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孤单》

9.11

9.11

在知天命的某一天，我却回到了童年，那是在梦里。

在模糊的梦里，我站在真实的回忆里，站在四十年前我的老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极安静，石榴花仍旧开，石榴果兀自结；我分明闻到了微风送来的月季花香，红的粉的黄的，有的挑衅般的怒放着，也有的，正在一瓣一瓣的辞谢；院子的西北角，我们姐妹的房间外，那晒满咸菜疙瘩的磨盘，永远裸露着，似乎与时间无关，与岁月无关，经历了几十年了的风霜雨雪洗礼，像被定格了的镜头，看不出年岁。

霎那间坠入童年的无忧时光，暖湿了我梦中的眼睛。

原来，轮回不在前世，不在来生，轮回就在眼前。

上身微驼却头发乌黑的姥姥托着一串盘（用高粱杆串起来的四周有边的托盘）切好的萝卜条从当门（客厅）里出来了，暖暖的阳光穿过姥姥清瘦的脸闯进了当门，越过锅台，斑斑驳驳地铺洒在锅头北边暗红色的桌子上，桌子上有昨晚吃剩下的大白菜，菜里没有肉，上面覆盖了一层板结了的猪油；还有姐妹们都喝不了，而我却最喜欢喝的浓浓擅味的羊奶，那是爸爸隔几日就会从学校里给我带回来的最好的饮料。那时候，爸妈刚结束了十几年的两地分居生活，爸爸回到了当地教学。

姥姥不说话，微笑着，用眼睛抚摸着我，从我身旁走过，径直走向磨盘，我看着她将萝卜条分撒在磨盘上，不恍惚，不飘离，就那么实实在在的。

在我家的院子里，怎么会是姥姥？

正看姥姥看的出神的我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的童音，嘻嘻哈哈，你推我搡，蜂拥而至在我家大门口，紧挨我家大门口左边是一个宽敞的十字路口。

莫非他们要“急急令扛大刀，俺这边的人马任您来挑”？

眨眼的功夫，我已经依在大门口的红砖墙壁上，他们似乎看不见我空空的眼神正望着他们玩的欢，我也生怕扰了他们，安静的看，不敢出声的笑。

我在这里相会了日思夜想的童年小伙伴，却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直看到无聊，我才想起回身转回家，关上大门，也隔断了童年那曾经的欢快，可那记忆却是真实存在的，嗯，也许只剩下记忆是真真实实的。

其他的，都是过客。

梦里的好奇心促使着我想去看看我和姐姐们曾经的房间，我穿过当门，穿过爸妈和五妹六妹的房间，来到了曾经我和大姐三姐生活过的那仅仅几个平方的小屋。

二姐几岁时就去了姥姥家，记忆里她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每当妈妈去姥姥家庄里赶集，把二姐带回来小住时，我们都排挤她，她也住不下，一到天黑就倚在门旁哭，哭的鼻子大长长，要回她的家（姥姥家），我们都在一边看，也不去安慰她。

那时候，孩子多了不珍重，妈妈手里的活也多，不顾的送她，哭急了，妈妈便说，你走吧，二姐便止了哭，找块棉花擦干了鼻子起身回姥姥家，走时还贪心地从院子里的墙根下抱上一颗大白菜。

我们家距离姥姥家五里地，二姐回姥姥家要穿过一个大坝顶，那时候天已经冷了，我似乎看到她抱着白菜穿着姥姥缝制的小花袄、小布鞋，吃力的朝着“她的家”的方向跑。

小背影，很孤单。

我们的房间内设施极其简单，一铺土炕，一张桌子，炕上的被子，镶着白边，裸露着红的花绿的叶，板板正正的叠在炕头上，窗台上还有三姐昨晚睡觉时解下来的粉红色的扎头绳，那时候，只有在过年时才可以去集上扯扎头绳，红的绿的粉的黄的，怎奈妈妈给的钱极少，每一个颜色的都摸一遍之后才在极其努力的选择两三个颜色的之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人家的摊位，心里想着，等我有了钱，我一定每一个颜色的都买回家，编成一个彩色的，去到每一个小朋友的面前使劲炫耀！有时候也会跟姐姐商量着，你买红的我买绿的，我们换着扎。

我站在这熟悉的房间里，只顾张望着看，并没有想她们都去了哪里。

周围还是出奇的静。

没有更多的东西在我的面前展开，有的，都是回忆，旧屋里的一切莫非都归于了沉寂，或另起了高潮？或掩埋在了岁月里……

其实，梦中的老屋早就在九十年代末拆了，被叔叔家的哥哥嫂子翻新成了更大的房子，而哥哥，也弃我们而去已经好几年了，只是小时候的记忆永远地刻在了脑子里，随着时间，不模糊，却愈来愈清晰。

能回的去的是老家，再也回不去的却是老屋，只有那份心境依然在，而现实里的孤独，胜过了梦里的孤单。

梦里的不解，现实里永远没有答案。

或许，也因为梦太短，而现实太长，长的让人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