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温馨的夜话

阿毛

　　去年八月，身心疲惫的父亲走了，狠狠心，留下了痴呆的母亲。

"养儿防老”嘛，天经地义。庆幸母亲临了还是生下了我这一个小儿子(看似宝贝蛋子)，庆幸我娶了一个贤惠达理的爱人，庆幸我……。那就义不容辞，把母亲接回家，留在身边照顾吧。虽然，母亲早已不“认知”我这个宝贝蛋子了；虽然，我不明白不到七十的母亲为何早早就与“痴呆”结缘，为何我心目中“刘胡兰”式的党员母亲如此不堪一击，为何多才多艺的父亲在“痴呆”的球门前不停地自摆乌龙，双双联手毁了本该幸福的家庭……

所以，早也谈不上什么“爱和情感”了，那就只剩下“责任”了，管它苍白不苍白吧！

老年痴呆真的很可怕!在我对疾病的认知世界里，应该是“可怕之冠”了(也许孤陋寡闻了)。它的可怕之处最在于它对亲人精神上首先是一种直接的、无尽地摧残（身体上就不说了)，让你也会生不如死、生无可恋。当然，其它疾病也会对人精神产生抑制，但它是会有底线的，哪怕是渐冻人、植物人，他(她)也会感知到亲人的关怀和痛苦，他(她)会流泪、会……，最终会达到爱与情感的融合。但老年痴呆它不会!因为它总是面对着一个陌生的世界，它的思维你永远不懂，它的爱与情感是断裂的、单向的。你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无愧我心”罢了，或再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刚到家的几个月里，也许是“水土不服”吧，老人着实先给来了个“下马威”。虽然，你是充分地时刻准备好了，但的确崩溃的境地依旧是如期而至，那兴奋的劲头堪比“运动健将”，像我这样的“业余选手”，一个回合就“KO秒杀”了，你毫无招架。当然，事实上过了这个时期，那股兴奋劲也的确小了许多，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嘛，总要受客观规律的约束吧。

　　反正，这“紧箍咒”我是妥妥地戴上了，而且，看来一年半载这“观音菩萨”是云游不回来的。那就权当上天给你这个积德积福的机会吧!说到“观音菩萨”就不得不插一两句了。前些年，面对母亲可怕的病症，我们正也看，邪也看，把戏都耍遍了，还是没辙，我只得在网上“请”了一尊观音菩萨像放在家中，聊以慰藉。可没几天，不见了，一问，原来父亲说像老粘灰尘，收拾起来了。

天啊！我真无语了。难道……

唉！看来父亲的“病"不比母亲“轻”啊！不说了。

有时，我会上网看一看老年痴呆症的贴吧，或百度链接一些相关的网站APP。一是了解一下大家对一些药物的疗效和看法;二是分享一些照顾痴呆病人的心得和技巧；三就是借以纾解一下，让自己慢慢强大起来，因为你不知将会面临怎样的折磨。但说句心里话，挨不过十分钟，每每我都是泪流满面地关闭网页，逃出来。真的!实在是看不下去啊!个个都是一部血泪史啊!我是自愧不如，太可怜了!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可怜人!此时此刻，我只想到了“蝼蚁”。有时，我也只能象征地跟帖回复一两句:“大爱、至孝!”以示鼓励或共勉。

静夜冥思，目前，我好像还比较幸运:因为母亲的种种表现人家都有，但人家还有许多表现母亲却还没显现(当然，我知道那是“在路上”)。真的，在“痴呆”的赛场上母亲似乎还没怎么发力了，烧高香了，你就偷着乐吧!这是一种心态，也是疗治像我一样的家属身心的一剂良药。那还说什么呢!照顾好母亲呗!也许，老人家内心也在挣扎，少一种表现，多一份“爱”吧!但愿……

是啊！挣扎！也许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词藻了吧？！

　　为了不让远嫁到北京的女儿看到我的“挣扎”，让她担心，平日里，我很少主动谈及“奶奶”，总是想给女儿呈现出一番美好和正能量，以兹鼓励。毕竟，这是我这一代人的责任。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后辈们深陷“那种不义”的境地，那就太可怕了!但事实上，有时亲情在“痴呆”面前照样会不堪一击的……

但女儿还是能感受到这一变故给原本幸福的家庭带来的压力，特别是爸爸妈妈身心的疲惫。

去年国庆节，女儿女婿坚持还要回来看奶奶(虽然刚参加料理完爷爷的葬礼)，当然我知道更多的是看我们。一回到家，大包小包满满的北京特产。到了晚上，女儿女婿又拿出一个科技小玩意，说能帮我安心睡觉。什么“神器”?哦！小米智能传感报警器。原来，女儿从妈妈那得知我每晚因照料频繁下床的奶奶而仅能维持3-4小时的浅睡眠后，特别给我选购的。孩子们一边安装调试，一边给我教如何使用。还行!能踏实睡了，如她一下床，警报就会响了，鸣鸣的，还有各种声音选项。只是，这大半夜的会不会影响到四邻休息。这时，宝贝女婿建议改由女儿说一段提示语，这样柔和点。于是，刺耳的警报换成了女儿亲切的声音。行!这个可以。

从那以后，每到夜晚女儿甜蜜的声音时时响起，不仅仅起到提示的作用，更多还有一种温暖，消减了我的烦躁，又仿佛女儿和我一起并肩战斗，给我力量，给我希望……

“奶奶起来了!奶奶您要上厕所吗?奶奶小心点；奶奶起床了，爸爸你起来了没有，爸爸请起，爸爸起床了，奶奶起来了”。

这恐怕是人间最温馨的夜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