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轶事(10)

老T

<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夏夜,我在生产队的瓜棚轮值看瓜。</p><p class="ql-block">瓜田面积不大,三四亩模样的光景。</p><p class="ql-block">在那计划经济的年代,望新地区因为地势低洼的缘故十有八九的土地种的是水稻,另外的十之一二农田可根据上面的安排种些棉花、大蒜和西瓜等经济作物,以之让稻区农民的经济收入能略微提高一点。</p><p class="ql-block">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象一面玉镜,把它的清晖撒遍田头垄间的角角落落,也照在心间。心间有月光也总比没有阳光的好。</p><p class="ql-block">瓜田东北不远处是生产队的牛栏,老牛躺在泥塘中,在它身旁绕飞的是一群嗜血成性血的牛氓。</p><p class="ql-block">牛栏旁是一个夏水满盈的池塘。青草池畔处处蛙,牛栏、瓜棚,月色下、蛙声中,这景像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一篇文字中描绘的月光下少年闰土的形象来。</p><p class="ql-block">《少年闰土》这文章在小学还是初中时期学过的。</p><p class="ql-block">一样的月光,一样的瓜田,一样的司夜,不同的是闰土刺的是猹,我们防的是人。</p><p class="ql-block">在田里干活的四年间,夜间看瓜的机会屈指可数,但人生中有的事是只要曾经经历一回就会永远不忘的。</p><p class="ql-block">万籁俱寂的夜空下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在那条姚湾通往张泾的土路上徘徊,那是我。纷乱的思绪让我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剪不断的思绪,理不完的孽缘,无常的世事,情凄意切的臆想常常扰人清梦。在那个时代,我们这些人仿佛就是为了救赎自己上辈子犯下的怨孽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p><p class="ql-block">夜是黑的 ,但月是亮的,况且明日的曙光还是会出现 ,只是希望夜不要太长就是了。</p><p class="ql-block">我知道,伤感是会伤神的,不过人类的七情六欲有时是真不能让人自拔的。</p><p class="ql-block">在那时的农村,看瓜人夜色中吃点瓜是不必大惊小怪的,什么“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观念统统都是迂腐的。</p><p class="ql-block">“偷瓜不算贼,只管拣大的be” ,这话说的是农村人的宅心仁厚。</p><p class="ql-block">夜深沉静,瓜棚中时会有“不速之客”的光临,朋友来了有瓜吃。好的瓜可一掌拍开,一番不亦乐乎地大朵快颐,随后把瓜皮扔在床底下挖好的泥坑中,再覆上土“毀尸灭迹”。</p><p class="ql-block">说一段闲话,吃西瓜也是个技术活。据说,吃者能在瓜瓤入口的同时让瓜籽从两边嘴角滑出的是吃瓜高手,我是只见过有人边咬瓜,瓜籽边从嘴角一边滑出的“亚高手”。</p><p class="ql-block">看瓜孤单,夜深人静时难得地会有意无意地会想起《聊斋》中的那一个个故事,会想起一个个故事中的那一个个人物。</p><p class="ql-block">小翠小倩十四娘,阿宝陆判宁采臣,蒲松龄笔下的人物个个情之所至时不能自已。</p><p class="ql-block"> 宁采臣,一位落魄的书生,他枯坐在池子旁的茅草棚中听蛙声和望明月;看着蟾宫,想着嫦娥,幻想着有一位倩女或一缕幽魂从空中悄然而至;然后执手说完各自的故事后她又飘然而去,留下的唯有那一手余香。</p><p class="ql-block">呵呵,这故事是我杜撰出来的 。杜撰个故事是没有大碍的,但人生的事还是步步踩准了路前行才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p><p class="ql-block">我们68年下乡插队时本以为在农村呆上个三四年大家即可回城的,现在想想这些个想法实在幼稚可笑和浅薄。</p><p class="ql-block">希望越大,失望也必然越大的!