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老 宅</p><p> 刘炳章</p><p><br></p><p> 远离了故土,我无时无刻不在深情地思念老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p><p> 老家任头是赣西边陲安福县的一个小山村,在广袤的神州大地,在风景旖旎的南国风情,她是那么弱小,在地图上寻不着,在茫茫人海中问不到。犹如秋夜璀璨星空下的一颗隐隐若现的小星星,似乎存在,却难以寻觅。可她于我,却是那千年的树根、万年的磐石,深扎在我的心里,沉淀于心灵深处,</p><p> “任头”原名“岭头”,古人有诗赞曰:</p><p> 岭前梅花香十里,</p><p> 头上明月照五更。</p><p> </p><p> </p> 任头是进入彭坊乡境内的第一个乡村,四面环山,潇水之源——陈山河从村前缠绵而过。我家老宅,是在半山腰畔背岭上的一栋土砖房。据族中长辈介绍,先祖是金田乡柘溪村人,与本村李氏联姻,遂迁任头居住,建锡光堂。后生四子,其一子便定居于此老宅位置,曰鼎分堂,应有人烟鼎盛、人丁兴旺之意。后于大跃进时期,将老宅拆半边土砖入田,以增肥效,祖母便在剩余的三间风雨飘摇的土砖房里,拉扯五女一男六个孩子长大。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约1980年,父亲在众亲友的帮助下,与大姐二姐一道从深山老林背红心杉,在农田筑土砖,然后保留原屋,加高半层,旁加建厅堂,盖上瓦片,便有了我记忆中的老宅。<br><br><br> 老宅初建时,我尚年幼,只记得从门前的土堆里找出一圈细铁丝时,充溢心中的喜悦与自豪。<br><br> 老宅左边是一间厨房,厨房有个土灶,灶后有个小窗,因怕过路人将石头扔进锅内,不敢开灶中间的位置。灶前是个小火坑,冬日烤火时,常将番薯、芋头等置于土灰中烘烤,熟时香气四溢。因地理位置正中,加上与世无争的乡邻关系,常有乡人来此烤火。茅火凳上,常挤满了人,困了,往茅火凳上一靠,睡在干稻草上,美美一梦。据说小时有一次,和邻家刘小平偷饮家中米酒,醉卧此凳,吓倒众人。 <p> </p><p> 厨房进去是一直三间的下间,黑暗无窗,加上年代久远烟熏火燎留下的黑墙面,更显幽黑!从厨房走进卧室必经此间,每每心惊胆战,唯恐脚下踩着或老鼠或蟑螂或蛇之类的动物。此间房屋一天中最亮的时分便是晚上了,哪怕只点一根火柴,也比白天亮堂了许多。</p> 下间进去是中房,两者由木板隔断。中房里原住着大姐和二姐,姐姐出嫁后,父亲住此间。床对面是一个谷仓,相隔至少一米,有时谷仓上也住人。记得刘豫章家房子后面山体滑坡时,他们举家借住我家,睡的就是这谷仓。那时穷帮穷,邻帮邻,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可惜2016年底的一场车祸,带走了其儿子刘练贤(外号木钟)的生命,让我悲感万分。少年之谊,价值千金。 <p> </p><p><br></p><p> 中房进去是上间,新的木板相隔却无门(参加工作后,我才在此间挂了一块布权当门帘)。童年的岁月呆在家里多在此度过。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壁橱,一个樟木箱,便是记忆中天堂的全部。床是一张古老的床,四周都有木板,上面也有一张木板,但没有雕花。据说,这张床是爷爷奶奶结婚时留下的,父母结婚时没有添置新床,于是就是用了这张。床里侧与旁侧是靠着墙壁放的。墙壁是土砖建的,每块砖与砖之间,都有很大的空隙。没有粉刷,透光,所以,坐在床上,可以看到阳光从外面射进来,早上没有闹钟,直射的阳光就是我家清晨的号角。有时我们坐在床上可以幻想着各种各样的画面,那斑驳的阳光里灰尘飞舞,像一个个小精灵在自由盘旋。最怕的是冬日,凛冽的寒风从无遮挡的门、窗户和墙缝里钻进来,而我们睡垫是稻草做的,盖的是几十年的棉被,甚是凄寒。