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塬拾记（寻色青海）

胖娃儿

题记：

多年之前从西宁去了趟“青海湖”，便是对青海的全部记忆。

可可西里将限制性管治的消息，让青海成为2020年唯一出行的首选。虽未如愿，在那片塬上溜达的十几天，满目荒芜中的斑斓多彩己深刻于心。

从阿坝县进入青海，低云似拱般的迎接，颇有些时下看重的仪式感。没有围观的环境极适合自嗨。

极似”若尔盖”的景物有些亲切，近得能让人看清每一条皱折的近山和雪峰，时时地提示：这里是青海。

沿着昆仑支脉巴颜喀拉的行程，尽在这冷冷的灰蓝色中。无法望远的专注，配上仅有阵风偶尔掠过的低鸣，正好领略雪峰和秋谷间，那份有些撞色的空寂和宁静。

那以山为界的暗灰与明黄，在空阔净地垒起极简的丰满；

那穿透铅云的阳，点亮的丛丛衰草，挺着金子般的身姿，随那时急时缓的冷风摇曳闪耀；

那俊朗雪山脚下，应是方圆百十公里内唯一还未转场的牧人。白色帐篷外没见收拾物品的忙碌，红色的摩托拖着有些模糊的尾烟，似在待那上路的时间。

那未见集结号的牛儿，依旧散漫在金红的深草中，啃食着那已渐枯的草、花；

那风口上的经幡洌洌作响，似宣示、似告别、似……；

那顺山而下磅礴冰川脚下，散落安放的尼玛石，色彩斑斓在一片褐色之中，坚守着每一份祝愿；

或浓云如铅或淡薄如翼的灰调天地，通透无染甚至润泽欲滴，远不是大漠孤烟的西北模样。站在岸边，远望“扎陵湖”那有些暗红的对岸，烟雨朦胧的幻想黄河源头那碧水蓝天。

止步格尔木，遗憾中的往返却记下了青海戈壁滩上的精致与多彩。

碧空之下，路旁沙丘平滑起伏的身姿泛着银光，苇草红柳层叠簇拥着，骄傲在那片广阔的戈壁滩上。

金色苇丛中芦花正盛，一尘不染、纤毫毕现。生生将那片闪耀得有些模糊的金黄，点缀得清晰诱惑。

将晚的余辉中，盛阳银光的沙丘便换了模样，金沙铺地般的极尽想象。伴在丘上的灌丛也收了身姿和光彩，不敢比肩这耀目的色。只有路过的那串动物足迹清晰在这光影之中。

渐暗的夕阳唤出远方的昆仑山影，幽蓝梦形地陪着这辉煌将尽的天造地设。

辉煌天地间，是物皆景的妙处，身在其中，神已飞翔。

去青海的两个目标已失其一，最后的目标——寻找最壮阔的盐湖，已是不能放弃的了。虽是经历了些波折，察尔汗盐湖的辽阔、多彩、奇幻，真的对得起这番折腾。

出格尔木向北，不过二十余公里，目及之处尽皆寸草不生的褐色土地，不时出现的白色盐碱便是近百公里行程的唯一变化。

当导航指引拐下G215，面对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褐色荒野和那密布在这褐色之中，尖锐如铁的盐晶。一支备胎能够？只有寻着时有时无的车辙，小心、小心、再小心，真不敢设想困在中国最大盐湖的后果。

