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清秋

<p><b> 奶奶</b></p><p> ——写在2020“九九”重阳节</p><p> </p><p> 重阳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九”在《易经》中为阳数,“九九”两阳数重合,又为“重阳”。重阳节除了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之习俗,又为敬老尊老之日,这一天儿孙团圆,共享天伦。</p><p> 我们家最重要的老人不在了,也就是我的奶奶,陕西话就是我婆。</p><p> 准确地说,她是在6月4日那天离世。在她住院的一周时间里,每一天我下了班就是陪她,跟着护工帮她翻身体,帮她捏捏胳膊和腿,让她能感觉到舒服一点,即使我们知道昏迷的她再也无法醒来,也仍然要看看着监控仪中她的血压以及心跳,摸着她还带有温度的手,那是在等待死亡,是的,是等待,就像上班日等待周末,学生上学等待放假,那样自然而又“期待”。</p><p> 6月3日晚上,我在医院陪护到8点半,爸爸来了照例是她晚上住在医院,因为除了请的护工,家里还得一个人照看着,我就回家了,就像她住院期间每一个平常的日子,我们都习惯了医院、单位和家里来回跑,习惯了她躺在病床上我们聊着她会不会醒来,习惯了互相换着去医院,可是生活永远是断崖式得改变,不会给你任何准备的机会,第二天早上是周一照例去单位上班,六点钟的时候爸爸打来电话说让我早上跟单位请假然后跟大哥联系,8点半去了单位,9点大哥准时来单位接我,车一路往西去,不知道去哪里,过了陵园,我以为是要买墓地提前做准备,到了最里面的陵园,爸爸穿着孝衣出来迎我们,我才知道是火化奶奶,脑子轰得一下,原来凌晨的时候因为高烧不退呼吸衰而亡,我猛然想起凌晨的时候,窦强沉重的呼吸声吵醒了我,那沉重的呼吸像极了奶奶喘息的声音,是不是她告诉我她要走了?在奶奶摔倒后起来,躺在床上最后昏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着谁,或者她想表达什么,想最后留给这世间什么东西。</p><p> 时间退回她去世前的一周,我记得是在她家里告诉她改天带她去看我和窦强的房子,也就是这一周天上午,我再次去看望她老人家时,她说记得我答应过带她去看房子,我告诉腿脚不便的她说我的车只能停在南门口,我们要走一段路过去,“你能不能走得动?”“我可以”。到了南门口后,我搀着她,因为身体肥胖和糖尿病后遗症的原因,她的右脚不能完全抬起来,每走一步脚与地面都要摩擦一次,手都要向下压一次我扶着她的手,她走得吃力而又缓慢,好不容易走到楼下,进电梯后她开始喘气。上楼进了房子以后,她没有立刻绕着房子看,而是坐下来休息,不一会她要上厕所,我扶她进了卫生间,等了很长时间不见她出来,去卫生间看她,发现她在提裤子,然后因为小便失禁而尿到了马桶圈上,她看着我窘迫的表情,没有说话,马桶圈上是被擦过还留下一些水渍,我有些心酸,扶她出去了。</p><p> 我倒了杯热水给她,喝完后她说“这的水就是甜,人家这水就会好喝”(我烧的是自来水),然后有些艰难地扶着墙看了看卧室和厨房。她看得那样仔细,就像是每次出去旅游看那些美景、看那些她感兴趣的建筑,她心里想着什么已经再也不愿表达出来了,不是不能而是她不愿也不想再开口说什么,无论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情绪。最后我出门我送她回家。</p><p> 最后一次见她是她住院的那个周一,我回家拿东西,顺便去姑姑家看望她,她身体越发不好了,因为胖和虚,显得很沉重。简单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这一走就是永别,就是相隔在两个世界。</p><p> 最后对奶奶的印象是,她不太爱说话了,不太与人交流了,甚至原来最爱叮嘱我一些事情也不语了,我们在一起就是无尽地沉默,大概在去年的时候我们还时常一起笑话爷爷乱发脾气,笑话爷爷质问我们背着他说一些什么悄悄话,可是今年四月份自舅爷离世后,她就越来越不爱出门,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交流了。她心里装着悲伤,整个人背对着未来看着过去,回忆着过去,是不是越坚强的人越不爱说话,他们把一切都放在心里,要闭上嘴不不让那些痛苦从任何可以泄露的地方跑出来,可是这些痛苦拖垮了身体,拖垮了精神。五一的时候奶奶因为糖尿病而住院,她的身体健康每况欲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提不起来了,是不是她自己也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奔向那远大的冰冷的死亡。</p><p> 9月19日,是抛洒骨灰的日子,地点在黄河渡口“风陵渡”,是10年前抛洒太爷爷和小叔骨灰的地方,奶奶“终于”与他最爱的最遗憾的小儿子团圆,黄河以后就是他们的家,滚滚东逝、生生不息地奔流入海,就像他们永不熄灭的生命,永远鲜活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