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深秋里的温暖

王浩公

<h3> 上周三(11月4日),我突然接到了堂哥王继军病故的消息,心里十分难过。回家热馍夹了点红萝卜丝,胡乱吃了几口,走时竟忘记关掉了灶火,三个多小时熬干了水。安顿好生病的二姐,与母亲于傍晚抵达合阳。</h3> 陪母亲吃过晚饭,她执意要回老家,我们村地势高,现在天气已很冷,考虑到母亲年纪大了,我将她安顿在县城,回到文王村已是晚上九点半。 这几年堂哥脸色蜡黄,身体每况愈下,老家的几位叔父打来电话,让我帮忙寻找省城最好的大夫。全国知名的中医专家王三虎教授10月8日在渭南坐诊,经我联系,堂哥和他的孩子专程去诊病。事后,我专门致电王教授,闻听说堂哥病势深沉,除非出现奇迹才能好转,我当时就想立即回老家探望。后又听堂侄说,吃了王教授开的七幅药效果很好,我们又再次联系王教授诊疗抓药。期间,我还多次与堂哥电话,告诉他今年庚子年,春天因为疫情,人们都窝在家里,错过了春季肝气抒发的良机,所以今年得肝病的人特别多。我告诉他没有大碍,定会康复,以此不断鼓励他。没想到病情发展如此之快,如今阴阳两隔,永难相见,令我后悔万分... 堂哥大我三岁,66年生人。头婚的媳妇漂亮能干,怀孕期间因故去世,母子双亡。二婚的堂嫂体质柔弱,稍有智障。大儿子18岁了,在县里零星打工,小儿子才13岁,还在县城读书。这次堂哥生病,家里借了好多钱,已然家徒四壁。 这丧事怎么办,堂嫂一家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我和本家的叔父,以及从北京赶回来的堂弟、在外地做生意赶回来的堂姐夫连夜商量办法。大家让我来办给堂嫂申请国家贫困补助的事情,及为他的大儿子讨要工钱等等。 第二天,村支书王耀斌一方面主持后事,一方面向有关组织汇报家庭况,合阳县民政局领导闻讯后,顾不上从西安归来劳顿疲惫,驱车30里,晚上十点十分来到村子。偏僻的文王村,一片漆黑,天,下着小雨,很冷,两位领导衣着单薄,来堂哥家安抚慰问堂嫂,了解治病过程致贫原因,家庭下一步的规划,并详细讲述了国家低保政策。悲伤已呆滞的堂嫂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流下了两行热泪... 深夜的村子,又静又冷,11点48分我在朋友圈转发了堂嫂一家的事情。万没想到的是,次日早上7点钟,我微信群里的一位陌生朋友,闻讯后竟然转来2000元,并托我代向堂嫂转达心意,一股浓浓的暖意不禁涌上心头。 第三天我动身去合阳县城给堂侄讨要工钱。顺便绕道乌池村,看望我初中最要好的同学李永学。载我同行的是我们的另一位同学杨艳鹏,车子刚停下,永学就从巷子过来,张口就喊出了我的名字“浩公”。热情的把我俩迎进了门,永学的母亲从屋里出来,也认出了我。永学飞快从屋里取出一盒烟,发给艳鹏一支,这烟很粗,半天也没燃着。我问阿姨这是什么烟,阿姨说这是旱烟,26元一条,但只能在上集时才能买到。 上初中时,我与永学关系最好。他学习十分刻苦,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班里我俩的作文写得最好,总被评为范文。我们经常在一起探讨百慕大三角洲、UFO,谈论文学、理想和未来,永学立志要成为一名文学家。 之前,好几个同学告诉我说永学疯了,我很是难过忧心,一见面他马上叫出我和艳鹏的名字时,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之后永学全程说着疯癫的话,激情演讲,唾沫星子四溅,竟一句话也插不上。<div> 永学的母亲拿出一盘核桃招待我和艳鹏。艳鹏掰开了两个核桃,里面已经发黑了。我们家乡的习俗是,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因为平日舍不得吃,这些核桃被长期存放,肉眼可见的霉斑已附着在表面。</div> 我与阿姨坐着聊天,自永学父亲生意失败后,家里也一蹶不振。永学可怜,因为说亲,被好几个女的骗了钱财,直到现在也没成家。上一次见永学大约是07年,他在合阳县医院做后勤工作,每日给锅炉运煤。我母亲在合阳县医院住院期间,我去到他黑乎乎的房里与他彻夜长谈,那时的永学,对生活充满信心。