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天问

明月清风

当下的天问

 ——走近红树林 美丽大湾区采风活动随笔

                                         明月清风

海边到了，经过两个多小时车程，130多公里的行程，大巴载着30多人的采风团，开进了台山市深井镇政府。此次采风活动的主题是“红树林与生物多样性”，由江门市自然资源局组织牵头，参加人员由作家、记者和摄影师组成。

映入眼帘的是那幅厅前左侧的深井镇地图，其地理位置是：它与汶村镇上下相邻，面临海洋，左边的镇海湾，是一条由上而下几乎笔直的、长长的海岸线，这正是红树林生长的区域。

在渡船过盘王岛时，有团友低声议论起来，这里的水是不是咸的？有个团友干脆走到岸边用手指沾上清水放到舌头上舔尝起来，他点头证实是咸的。开渡船的老师傅告诉我，这里的海水咸度为3至4度，不算咸，出海越远越咸。我们知道，深井养蚝远近闻名，每年初冬正是品尝鲜蚝的季节，这里的鲜蚝特别肥美，因海水水质好，养蚝最为适宜。难怪在海边沿途上我们看到长方形的竹排，摆放叠加在路旁，准备运到养蚝区去。竹排是用来吊挂一串串手掌般大的方形水泥板养殖蚝苗的。

时值深秋，受台风影响，天色阴沉灰暗，时风时雨，团友们穿上雨衣，打着伞行进。午餐在盘皇岛自助火锅，清水煮沸下料，大家品尝了原汁原味的鲜蚝。至下午三时，零星雨点渐停，海风吹开云层，天边明朗起来，我们分乘四艘机动作业船出发。“哒！哒！哒！”的声音传来，平静的海面偶尔间有一两只海鸟掠过水面。船头犁开一朵朵雪浪花，不到一个小时，错落有致的红树林看到了，作业船放慢速度，好让我们仔细观察。四艘作业船先后并联起来，随团的摄影记者带来的无人机终于派上用场，他们要拍下镇海湾红树林壮观的画面。

采风前，我上网查询红树林词条的相关信息。一直以来，我对红树林模糊的认识与不少团友别无二样。有团友会问红树林是红色的吗？是不是到秋天后叶子会变红就叫红树林？看来，对红树林与生物多样性的科普知识教育还得加大宣传力度。

我在镇海湾看到的红树林是绿色的。之所以叫红树林，据称，马来人在砍伐红树科植物木榄提取从树皮流出的汁液作红色染料，刮去树皮后暴露于空气中，汁液里有一种叫单宁酸的物质，氧化后变成红色，因而马来人称此树为红树林。红树林的红色与树皮有关，与花、叶及气候变化无关。

红树林树种全世界有16属120种。而在江门市的红树林树种10多个，主要有秋茄、桐花树、白骨壤、木榄、红海榄、无瓣海桑、老鼠簕、海漆等群落。全市红树林面积为1294公顷，仅次于湛江市，排名全省第二，主要分布在镇海湾、广海湾和银湖湾。近十年来，本市新种红树林超过100公顷。从2017年起，江门市政府积极打造台山镇海湾红树林国家湿地公园，成为珠三角面积最大的红树林湿地公园。红树林在防风消浪、促淤保滩、固岸护堤、净化海水等方面发挥的作用及功能，越来越被人们所认识和重视。

　　望着一道城墙似的绿色长城延伸至水色茫茫的远方，苍翠繁茂的红树林似乎与一般的树林无异，然而，若是静下心来，细致察看，还是看出红树林的许多特征来。连绵起伏的红树林生长茂盛，高度有七八米，多为三四米，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它发达的根系，密密麻麻，裸露的根部深深地扎入滩涂中，长长的支柱根和呼吸根支撑着上部树身的枝叶，有的根部比树身还高，它们是为适应潮汐起落而生成的。如此情状，让人想起湘西的吊脚楼。而根部的形状，有纺锤形、圆柱形、木梳形、密针形、利爪形、五指形……总之，根系拼命地往深处插入，五爪金龙般抓牢大地，站稳脚跟，坚守地盘。

红树林练就了铁爪抓地功，任由海浪的冲撞和冲击，它们笑傲海浪，岿然不动，藐视海浪的野蛮与放肆，一波来了，又一波接上，海浪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涨潮、退潮、又涨潮，还有不时航行于水道上的轮船快艇掀起的巨浪，不知有多少次与无数回，在坚强根部的捍卫下，海浪被粉碎了，变成白花花的碎银，变成一朵朵的浪花，变成残兵败将，溃退撤兵成为海浪无奈的选择，它们不甘败落，依然再组织下一次的进攻。在我看来，用“铁脚、马眼、神仙肚”来形容红树林毫不为过，“铁脚”就是其根部深深地扎进滩涂里；“马眼”比喻其树根的眼睛是全天候监视着海浪的动静；“神仙肚”则是其根部细胞吸收海水水分的神奇生理功能。红树林就是这样屹立不倒，默默无闻，忠于职守，像一排排的消浪先锋和海岸卫士，长年累月坚守岗位而又坚定不移。

