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鸿老师

金忠

<p class="ql-block">作者 金 忠</p><p class="ql-block">摄影 金忠等</p><p class="ql-block">“把张良鸿推到空地上来晒太阳!”</p><p class="ql-block">那天我与“夕照明智能评鉴中心”的工作人员在义安区夕阳红老年公寓开展老年人生活能力抽查复评工作,听到公寓工作人员的这声呼喊,我仿佛触电一样,心里一阵颤抖,眼睛四下搜寻,果然看到一位白发稀疏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缓缓推出公寓楼的大门,和其他老人一起在公寓院内晒太阳。走近一看,他就是我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我迅疾蹲在他面前,连喊几遍:“张老师,张老师!您还认识我吗?张老师,您还认识我吗?…”他没点头,也不摇头,眼睛牢牢地看着我。工作人员说:他中风后有些失忆、少语,可能记不得你,不能跟你交流了…</p><p class="ql-block">一阵悲凉袭上心头!</p> <p class="ql-block">张良鸿老师是我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老师。小学六年,教过我课的老师至少有十几位,但能形成“记忆链”的就张老师,他是我的恩师!记忆中的张老师人在中年,眼睛大大的,精神抖擞,我们私下叫他“大眼睛老师”。张老师特别喜欢唱京剧,即当时流行的“样板戏”。他自己天天唱,一有课外活动,就领着我们唱。他的口头禅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那是要求“人人学唱样板戏”的年代,我们班不少同学《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唱的有板有眼,几十年后还唱的很溜。</p><p class="ql-block">我对张老师的记忆链起始于一件我至今想来还感到心酸的往事。大约在1971年夏秋之交的某天晚上,我母亲因娘家成分问题,被拉出来批斗。批斗的地点在母亲工作单位门口,也就在我读书的江滨小学旁边,看“热闹”的大多数是我们学校的同学、老师和家长。那年我十二、三岁,少年坚硬的不知道转弯的自尊心逼得我透不过气、戳得我心在流血。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躲进教室后排,低着头趴在课桌上,感觉天要塌了。我听到了上课的铃声,听到了张老师走进教室的脚步声,我听到了张老师喊我的名字,没听清老师说什么,站起来呆呆的看着老师,眼水在打转,课堂死一般寂静。</p><p class="ql-block">“金忠同学,你去我的寝室,把同学们的作业本搬来。”</p><p class="ql-block">张老师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把钥匙向前平举在手上,全班同学都看着我,这次我听清楚了。我接过钥匙,不知怎么走出教室的、拼命往老师宿舍跑,任眼泪流淌,在老师寝室我又流了一会儿眼泪。我知道,老师是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对我的信任和呵护,在学生的心里,老师就是天啊!</p><p class="ql-block">多少年以后,我跟初中班主任王承锋老师谈及此事。我说:当老师真好,老师帮助学生的言行举止,学生会铭记一生。</p><p class="ql-block">她说,是的。有些事老师忘了,学生还记得清清楚楚。譬如我有一次在监考时看到一个熟人的孩子,我多给他发了一张草稿纸,嘱咐一句“好好考啊”。过了很长时间后在路上碰到他妈妈,老远就喊着谢谢我。我一时弄不明白,问她,你谢我什么啊?她说,我儿子那次参加考试,您认出他了,您给他发草稿纸,还鼓励他好好考试。他高兴的不得了,回家后都跟我们说了,王老师,真的,我和他爸都非常谢谢您。</p><p class="ql-block">我相信张老师在他几十年的执教生涯中呵护帮助过很多学生,在他,可能是不经意的行为,但对被呵护的学生是终生难忘的“暖意”,是那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暖意。自那以后,我特别依恋张老师。我有很多好的读书习惯、处事方式和关心同情弱者的情怀都是从那时开始慢慢养成的,我心里一直非常敬重张老师。1971年,我读小学四年级。在这之前,我是个很顽劣的学生、冥顽不化、讨人厌、讨人嫌,用现在话讲,就是个“学渣”,因为张老师的关爱,同学们对我更加友好,我的学习成绩也开始逐步提升。小学毕业那年,张老师告诉我们,上级考虑到他夫妻分居多年,为了他能与家人团圆,组织上安排他到离家近一点的学校工作。新的工作地点在铜陵县钟鸣乡,与现在的学校相距约三、四十公里。临走的时候,我们班许多同学去送他,有些女同学还洒下了惜别的泪水。张老师洒脱的笑笑:“别哭,没事。老师有空还来看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p><p class="ql-block">那是1974年元旦之后春节之前放寒假的当天,那年张老师三十九岁我十四岁。老师调走了,但老师平时与我们相处的日子、对我们的教诲却永久留在记忆里。</p> <p class="ql-block">我们那时候读书几乎没什么家庭作业。他要求我们心里要想着学习,作业少,回家后要先写作业,然后再去玩,不能玩疯了,把作业忘了;寒暑假作业,他要求我们不要集中在几天内完成,要每天做一点,关键是要每天想着学习,要把寒暑假作业连绵到整个假期;他跟我们说:读书要有恒心,不能一曝十寒,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记忆中,张老师从不讲大道理,讲的都是学习上、生活中“细微”的小事。他还告诉我们,他是池州师范毕业的,学的是“小教”。多少年之后,即在我师范大学毕业之后,才对“小教”的含义有所理解。张老师教态严谨,站着,是笔挺的立正军姿;坐着,腰杆总是挺得笔直;备课,认真仔细一丝不苟;讲课,尽可能用普通话。</p><p class="ql-block">除了教学、张老师还做班主任工作。他经常要求班干之间要互相补台,不能互相拆台,有意见可以跟老师说。同学之间、班干部之间不要闹矛盾,只有这样班风才正,班风好了,学习风气才会好。</p> <p class="ql-block">我们班上的张晓波同学,四年级的时候,在张老师手上跳了一级,我们小学读了六年,他只读五年。他赞同我的“记忆链”提法,他说:我们一生会遇到许多老师、许多同学、朋友,但能够在心中真正形成“记忆链”的又有多少呢!他告诉我,“多少年来,就想再看看张良鸿老师。即使他不认识我了,我也要告诉他,我是他的学生,是他教出来的“跳级生”。</p><p class="ql-block">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禁不住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嘿,你抬抬头看着我这里,我给你跟张老师拍一张合影吧。”一道来的同志看我蹲在老师的轮椅旁边忘了离开,不好直接催我,就用照相的方式把我从往事中拉了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