</p><p> </p><p> </p> 床前有一张旧桌子。桌子底下有两张抽屉,抽屉下面,设计了两个隔断,可以存放一些家用物品和衣服等等。记得有一次,冬天,我去月形山上捡来烧窑铲出的红红的燃烧的木炭,用草木灰覆盖把火熄灭,制成木炭,拿回家里,把它给藏在书桌下面。晚上,我在厨房做作业的时候,大人突然发现里面着火了,一看,不得了,桌子着火了!原来是木炭的火表面上看熄灭了,实际内心还有火种,会慢慢燃烧起来。把火熄灭后,我吓得跑出去,躲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父母到处呼唤,我才战战兢兢的跑回家。<br><br> 书桌旁边,摆着一张壁橱。据说,壁橱是爷爷奶奶用三砻谷子换来的。壁橱分上层、中层、下层。上层和下层之间,有两个抽屉。上层常放着衣服,中层常放着一些碗筷等家庭用品,抽屉放着一些零碎的物品。把抽屉拿出来,旁边还有一个暗层。家里的一些稍微贵重一些的物品,往往就放在这个暗层里,比如说一些零钱、户口本、公粮证等。小时候,我就对这个暗层充满着神往,经常不经意的,把抽屉拉出来,用手去摸一下暗层里面有什么东西,有时还果真有一些小惊喜。下层放着的是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比如说捡来的钉子、螺丝、铁丝等等。<br><br><br> 在书桌和橱柜之间的墙角放着一个木桶。那时厕所离家比较远,一家大小的小便往往就拉在这个尿桶里。中房隔断与上间床的旁边,是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樟木箱。这樟木箱是母亲的嫁妆,后来是两位姐姐在用,再后来,我上初中,要寄宿,就把这樟木箱给带到苍前。此后,大姐女儿朱翠容读书时也要用,于是,这箱子就给了翠容使用。据说这箱子是读书人的箱子,很有灵气,所以,我和翠容读书时的成绩一直都还好。<br><br> 左边一直是两间,前面是厅堂,后面是后厅。厅堂很大,做酒席时,能容纳6张桌子,每张桌子可坐8人,号称是八仙桌。后厅一直都没有楼板,上面的灰尘会少下来,所以一直没做什么使用,放了一个谷仓在里面。再后来有一段时间,父亲也在这里睡过一段时间。此后,98年我结婚前,将旁边的上间和中房合二为一,所以母亲也在后厅住过一段时间。厅堂靠着新章这边有一块空地,这块地和厅堂的一半,刘自成说是他家的,至于为什么属于他家,说法各异。我师范毕业不久,父母就被逼得卖掉了大牛和小牛(那是牛就是半个家货),凑了800块钱,给刘自成,把这块地给买下来了。 <p> </p><p> </p><p> 老宅前面是个院子,但没有围墙隔起来,也就是一块空地,平时可以用来晒谷子。小时候,看了一篇课文,叫做《小猫种鱼》,后来,我也在院子的空地下挖了一个洞,种了一分硬币,我想,到了秋天,一定会收获很多硬币。老宅的后院是一块菜园。有一块经常种的是菊芋,也就是洋姜(南乡人说是天麻)。然后从这块地旁边放了几块大石头,上去之后,便是我家的菜地。每到天旱时节,母亲总要从很远的渠道挑几担水,到菜地去浇水,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p> <p> </p><p> 远离故土的日子里,古樟、拱桥、古屋、阡陌,还有勤劳耕作的村民、清新的空气、夜半的鸡鸣犬吠,无时不在心灵深处汩汩涌出,侵入我的梦乡,沁入我的魂灵。</p><p> </p> 老宅很老、很土、很旧、很穷,但它却承载了我的童年、青年,承载了我成长的历程,也承载了父母乃至先祖的一生。虽然后来老宅在历经30多年风雨后,被拆旧建新,但它依然印在照片上,更镌刻在我的心中。我经常捧起照片,想起过去的一切一切。宅虽老,人虽穷,却充满了憧憬,充满了理想,充满了奋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