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死一别,天地两隔,这是韩退之在《祭十二郎文》中难以言说的沉痛。天涯海角,或是由此衍生而来,喻指“道阻且长”之遥遥难期。于是,到了遥远的三亚,去天涯“流浪”,去海角“呢喃”,寄情碧海蓝天,任由海风的轻拂、椰林的律动,抚触着躁动的灵魂,也算是我等凡夫俗子在天涯海角的澎湃念想。</p> <p>其实,让天涯从想象走向现实的,是雍正年间的崖州知州程哲,他于1727年在三亚天涯湾一滨海巨石上题刻了“天涯”二字。而让海角与天涯近在咫尺又隔水相望的,则是民国时期的琼崖守备司令王毅将军,他在“天涯”石刻不远处题写了“海角”二字。自此,天涯不孤,海角有邻。如此看来,天涯与海角出双入对地矗立于南天海隅,自也算不上很遥远的事情。</p> <p>不过,在古人的眼中,天涯很远,海角不近,一如唐人吕洞宾所言,“行到天涯不见人”,所以,在今之天涯海角,也有地不老天不荒的爱情、海不枯石不烂的咏唱。只是,“天涯”和“海角”的爱情传说,犹见“望断天涯路”的凄怆。据说,“天涯”和“海角”是一对热恋的男女,因为两个家族有世仇,他们的情投意合遭到了两方族人的坚决反对,于是,这对恋人逃到了天之涯、海之角,以身殉情,化作巨石,相守相依。海不会枯,石不会烂,但有惊涛拍岸,只是见证了“天涯”与“海角”的千年忠贞、万世守望。所以,走天涯,去海角,就成了红男绿女成为知心爱人后在“恋恋红尘”的必然追寻,以表达“情定天涯海角、相爱白头到老”的比翼之心。还是《走天涯》那首歌唱得好,唱出了“相思绕遍天涯路”的缱绻之情:“你的脚步流浪在天涯,我的思念随你到远方……”</p> <p>苏轼生性豪放,他在62岁时被贬儋州,虽有“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这样的旷达,亦有“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那样的惆怅。而这份怅惘愁情,当是作为远境之地的天涯海角的天然底色。因为“野旷天低树”,所以“魂梦亦凄凉”,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除了苏轼,被贬至三亚崖城的唐相李德裕,以及宋朝被贬至海南的李纲、赵鼎、胡铨和李光,都在“天涯海角或重逢”,并增添了诸多愁绪。在今之海口五公祠里,有一副堪称经典的对联,述略了他们的“先其所忧,后其所乐”:“于东坡外,有此五贤,自唐宋迄今,公道千秋垂定论;处南海中,别为一郡,望烟云所聚,天涯万里见孤忠。”李德裕曾作《登崖州城作》一诗,心念故土、情系长安:“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而胡铨与赵鼎同朝为官,又先后被贬,胡铨有《哭赵鼎》一诗,可见丹心壮怀:“以身去国故求死,抗议犯颜今独难。阁下大书三姓在,海南惟见两翁还。一丘孤冢寄穷岛,千古高名屹泰山。天地只因悭一老,中原何日复三关?”</p> <p>是的,因为遥不可及,天涯与海角自带愁情;因为放逐身心,天涯与海角烙有悲慨。自然,这不是天涯海角的全部。你在天涯海角的云水间,还能看到形似桅帆升起的“南天一柱”,这是清代崖州知州范云梯的题刻。今人黄代燮作《南天一柱》诗,确乎摹画了南天一柱的石耸峥嵘:“擎天八柱昔曾闻,一柱神移南海存。石耸峥嵘千丈势,水留深浅四周痕。悠悠岁月长无怨,滚滚波涛稳扎根。平地超然高入宇,饶他五岳众人尊。”天涯在,海角存,南天一柱自见雄。山川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们都不过是来天涯海角一游的匆匆过客,“俯天涯海角,今来古往,人物如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