃起来脆而香,可以配荤菜用,所以,高帮菜更受青睐。白菜一上市,平日里爱跳广场舞或者掼蛋打麻将的大爷大妈们,就忙起来了。一大早,他们便出来四处张罗,看看哪个摊位上哪家的白菜最好。经验丰富的,专选菜梗白而长、菜叶绿而亮的。一人看中,就会呼朋引伴,互通“情报“。于是,很快就会围拢上一大群人,七手八脚。你看,张大妈不停地摘除黄叶,王奶奶忙掰掉有斑点的菜梗,李大爷费力地拽掉草绳,脸都涨红了。一旁的赵师傅,算是“消息灵通”人士,他正抢先发布相关信息:某家超市的菜比较划算,我家邻居昨天买了两大捆;最好到北边或南头去买,那里的最新鲜;兴化那边的菜便宜,一斤只有1元钱。“发布会”开完了,一车菜也被分抢光了。很快,那些白菜被放到阳台上晒,盆子里洗,绳子上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场景,会让人想起久远的过去。那时,城镇居民吃菜基本靠买;至于腌大咸菜所需的白菜,主要源于马桶里的“资源”。平日里,天刚亮,就能听到“倒马桶了”的叫唤声,陆陆续续地聚拢来老奶奶和大妈,她们将粪便倒入粪桶里,舀上一点水,上上下下地使劲地刷,再用清水里里外外地冲洗。其间,不乏新媳妇,免不了引来爱开玩笑的。快人快语的吴大嫂,边让出位置边笑着说:“你看人家小新娘子,有热被窝也不捂,真勤快!”旁边的菜农插嘴道:“这个新娘会当家,过年添个胖娃娃!”一些话,说得新娘子脸上泛起了红晕……</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倒马桶,一度成了城镇居民的常规,也成为街景之一。天天如是,周而复始。而到了“小雪”前后,菜农们会根据各家人口的多少,提前备好份量不等的大菜,挨家挨户,送菜上门,算是还“礼”。</p><p class="ql-block"> 一担担白菜,伴随着吆喝声进入寻常巷陌。经过风吹日晒、清水洗泡、淋净晾干,一棵棵抹上食用盐,一层层码放在大缸里,一遍遍地上下倒腾。十天半月,浸泡在盐卤里的白菜,慢慢地变软了,变色了,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这时候,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将原本很长的菜,打成一个个菜把子,依次放入很深的坛子里,再用油皮纸封好坛口,静放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我们大院里的几个孩子,经常会怀着好奇心,偷偷地去看坛子里究竟有什么变化。有一回,我们还搬来凳子,爬上去看;挽起袖子,伸出小手去摸——哪知道:菜梗,似乎更软了;菜叶,绿中泛黄了。邻居大妈说,不要急,再过个把月,咸菜才能上桌呢,会让你们解馋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烹饪咸菜,有多种方式。当然,也会因时因地因人而异。通常会选用菜梗,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也有切成丝状的,放入油温较高的铁锅里来炒。条件好一点的,拿它与肉丝混在一起爆炒。更奢侈的,居然还会将它当“配角”,让它和野鸭子肉掺在一起,放上料酒、酱油、白糖和生姜葱红烧,临出锅时,倒点白醋,撒上蒜花,满屋飘香,那真是“打个巴掌也舍不得丢”啊!</p><p class="ql-block"> 整棵咸菜的吃法,那就更多了。一般来说,就是先切成二三厘米长的小段子,在锅里反复煸炒,再放点水盖上锅盖焖,直至熟了才出锅。也有在煸炒后,放入豆腐或者卜页的。豆腐,可以切成小块状;卜页,则可以切成小三角形,也可以切成卜页丝。无论哪种做法,都需要先用热水烫掉黄豆味。如果有条件,还可配点虾米,味道自然鲜美。</p><p class="ql-block"> “小雪”时节,茨菇也上市了。“茨菇大咸菜”,成了绝配。常见的,是咸菜烧茨菇。先将茨菇放入沸水中煮一下,以去掉里面的苦水。接着,把茨菇切成薄片,待咸菜煸到变色时,汇入同煮。最后,拍几个大蒜瓣,搅拌一下,装入盆子里,慢慢食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运河,高邮湖,少不了鱼和虾。咸菜煮鱼,更是一绝。街坊邻居,隔三差五,都会做上这道菜,且不说鱼多鲜,咸菜多香,单是鱼卤子一拌,就能多吃上半碗饭。有的男孩子,吃完饭还不忘舔一舔碗边碗底——咸菜煮鱼,味道好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然,也有烧“茨菇咸菜汤”的。这道菜,已被汪曾祺先生写成了文章:“咸菜汤是咸菜切碎了煮成的。到了下雪的天气,咸菜已经腌得很咸了,而且已经发酸,咸菜汤的颜色是暗绿的。没有吃惯的人,是不容易引起食欲的。咸菜汤里有时加了茨菇片,那就是咸菜茨菇汤。或者叫茨菇咸菜汤,都可以。”</p><p class="ql-block"> 汪老笔下的大咸菜,反映了下雪天果蔬的缺失和女主人的聪慧,承载的是美好的回忆与淡淡的乡愁。咸菜茨菇汤,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汪老的家乡——高邮,用咸菜做美食,又有了创新。到了正二月,可以将大咸菜入锅煮一下,放在阳光下暴晒几天,加工成“梅干菜”。梅干菜烧肉,也是一道富有地方特色的名菜。夏天来临之际,生的大咸菜,会发出特有的一种异味。然而,一旦烧熟,便别有风味,特别下饭。于是,有人家用大咸菜的汁,制作臭豆腐,用来炖苋菜秆子。有个摊点,专卖臭豆腐干,已成“网红”。尤其是每逢寒暑假或小长假,在外上学的孩子或打工者,回到家乡,总要去买上一串尝尝,或者和亲友分享。排队买臭豆腐干,成了邮城一道风景线。至于“咸菜茨菇汤”,已被列入“汪氏家宴”菜谱中,受到当地居民和外地游客的青睐。似乎“没吃过咸菜茨菇汤,就不算正宗高邮人;没尝过咸菜茨菇汤,就没来过高邮”。</p> <p class="ql-block">  其实,在物产丰富的当下,大咸菜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它,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并被其他的美食所取代。即使偶尔出现在餐桌上,也只是作为调味品或者点缀罢了。“后浪们”对此也许会不屑一顾,但“五零六零们”等人对于大咸菜,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它,曾经填充过辘辘的饥肠,占据了仓储中的重要位置,<span style="font-size:18px;">丰盈了一代人的精神家园。</span>它有妈妈的味道,它有老家的情愫,它有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它,永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p><p class="ql-block">备注:该文曾刊发在《扬州晚报》上,先后被《高邮日报》、高邮融媒体“今天我朗读”栏目选用。</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