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尔泉记》与《璇玑图》

云鹤排空

《久尔泉记》与《璇玑图》

探幽寻胜襄阳公园之二

《久尔泉记》与《璇玑图》

从襄阳公园正大门进入，右拐向北行不足三百米，有一涵洞。该涵洞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修建焦枝铁路架设汉江一桥时构筑的，是一个过水通道。护城河上游的水经此涵洞流到闸口，注入汉江。

前些年，为修建长门遗址公园，建设部门用顶管方式在涵洞附近另铺设一道涵管通水，老涵洞因此水位下降。建设者将涵洞内的原供水管进行转迁，然后架一木栈道，方便游人从襄阳公园直接进入长门遗址公园，免得绕大圈子过铁路。

　　涵洞木栈道通行后，笔者数次从此穿过。有一次偶然发现涵洞的右侧有一长方形水泥壁板，上面鐫刻有一段文字，用隶书写就，其书法水平不敢恭维，其文字内容有些扑朔迷离。我用随身的相机拍照下来，在家中的电脑上细看，全文抄录如下：

久尔泉记

久久尔尔泉泉水水有有源源三三岘岘望望楚楚下下东东潭潭景景色色秀秀满满园园春春气气桃桃花花发发泉泉边边莺莺歌歌燕燕午午时时呼呼唤唤泉泉水水笑笑潺潺长长流流不不断断

每字须念一次自求出声方知久尔泉吟

癸亥年春记

本人才疏学浅，对此文冥思苦想，沉吟再三，终不得解。茫然之中，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何不请教老师！

首先想到黄耀晖先生。黄耀晖先生是诗赋大家、知名文化学者，亦是我的良师益友。

于是，我跟黄老师通了电话，并把原文发过去了。黄老师不愧是学识渊博、才思敏捷的专家学者，不久就给我回了话，讲到了回文诗、璇玑图，并按他自己的说法，给了一个“参考答案"。久尔泉记的读法是：

久尔泉，久尔泉水水有源。有源三岘望楚下，三岘望楚下东潭，东潭景色秀满园。景色秀，满园春气桃花发，春气桃花发泉边。泉边莺歌燕午（应为舞，属原刻者笔误）时呼唤，莺歌燕午时呼唤，泉水笑，泉水笑，潺潺长长流不断，流不断。

我一看，真乐了，原来是可以这样读的！

　　后来，我又向黄老师谈了我的一些想法，黄老师给予了鼓励，并提供了相关资料。

循着黄老师指点的思路，我查阅了回文诗、《璇玑图》的相关资料，发现中国诗学史上神秘的《璇玑图》竟然与襄阳有关系。

回文诗早在汉代就出现了。它的特点是诗文能倒读，能回环往复来回读，亦能跳跃交叉读，皆合文法，有意义。这在汉语修辞格中是奇之又奇的现象。

在流传有序的回文诗作中，《璇玑图》是规模最大、内容最复杂的巨制。它含蓄隐晦，变化莫测，读法奇特，兴寄超远。然而这一千古难解的《璇玑图》却出自一位弱女子之手。

据史料记载：前秦（与东晋并存的中国北方政权）时期，秦州（今甘肃天水）刺史窦滔因不服从军令被并前秦君主苻坚左迁至甘肃敦煌。窦滔在此时光结识了能歌善舞的赵阳台，纳为小妾，并宠爱有加。这令身为原配夫人的苏惠心生妒意，与赵阳台的关系紧张起来。两人在窦滔面前互相诋毁，结果是窦滔对苏惠日渐不满。

　　苏惠二十一岁那年，前秦苻坚攻克襄阳（此役是否为前秦与东晋为争夺佛教高僧释道安而展开的襄阳之战有待考证），窦滔获令镇守襄阳。从甘肃动身时也将赵阳台带在身边。苏惠对丈夫携带小妾动身极为不满，拒绝与夫君一同前往襄阳。这一举动使窦滔与苏惠之间的感情降低冰点。随后窦滔断绝了与苏惠的联系。

不久，苏惠对自己拒绝丈夫的行为后悔不已。独守空房的苏惠把对丈夫的无尽思念之情寄托在自小的爱好一一诗词歌赋上，转眼间写出了数百首诗章。聪慧的苏惠将诗篇进行了绝妙的编排，以五色丝线在八寸见方的锦缎上绣成纵横各为二十九字的方图，总共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反复，皆成章句。这就是传之久远的神秘《璇玑图》。

　　当初《璇玑图》面世时并没有人能读懂全篇诗章。对此，苏惠笑答：“诗句章节徘徊宛转，也依旧是一首诗赋。除了我的夫君，谁也不会明白个中三昩“。

于是苏惠的家人将《璇玑图》星夜兼程送至襄阳窦滔手中。看到妻子的诗文，窦滔为苏氏深深的爱意所感动，最终决定将赵阳台送回关中，派出精心装饰的礼车将苏惠接来襄阳，夫妻二人恩爱如初。

此后，《璇玑图》被诸多名家解读。其中唐朝的武则天（中国历史上惟一的女皇帝）曾专门为苏惠与《璇玑图》撰写序文，《璇玑图》算得上“通天”了。宋代才女朱淑真著有《璇玑图记》，成为堪与武则天所撰序文媲美的研究文章。

　　清人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第四十一回对《璇玑图》专门述及，现录其一二。

四周四角黑体字读法：

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妙显华重荣章，臣贤惟圣配英皇，伦匹离飘浮江湘。……

仿宋字自“嗟”字起，反复读：

嗟叹怀，所离径；遐旷路，伤中情；家无君，房帏清；华饰容，朗镜明……

据传后世有好事者为之寻绎，从《璇玑图》共得诗七千九百五十八首，相当于一部厚厚的诗集，称得上是“世界之最”，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襄阳公园《久尔泉记》回文诗显然受到了《璇玑图》的影响。诚然，其文法、其巧思不可与《璇玑图》相提并论。但作者能为此文，应为文人雅士无疑。公园的建设者将《久尔泉记》刻于公园内，供游人欣赏品味，为公园植入传统文化元素，添一道别样的风景线，亦应嘉许。

《久尔泉记》落款无作者，无可考证。时间为“癸亥年春记”，按干支纪年法推算，应为公元1983年春季。

为之感赋小诗一首：

襄阳自古擅文渊，

万卷诗笺接岘巅。

久尔一泉非小可，

璇玑图溯几千年。

2020年11月草于襄阳怡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