在那场内乱继续的几年间,一个公社偶尔也会有几个学医和进师范的上调指标给知青们的,也因为“狼多羊少”的原因让我们这类身份的人连痴心妄想的念头也不曾敢有。</p><p class="ql-block">上调之路漫漫迢迢,在原地转转总是可以的吧,于是我进了社办厂。</p><p class="ql-block">望新公社工程队与表牌厂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在这两个单位呆的时间与在田间劳动的时间一样都是四年。</p><p class="ql-block">建筑工程队是一个居无定所的行业,当年望新工程队接的项目大多是市区的一些小工程。</p><p class="ql-block">工程队我是作为学徒工招进去的,专业还是是电焊工,但在这里混迹半年多的时间内竟然没穿过电焊服,没戴过电焊罩和没捏过电焊枪,在这里干了六个月的小工活。</p><p class="ql-block">普陀区运输三队在甘泉新村地区那一带,里边的工人大多是苏北籍贯的。这里是我务工的第一个地方。</p><p class="ql-block">那时正值夏天,我们住的是傍墙的简易平房,工地上水龙头是洗澡的场所;伙食比起乡下来要强好多,市区人在吃的方面还是很讲究的。还有就是这里各色的自制饮料是可24小时畅饮的,心中认为这比生产队的大麦茶要好喝得多。</p><p class="ql-block">平日的活儿不算重,空闲间有时会骑坐在墙上看街景。每当看着路人骑着崭新的凤凰或永久自行车经过时心里就会想,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一辆新车啊。作孽哇!</p><p class="ql-block">在这个单位里干得最苦的就是夜间那拌混凝土浇灌厂房水泥梁的工作了。</p><p class="ql-block">农村工程队一穷二白,没有搅拌机,没有长臂浇灌机,黄沙水泥石子三合一混凝土的搅拌全靠人工操作,拌好后用铁皮畚箕盛放着由站在梯子上的人们由低处逐级向高处传递这事也是靠人工,这么几个小时繁重的强体力劳作掏空了身体中的一切 ;筋疲力尽 、身心交瘁、精疲力竭 ,这些常用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疲乏得差不多处于虚脱状态的我们。真不知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熬着走下来的。</p><p class="ql-block">辛亏这工作不是常有的,否则的话我真会考虑离开这儿回到姚湾的大田中去的。</p><p class="ql-block">另外,工程队是一个不适宜年轻人长期流连的地方。游兵散勇式的管理下,匠人师傅们没有底线的黄话会让人不胜烦恼。现在想想在那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双双缺失的大环境中你能要求他们说什么呢!</p><p class="ql-block">半年后,公社筹建表牌车间,把我调去了那儿。</p><p class="ql-block">公社从各大队抽调了几十个人员到表牌工作,其中大部分人员都是公社、大队或生产队干部的家属和亲密者,原因是因为表牌厂的活儿轻松。</p><p class="ql-block">这样的人员结构对我们这些插队朋友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想干轻松理想的工作是没有可能的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得先去位于西藏路桥北岸畔的甘肃路上的上海仪表三厂接受培训,学习一二个月再回去带教新人。</p><p class="ql-block">仪表三厂在甘肃路上,这路南起西藏路桥畔的北苏州路,北至海宁路,全长不过400来米,是一条充满了上海风情的小马路。这里走不了几步路跨过西藏路桥就是北京路南京路了,北京路西藏路口有家“大上海”电影院。我在工作之余玩遍了东至外滩,西至成都路,南至淮海路的那一带地方,“大上海”也是光临过几次的,那气派还真不是吹出来的。</p><p class="ql-block">仪表三厂这二个月的培训生活是我至今来在市区待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乡下人到市区,什么都感到新鲜,这段生活对我的人生观的形成是有影响的。</p><p class="ql-block">那时的表牌制作的大多是腐蚀金属表牌,工艺中有很多工序是又脏又累和有毒的,比例机械抛光,酸液烂板,三酸氧化镀膜等。我曾经干过这三项工作中的两项。</p><p class="ql-block">“组织“上安排我学的是“机械抛光“和“三酸抛光”两项活儿。