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三的美篇

孟老三

（孙月波在长直住过的窑洞）

《这里栖息着⻘春》
知⻘轶事～ 孟老三

“反动文人”
似火的骄阳，把⻓直大街的土路晒的直冒烟，炙热的天气，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忽然一声声拿腔拿调的吟唱，又给本来就让人烦的空气增添了几分燥。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 衣⻔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 意。不信道、遂成知己。⻘眼高歌俱未 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月 如水。......”
吟唱着纳兰词的，是一个身着破旧圆 领衫的年轻人，一米六几的个子，圆圆 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一撇弯弯小胡 须，显出与众不同的潇洒，引来不少人 好奇的目光。下身大裤衩子，脚下踏拉 一双京片懒，手里拎着一把老旧的锡酒 壶，壶盖上扣着两个锡酒杯，走起路来 直拌蒜，不知喝了多少酒，本来就黑乎 乎的脸透着紫色，嘴里反复的喃着: ......“我是书香⻔第，我受过高等教育... 喝完了这杯再进点小菜，人生难得几回 醉...
这个人就是在⻓直插队的北京知 ⻘，名叫孙月波，外号:老四。原北京 农大附中66届高中生，其父是中国农业 科学院的大教授，地地道道的文化家 庭，这个原本是顺顺当当上大学的材 料，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偏偏遇上千 古难遇的文革，又赶上了知识⻘年上山 下乡运动的大潮，无可奈何的奈何，随 波逐流登上了⻄去三晋的大船，天生豪 气的老四，带上两大箱子书，几领元书 纸，来到了山⻄垣曲⻓直公社⻓直大 队，一呆就是五年。
我是69年通过秦胡认识的孙月波， 走进他的窑洞，看到的是无比的凌乱。 酒瓶子懒散的匍匐在洞内的四周，一摞 一摞的书，横七竖八的洒落满炕，一张 张写着唐诗宋词的元书纸 随意飘落在窑 洞里，令我垂涎是他那两个大箱子，满 满的装着了各种书，我能记得起来的线 装书有《昭明文选》、《史记》、《山 海经》、《十三经注疏》还有雨果的 《哀史》(即“悲惨世界”)、莫泊桑的 《羊脂球》、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 梦》等等，这些藏书就像一个小型的图 书馆，这在文革期间是十分罕⻅的。
后来，我们的交往越来越密，我在 这位老哥的言传身教下，学到了许多学 校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他爱朗读，每 每情到浓时，手卷线装书，或背或读， 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感染 人，我至今还能背诵出当年和他一起背 的如:史记“项羽本纪”、荀子的“劝学 篇”、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范仲淹 的“岳阳楼记”、王勃的“滕王阁序”等名 篇。老四擅⻓书法，写的一手酣畅的行 书和飘逸的隶书，我的隶书就是他引导 指点的结果。
孙月波有个好习惯，就是不论何时 何地，都会用毛笔记录当时的情景，记 得1969年的冬天，有一天老四到我们村 去找我喝酒，乘着酒兴，他要找我们村 儿女生聊天解闷儿，自我感觉良好的 他，轻轻的叩响了女生窑洞的⻔环，报 上名号，却被⻔内的女生拒之⻔外。心 中愤愤，回到我房中，大呼:“笔墨伺 候”。不假思索提笔疾书:

串串烟花行行柳，
随朋无意花街遛，
姑娘故做病⻄施，
可怜伶仃东施肉。

书罢，掷笔喘息。吃不着葡萄，说
葡萄酸的文饰心理，跃然纸上!
还有一次，一天的傍晚他与同村的
知⻘一起聚聊，这是知⻘的消遣时光的
一种乐趣，聊到浓时，大家一首一首的
唱着流行的歌曲，忽然老四站起来，端
着盛着酒的大号搪瓷缸子，另一只手擎
笔，挥毫而下，他写一句，大家和着念
一句:

窗破偏逢腊月⻛，
举目思亲在梦中，
伶仃独卧⻩土炕，
斜洒银光玉兔明。
⻔外已是隆冬月，
床下小⻨正反⻘，
夜闻耕牛细咀䂃，
隔壁老驴正发情。

“哈哈哈哈，这就是牲口棚旁《知⻘窑 洞》”，老四随即敲着茶缸，带头唱起了 《拉兹之歌》:“到处流浪，啊...到处流 浪，啊...我没约会，也没有人跟我前 往...”他又醉了。
孙月波怀才不遇，性嗜酒。在插队 的时候，干完繁重农活，经常借酒浇 愁，就着酒写过很多东⻄，他并不珍惜 这些有感而发的记录，经常在醉酒之 后，将写过的东⻄随手一丢，不知所 归。2017年整理他遗物时，只发现了 1969~1972年的部分日记，一些诗稿和 一本中篇小说《春梦》的手稿......
文止于此，50年岁月的磨砺，淡忘 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记忆，但是这个老 四，却时常浮现在我不经意的生活中， 山⻄知⻘朋友们相聚，老四也经常会成 为饭后茶余的噱头，然而不论什么时候 谈及他，他那圆圆的脑袋，洒脱的小胡 须，大大的眼睛，故弄玄虚又不失渊博 的谈吐时撇着的嘴...生动的出现在我眼 前，挥之不去...

艳情于笔
⻛情于心:
洒脱于酒:
多舛于命:

　　仅以此文怀念已经辞世的知⻘“反动 文人”~孙月波。

我们插队时的旧居

我们在垣曲县长直公社原峪村插队时的村口

老四经常光顾的知青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