间隔有续不时出现的盐池，大小不一却斑澜多彩，似路标、似勋章，奖励着这艰难的缓行。

或淡色清晰，如净土甘泉透彻毕现；

或碧绿如玺，一汪色诱如斯；

或目不可测，将一池深邃由浅及深的细腻演义；

或泾渭分明，幻化意想不到的真实；

或若即若离，梦一般飘散于透彻的色里；

或薄如蝉翼，蛰伏在见底的碧池之中；

或晶莹水面，将雪般的身影暗暗的投在池底。

或筑堤垒坝，层叠那些曾经的过往；

回首间水天便已一色。极目穷睛，水似天光、天若水色，想便是见，见便成想。

那连天的幻色似无穷尽，色意妄为地支解、组合以往的想象，瞪目间便已没入境里。

随那斑斓、随那浪涌，起伏快意在这无声无扰之中。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

去黄瓜梁的那条路已无嘈杂，只有沿途密布的“禁止停车”的牌子，告知不久前的鼎沸。

本就寸草不生，再少了往来的车辆，荒原的苍凉直接而强烈。无风的晴空之下，荒茺中的一切都泛着刺目的白光，没一点呼吸的感觉，很静很静，仿佛万物生灵都停止在某一时刻。

远望似丘般堆码在荒野的雅丹，仰面时却高大异常，阵列间平坦的旷野，远不是脚力所能穷尽的空阔。

突兀于戈壁之上的巨大沙山，似风蚀转运的料场。平滑闪耀的身，孤立在这风刻水蚀的狰狞之中。

那风还未及转运的，便在这高低起伏间，平缓地铺展开来，似卧塌般的柔软温暖。

穿行柴达木的辽阔，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仿佛经过的总是那前一段遇见，时下永远都在那不远的前方。若不是夕阳将雅丹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真的可以一往无前。

夕阳之下，白日里有些刺目的身形便换上了辉煌的装，亮丽在己有些深邃的背景里。

满目金黄的雅丹群落，已掩了狰狞，平缓地拖着身影，游弋在暗蓝的水线。

日尽之时，将最后一抹金黄挂在顶上，勾魂般的清晰着已沉的遇见，似婉转、似不舍、似……。

魂游间，天地尽墨。渐起的风嚣叫在已是魅影的天地。真不知所见这天地，哪种模样才是它的本意。

晨光再起时，辉煌灿烂中那缓缓升起的炊烟，比昨晚小睡的地窝子温暖了许多。

晚间凝结在荒地之上的厚霜，迎着晨辉，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奇妙光点，秘幻在这大漠初阳的一角。

有不达的遗憾，便有意外的惊喜。从不攻略只管溜达的去往德令哈，本意是回返却收获惊喜——小柴旦湖。

快到“德小高速”前的最后一道山梁，有些不舍的停车，爬上路旁的高坡，再回望一眼昨日走过的那片荒凉。告别后，前方细细的一条湛蓝夺目在远远的黄土红山之间。

盯着那片湛蓝，急急下坡前赶，那湛蓝却越来越窄，渐渐地细如似有若无的一线。几分钟时间海市蜃楼般地消失无踪。

湖面疾风撩起密密的涟漪，那湛蓝依旧深邃，随着波纹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被惊扰的红嘴鸥，鸣叫着掠过平直的水线。

那湛篮似能迷幻，原本满目荒芜的山也被晕染，幽幽然的伴在湖畔。

如非洲稀树草原的低灌、已通体金黄的劲草、深邃碧蓝的湖水、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群山，造物的神奇似要将美幻之境穷尽于此。

朝圣般地绕湖而行，似也不能尽览这份深邃的幽蓝。

时而弯延曲折，净蓝幽远在碧空荒野之间；

时而映合湖草灿烂，若处子般淡色静婉；

时而碧波闪耀，幻化荒野中的奇观盛境；

时而若悬河于天，飘飘然无岸无畔；

就这般从湖的一端游走至另一端，十余公里的程似乎很短，未尽兴的回头只为再次的遇见。往返间仿佛人已重回热恋中的少年。

走过无名的盐滩；

走过失色已枯的繁花；

走过密布牛羊的草场，青海湖如记忆中的模样，已在目及的前方。

薄冰覆盖的小渠依旧缓缓，弯延着流向更深更蓝的水面；

湖畔牧羊的水潭依旧错落；

让人有些错锷的油菜花，盛开在快要立冬的时节，待那寥寥无几的游人。

后记：

回程时专门去了趟若尔盖，总算分清了与青海相似间的不同。

走过、路过、错过后，那山、那水、那色已然在心。

青海依旧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