</p><p class="ql-block">“机械抛光”是脏活,工作状态是把一块铝板衬在托板上,再用手夹住板放在腹部对着高速飞转的涂上了抛光膏的布轮上上下左右地运动,要把铝板上的腐蚀点全部“抛光”才算完成一块板子。机械抛光时的工作状态如果出现在王小波先生的笔下一定很精彩。</p><p class="ql-block">一天下来,身上一股森森冷味,脸上手上被覆上青凌凌的一层黑色铝末。我的人生中干过的最屈辱的工作就是它了。</p><p class="ql-block">至于那“三酸”氧化抛光,就是为表牌镀上一层起保护作用的氧化膜的工作。它是通过按一定比例配置的硫酸硝酸磷酸三酸与池内的石棉板通过电流进行化学作用后达到镀膜目的的。氧化池工作时会散发出大量的腐蚀气体;尽管有吸风装置,但对于人体健康肯定是会有极大损害的。我的肝指标那时就差点出了问题。</p><p class="ql-block">现在想想,当年的事,我是应该腹诽一番当年那位这样“欺负”我们插队知青的不厚道的“负责人”的。</p><p class="ql-block">回到望新一年后,我去了楼上做产品检验工作和出纳工作。</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工作一直维持到内乱结束的1976那一年,进了学校,实现了在别人眼中看来的一次华丽的转身。</p><p class="ql-block">当年的表牌厂与农机厂是在一起的,在这里工作的知青们是一个大门进出,一个食堂吃饭,一台电视机打发晚间时光的。</p><p class="ql-block">我把记忆中的他们姓名录在下面,看看有否联系上的可能,创造一个大家聚聚的机会。</p><p class="ql-block">他们是:陆来发 陆庆忠 曾为康 </p><p class="ql-block">包为康 赵 平 严建华 陶龙生</p><p class="ql-block">(农机厂)</p><p class="ql-block">杨泰昌 蔡秀英 金传娣 汪静娟 徐松仪 陶永嘉(表牌厂)</p><p class="ql-block">这些知青朋友们中的大部分已经是许多年未曾谋面了。后来他们中有的按政策上调了,有的一直至知青全部撤回时才返回城区被安排了工作。</p><p class="ql-block">我是在他们陆续走了后才起念想返城的。</p><p class="ql-block">我为此事努力了,天时地利加人和,我顺利进入了学校。尽管只是由姚湾生产队进入了一河之隔的钱门中学,但这个转变对于个人而言,我跨过的就不是那一条不算太宽的顾浦河了。</p><p class="ql-block">感谢所有在这件事上给予我积极帮助的各级朋友们;感谢姚湾生产队乡亲们在外调人员组织的座谈会上给我的“张思德”式的评价。没有他们的这些帮助和评价,我想出去,谈何容易!</p> <p class="ql-block">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我们这代人终生难忘的一段经人生经历。</p><p class="ql-block">在广阔天地里体味“盘中餐”的来之不易,感受农民生活的艰辛,感受他们淳朴善良的品质,昨日如初,至今每每想起,仍然余味无穷……</p><p class="ql-block">在姚湾生活的十余年间,乡亲们的关怀、鼓励和慰藉,我是一刻也没敢忘记的;因为这里有我们太多太多经历过的无论舒心还是烦恼的事情,这里有我们太多太多值得我们敬仰,值得存进自己心中的乡亲们。</p><p class="ql-block">姚湾河水深,但它的深度比不过姚湾乡亲给予我们的那片厚爱与真情。</p><p class="ql-block">我写《“插队”轶事》这些文字的目的是想让这片因动迁而消失后的土地上的一切依然会存在自己和大家的心底,而且还会时时地让它泛起,呈现在脑海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嘉定的西北地区有座望仙桥,</p><p class="ql-block">在距望仙桥北面三五里有个地方叫钱门塘,</p><p class="ql-block">在钱门塘东首,有个与它隔河相望的村庄叫姚湾,</p><p class="ql-block">现在,这片土地上只有顾浦河水还在满江红桥下汩汩的流,它流走了这儿曾经有的古镇古桥和古风,也流走了我们心中原有的那份留恋和存念。</p><p class="ql-block">别了,钱门塘!别了河东姚湾!</p> <p>谢谢观阅</p><p> 2020/11/1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