他从床板下拉出满满几大箱的中国名著和世界名著,很自豪告诉我,自己写了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巨著《黄河在这儿拐了一个弯》,讲述农村几代人的爱恨情仇,人间百态。很遗憾他的巨著没有被出版,听说文章被人剽窃了,我相信永学的文学造诣,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我非常痛恨剽窃永学作品的人,终结了他的文学使命,毁灭了他唯一的理想。 天气十分寒冷,风很大,我不断留着清鼻,看见永学只穿个衬衣裹着大外套领口敞开,十分单薄,我很为永学的生活担忧。说到这,阿姨高兴的告诉我,政府对他们非常好,家里吃喝不愁。并拉着我的手,去院子参观永学的房子。永学从前的屋子房檐还没有我的个子高,而一旁高大明亮的房子是政府花了三万多块钱给永学新盖的,还有专门的卫生间。 离开永学家,路过同家庄镇,我们又去了同班同学李永军家,李家的大门已塌,一直没有再修。见到三十五年未见的永军,不禁感慨万分。我俩的父亲当时都在同家庄中学教书,那时每天都在一起。听说永军结完婚没多久就离婚了,也没有孩子,年过五十依旧孑然一身。看着沧桑的永军,我很心酸。同家庄镇政府给永军安排了一个公益性岗位,每个月能领五百元,日子也还不错。同学情深,我们几人不觉快乐的聊了一个小时。走前,永军非要拿些自家产的红薯、小米给我,被我婉拒了。<br> 永军、永学初中与我最要好,见到他们如今的现状,惹得我心情沉重。往县城走的路上,艳鹏不断开导我。艳鹏说,县里的扶贫工作很扎实,不会落下任何一个贫困户,如今脱贫了,每个人都吃有喝有保障。唯一的烦恼就是,老光棍难以娶到媳妇。艳鹏玩笑道,中年男人不如狗,上要养老下要养小,都要靠五十岁男人的肩膀。<div> 不知不觉到了县城,我与艳鹏和在县里开美发店的杨巧霞同学一起吃了热腾腾的水盆羊肉,见我蓬头垢面的,巧霞邀请我去她的店里洗头,还亲自给我理发。巧霞的店面规模大,一楼美发二楼美容,生意兴隆。她待人宽厚,亲戚、朋友、同学来店里从不收钱。<br></div> <h3 style="text-align: left"> 从巧霞店里出来,我和艳鹏去到堂侄子打工的金顶鲜火锅店。听完来意后,老板刘超也向我们道明了原委。堂哥在县医院住院那几天,店里正忙,堂侄没有请假就去医院伺候堂哥了,店里不知情,也因堂侄误工蒙受了损失。得知实情后,刘老板深明大义,没有扣掉侄子请假的200元,添作礼金将3200元全部给了我们,令我十分感动。</h3> 立冬这天,是堂哥下葬的日子。清晨,我和哥哥姐姐们去祖父母和父亲坟前送寒衣烧纸祭拜,还没结束,同家庄镇的车书记就来到了村里。车书记特意到堂嫂家慰问,从兜里掏出了五百现金交给了抽泣颤抖的堂嫂,并现场嘱咐村支书和驻村书记要尽快落实堂嫂家的低保办理事宜。询问两个孩子的情况,现场的乡亲们都很感动。 离开堂嫂家,我陪同车书记去了王万斌家。<br> 万斌以前是我们的村主任,去县里开会时自己带馍馍,自掏腰包给村里贴补过不少,为村里做了很多好事。直到现在,村里的百姓都很感激他。车书记鼓励已赋闲在家的万斌,要积极参与村上的扶贫项目。 送走车书记,堂兄的灵车就要上路了,没能赶上祭拜仪式我万分遗憾。唢呐吹起了《相见时难别亦难》,堂姐、堂妹们哭声一片。送葬的路上我的眼泪潸潸落下,三姐从身后给我递了纸。堂兄埋在离我们村十分远的地方,年轻人开着车、骑着摩托去坟地,大家齐心协力办完了这场丧事。 秋冬之交,我感冒了两个多礼拜,身体很不舒服。但一回到故乡,我满血痊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安葬完堂哥,绕了很大一圈回到村里,我在堂哥灵堂遗像前行了礼,出门摘下白布,这一刻,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劳累,我突然感觉一丝力气也没有。坐在回程的车上,这四日三夜的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政府的关怀,朋友的爱心,同学的情谊,乡亲的热情使我温暖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