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阿朱

　　凌晨3：31分，从梦中惊醒。梦见和母亲去外公家，临回来前看到舅舅和表兄弟们从楼下上来，个个面色凝重，我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舅舅说跟我说，你是上过大学的人，体检报告给你看一下。我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检查报告，他们却拿了个胃一样的东西给我看。胃里装满了小西红柿，一个个完整的小西红柿，没有半点的消化。我顿时明白，这是得了“坏病”，吃到胃里的东西不会消化了。我问舅舅这是什么时候吃的？舅舅说，上个礼拜五。我的天！吃了这么多天的食物还好好的，这胃肯定是“坏”透了。顿时心里一惊，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着病痛中的外公该是多么痛苦，再也无法入睡。痛苦了许久，忽然想起来，我哪还有外公，外公二十年前就走了。

    二十年前，我考上重点大学，我去外公家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那时外公才60多岁，但是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外公是个“地主仔”，身份不好，连房子都分了一半给贫下中农住。换做别人肯定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我外公却偏不，他是个很“坏”的人，有人胆敢欺负到他家的，他敢拿菜刀出来拼命。但外公为人处事是公道，所以家族的人还是尊重他的，他是四十三都大名鼎鼎的“银公”。

     自我懂事开始，外公就开了个食杂店。外公晚上睡在食杂店里，我去外公家就喜欢跟外公睡，外公也喜欢我跟他睡。因为我很乖，不会偷他的钱也不会偷吃店里的零食。临睡前帮他整理一天的营业额，按照面额一张张整理好用橡皮筋捆好。外公了解我的秉性，他跟我说：“外公店里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不用那么老实。”我说：“好！”但我从来没有自己拿过，从来都是等外公问我这个要不要吃，那个要不要吃。我不吃的东西我就摇摇头，我吃的东西我就说：“可以！”表兄弟们到现在都还说我最滑头，很会讨外公的欢心，吃了外公最多的零食却不被骂，而他们东西没多吃，却没少被外公骂。这个事证明了做好人不吃亏，也证明了好人不好做。

     我考上大学的那次去外公家，外公把我拉到了房子边上的空地上，鬼鬼祟祟又抱歉地跟我说：“章，外公糊涂，一点积蓄都赌博输光了，只能给你这么多红包了。”说着递了一个缠着一圈红纸的五十元给我。这个事情我早就有所耳闻。听舅舅们说，外公这几年天天跟村里的“冇人”赌博，已经把积蓄输的差不多了。我把红包还给他，说：“外公，等我以后赚钱了给您花，您不要给我钱了。”外公说：“好孩子，这个钱拿着，我等你赚钱给我花。”听母亲说，外公为我的这句话高兴了好几天。可他却没能等到我赚钱给他花。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外公就走了，走的没有任何征兆。远在河北秦皇岛的我甚至没能回家见他最后一面。

     二十年来，我很少梦见外公，外公的形象竟在我的脑海里降降模糊了。阿公（爷爷）也是二十年前走的，而阿公却时不时会在我的梦里出现。一个“外”字果然就见外了。是我没良心啊，我即是阿公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外公最疼爱的外孙，外公对我的疼爱绝对不比阿公少。而我竟然很少想起外公。难怪老一辈的人会重男轻女。

 

半夜醒来想到这些，怕明日忘却了，于是记录下来。

 

冇[pàn]：很软的，虚胖的。三九四三管“发糕”叫“冇糕”。引申为：不牢靠、不踏实。冇人，即不牢靠、不踏实之人。[此意是从高中同学发给我的泉州怪联里推测得来的，按照闽南话的读音和意思，估计八九不离十。]

趣事：以前农村生活甚是忙碌，儿媳妇下地干活，孙儿辈都是由奶奶带。孙儿饿了，大哭不止，奶奶又要干家务活，实在没办法就把自己的乳头给孩子吸。奶奶的乳房里肯定吸不出奶水，可孩子就着奶头咽自己的口水也真就不哭了。这叫做“吃冇奶”。三九四三有句俗语叫“吃冇奶，讲冇话。”大抵就是这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