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又是一年的守候，终于迎来了桂花飘香的时节。和风吹送，缕缕清香，人们或流连于小径，或驻足于湖边，沉醉自失，尽享天香。桂花以香闻名，历来为文人墨客所钟爱。宋代诗人杨万里曾赞曰：“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这种用浪漫主义的手法咏桂，说它不是人间栽种的，是从月宫移来的，那馥郁的香气来自广寒宫，真乃一首绝美的咏桂诗。每每读到这首诗，总会想起嫦娥奔月的故事。那是我记忆中最早的模糊的桂花影子了。它来自于孩提时外祖母讲的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桂、三足金蟾、纯洁玉兔……凄美动人的故事为桂树增添了的几分神秘感。我同情寂寞的嫦娥，向往神秘的桂花树，期盼着那来自广寒宫的天香。斗转星移，岁月荏苒，久而久之，那一种桂花情结竟在心中结得愈加深沉笃厚了……</p> <p> 那些年，毎逢金秋十月丹飘香的季节，姐姐便会从北京飞来，赏桂品蟹。十多年了，桂花开了，姐姐就来了，我守望着桂花，期盼着姐姐的到来。然而几年前的一个桂花飘香的日子，姐姐病逝于北京……那一年桂花珊珊来迟，又匆匆凋去了。一场无情的台风搅得桂花周天翻飞，一片肃杀。我想：姐姐喜欢桂花，该不是桂花也随她去了天堂？为了缅怀姐姐，我写了一篇散文《桂花飘香犹忆君》，以慰她远在天堂的灵魂。自那以后几年来还真没写过什么成文的东西，因为每每想起那漫天飞花的肃杀景象心中难免触痛……更何况嫦娥是寂寞的，故事是凄美的。是怎样的桂花情结啊！是情是爱？是酸楚还是凄婉？我还真的无解了……</p><p> 求解桂花情结要回溯到十几年前了。</p> <p> 那时我退休定居上海，就住在离桂林公园不远的桂林东街一带。也是一个金秋十月的傍晚，我和先生在一条小路上散步，阵阵幽香飘来，渺渺的，沁人心脾。“好香啊，什么花？”我问先生，“是桂花。”我四面望去，只见秋菊朵朵，樟影婆娑，柚果累累，竟不知何处飘来如此幽香。先生是老上海了，他告诉我桂林公园就在前面，那是三十年代上海滩黑老大黄金荣的私人别墅，原名“黄家花园”。战乱时曾遭严重毁坏，解放后人民政府进行了多次全面的修复，并在园内广植桂树，因而改名为“桂林公园”。</p> <p> </p><p> 呵，真是难分难解的桂花缘啊。半个多世纪的斗转星移，回归上海，竟然住到了桂林路一带！我决计明日一定要去拜访久违的桂花了。</p><p> 几十年的企盼，终于变成了现实。可是，当我置身于桂花飘香的桂林公园，眼前的一切却令人惊诧：园中最夺人眼球竟然不是桂花，而是那一株株高大苍绿的桂花树！它华盖如伞，浓阴蔽日，那种浓浓的的绿哟，简直要流下来似的，当你轻轻走过它身边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那浓浓的绿滴落到衣襟上。灰褐色的树皮纹迹斑驳，古朴沧桑。似向人们倾诉着日月变迁、江山易主的满怀深情。那令人魂牵梦绕的桂花，在浓绿掩映下，淡淡的，黄黄的，一串串，一簇簇的，似粟米粒般的并不怎么打眼。也不知是绿叶衬托了小黄花，还是小黄花点缀了绿叶，相得益彰，和谐雅致。至于那醉人的花香，真是无以伦比了。我细眯着眼晴仔细品味着那香味，桂花的香是清雅而不腻的，它不似塞上沙枣花那般浓郁而热烈；桂花的香带着微微的甜味，它不似江南柚子花那般清苦的香；桂花的香是缠绵而迷人的，也许是江南旖旎的山水赋予他如此神韵吧，让人欲罢不能，难以释怀……桂花香给人那种绝妙的心理感受是无法书尽的，我不禁疑惑了：是广寒宫的天香散落到人间呢，还是人间的桂香扶摇直上了九天？呵！那难辨乾坤的迷人桂香啊……</p> <p> 曲径通幽处，青青竹林边，有一个小巧的茶室。别看它小但很别致，当年它是桂林公园唯一的经营桂花茶和桂花甜点的地方。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桂香，还没饮到桂花酒呢，人已先醉了。簌簌飘落的朵朵小桂花儿，与人缠绵着，点缀着先生浓密的头发，我打趣道：“瞧你，都成了花老头儿了！”先生不爱说话，会意地笑了：“你也是啊。”边说边细心地捡去我卷发上的落桂花儿。那天，我们在桂林公园那个清雅的小茶室品尝了齿颊留香的桂花茶和精美的桂花甜点。自此以后后，我便着迷般的迷上了桂花甜点。江南的甜点美味精致、久负盛名，尤其是桂花甜点更有品味了：桂花茶、桂花酒、桂花饼，桂花酱、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小圆子、桂花梨膏糖……真是应有尽有，光听听这名儿，就感觉心窝里甜滋滋的。只是沒品尝过桂花酒。如今，桂花以它独具缠绵的魅力和香甜的亲民口味走进了千家万户！就这点而言，桂花绝非梅花的“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啊！桂花的花期很短，它以短暂的花期结束自己清香四溢的一生，它毫不吝啬，把生命最炫的瞬间献上以回馈恩泽无限的大地。它热爱这片多情的土地，它热爱这多雨的江南之秋，它用全部的生命爱过，值了！</p><p> </p> <p> 江南啊，失去了雨便失去了灵性儿。</p><p>疾风传桂香，细雨润桂神。这也许就是桂花的神韵吧！疾风赋予了桂花清香四溢的热情与奔放;细雨又内敛着桂花愈久弥香的沉着与冷静。疾风中它追逐着灿烂的秋阳，细雨中它默默等待着厚积薄发的时机！热情奔放，深沉内敛，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多么可贵的桂花精神啊！难怪宋代女词人李清照赞曰：““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p><p> 桂花的确是花中第一流！</p> <p> 2020年11月16日 修改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