自然界里的物种奇妙功能不得不令人惊叹，红树林树种桐花树的“胎生现象”和“泌盐现象”可谓让人叹为观止。前者是说其种子在未脱离母树时已经发芽，当发育到一定程度时，长成棒状的胚轴就脱离母树，掉落到海滩的淤泥中，几个小时后就能在淤泥中扎根生长而成为新的植株。这是红树林传宗接代为其生存下去的本能！也是植物中为适应环境又一最好的例证。

再说后者的泌盐现象。还是桐花树，为适应盐度很高的海洋环境，它能通过树叶直接将盐的结晶排泄出体外。很少植物有这种“泌盐现象”，这真是植物里的一个传奇！从这里看到，红树林在海水里生存、生长、发育，原来各自有其特别的生存技能和“看家本领”。

海水在拍打着海岸，远处有数只海鸟在红树林上空低飞盘旋，有人说是海鸥，有人说是白鹭，我不敢肯定谁是对的，但有鸟类以红树林为家园，在这里筑巢造窝是无可怀疑的。除了鸟类外，鱼、虾、蟹、贝类海洋生物，红树林无疑是它们生长繁殖的场所。在滩涂过渡岸上还有野猪、狸类、鼠类等哺乳动物时常出没。而红树林的各个树种本身也生存着百余种昆虫，它们在这里觅食、嬉戏、交尾、产卵、孵化、成虫……红树林是动植物的栖息地，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相互竞争成为它们的生存法则。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天地啊！

　　早年，我读过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这位科学家根据20多年积累的对古生物学、生物地理学、形态学、胚胎学和分类学等许多领域的大量研究资料，以自然选择为中心，从变异性、遗传性、生存竞争和适应等方面论证物种起源和生命自然界的多样性与统一性。提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变异遗传”等观点，进化论的理念影响了全世界，对当时盛极一时并垄断思想界、学术界的“神创论”无疑是极大的挑战和震动。迄今已161年，这部科学巨著至今仍有现实意义。

想起达尔文重点论述的生物多样性和统一性，我的思绪在脑海里纵横驰骋，情思飞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不断地在设问、质疑、反思、拷问，不妨称之为天问。

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它与世界上的一切动植物的地位是平等的吗？能否与之和平共处？人类真的可以或能够主宰这个星球？任何一种物种的生存权利都由人类去决定？人类自身的发展与所有物种发生矛盾时，应该如何处置？谁是地球上的裁判者？人类能否自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再干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人类再不能自以为是了，干那些傻事、蠢事了。不要等到自然界的报复来临时才清醒则晚矣。人类是命运共同体，理应成为生态文明的维护者而不是破坏者。“谁主沉浮”是人类的天问，我想把这一天问写上蓝天，写上大地，写上海洋，写上人类的议事日程里。

看到红树林，想到达尔文和他的《物种起源》，想到中国古代哲学家老子庄子的“道法自然”的哲学思想，想到屈原曾写下的《天问》诗篇。我扪心自问，向着苍天，向着大海，向着植物界、动物界，还有微生物界，作为人类的一分子，我不知那来的冲动和勇气，我以为有责任、有权利、有义务，更有必要诉说心中的疑惑和疑问。

我爱思考，我会动情，我敢质疑。我知道，无论是红树林抑或其它物种，仍然存在着每年逐渐减少的可能，一些濒危物种正在消失，它们早已向这个世界发出SOS的求救信号。某些地方政府在利益的驱动下，在不正确的“政绩观”诱导下，带有长官意志的决策，或填海造地，或过度开发生产；工业污染严重，污水、黑水、臭水正在流入河道和海洋；还有那些出于私利的个体，滥砍滥伐、滥采滥捕等行为正在威胁物种的生存，侵害它们的生息居所，危及它们的族类繁衍。这一切的一切，触目惊心，我们岂能袖手旁观？能不能去禁止人类自身的行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能否成为我们今后的行动指南？

我又想，当下人类最需要做的是自律与约束。自律就是自我约束，而约束除自身遵守行为规范外，还要从每个人到所有人共同遵守约定俗成的、被大众公认的行为规范、准则、法则。自律是最高的觉悟，是约束自我的自觉。而由人类自身制定的行为规范规则，就带有限制性、强制性，需要人人遵守，从而限制了某些自由。比如，河里或海洋里的鱼有多大尺寸才可捕捉，渔网的网眼要规定怎样的规格，不按规格的就是违规，就需要法律法规来惩治。约束了部分人的自由，这正是为了保护地球上物种长期生存下去的必要。可见，人类的自律与约束的意识与每个人是息息相关的。约束的自觉将成为人们今后的金科玉律并付诸行动。人类不应随意放纵自己的行为，更须在认识上、观念上、思想上、行为上和宣传上来一次革命。万物之灵的人应是自觉遵守自然规律的智慧者、模范者和执行者。

“上船了，回去啦！”开船师傅呼唤团友到各自的作业机动船里。在回程的薄暮中，航道上两边的红树林像列队的卫兵向我们送行。

“哒！哒！哒！”的响声像一个个天问的回音叩击着我的心灵，思索随着波浪一层层地扩展。采风活动结束了，而我思考的航船正驶向深处。

                 2020年11月3日至11月7日初稿  

11月8日至12日定稿

后注:此文采用部分航拍照片及团友照片。并无营利性质，只为公益。请谅解。谢谢。特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