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铭记不朽， 纪念郑州地区防空作战八烈士牺牲60周年

孙培新

　这是60年前人民空军在国土防空作战中，一场英勇悲壮的战斗。

　上世纪50年代末期60年代初，台湾空军的P-2V电子侦察机经常利用夜间进入大陆侦察袭扰，由于敌机飞行速度慢、高度低、我军多次拦截都未得成功，有时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1960年11月19日，台湾空军的P-2V电子侦察机1架，编号5060，于18时46分由浙江平阳进入大陆，经青田、金华、安徽合肥、阜阳、河南商水、洛阳、三门峡，然后沿入侵航线偏南60公里回返，为拦截这架飞机，我空军先后出动米格-15、米格-17、图-2共10架次，其中驻郑州的空军航空兵第25师第74团第2大队，先后出动图-2轰炸机4架次拦截。

　　据原空军副司令员林虎将军撰写的《保卫祖国领空的战斗》披露，空25师74团图-2轰炸机是专门为了对付P-2V而改装的，飞机上加装了雷达，将两门20毫米航炮改换成23毫米的，每门炮备弹200发。其目的是以慢速对慢速，以低空对低空，专门打击P-2V。这些飞机由大队长尚德赞带领，这是全师的“尖子大队”，1958年大队改装后原驻扎在陕西临潼，后来先后在北京、广州、盐城、苏州、福州、南昌战斗值班，均未获得战机。1960年9月，大队进驻郑州。

1960年11月19日，周六，农历十月初一，无月，夜空中不时下着小雨。20: 50，指挥所发现敌机1架从安徽阜阳向河南飞行，地面指挥员、空13师副师长王洪智命令双机起飞：李学增副大队长带一架在周口上空待命、 尚德赞大队长率领另一架在许昌 上空待命。

李学增机组进入空域后，地面引导他接敌，但当李学增机组进入敌机尾后4公里时，地面雷达就因电子扰而丢失目标。等目标再次出现在地面雷达上的时候，P-2V已经飞到许昌上空。地面于是指挥李学增机组转向飞往新乡上空待命，同时指挥尚德赞机组接敌。在地面指挥下，经过调整尚德赞机组成功进入敌机尾后2公里处并用机上雷达捕获目标。P-2V发现有飞机跟踪，立即释放电子干扰，同时进行机动飞行，但尚德赞机组经过苦练，能够从密密麻麻的干扰波中分辨出敌机，因此我机紧咬着敌机不放。经过27分钟的较量，在900米的漆黑夜空敌机仍然摆脱不了尚德赞机组的追踪，并且越来越接近我机的机炮射程，就在这时，敌机利用机载雷达的技术优势，发现在飞行前方有一座高于双方飞行高度的山峰(就是少林寺所在的中岳嵩山)，P-2V立即对准山峰飞去，在邻近山峰前突然爬高向前飞去，我机受敌机释放干扰的影响，来不及拉起，撞到嵩山主峰下方约80米处，机上4人全部牺牲，他们是：大队长尚德赞、前座飞行员晁忠学、空中领航员邱业兴、空中通信员杜炳良。

P-2V摆脱了追踪后，继续向我纵深飞行，经洛阳、三门峡，然后沿入侵航线偏南60公里回返。23: 17，师指挥所命令空74团赵永寿机组起飞，到鲁山方向拦截敌机，紧接着又命令谭果驷机组起飞，准备追击敌机。

当赵永寿机组接近到敌机尾后1公里时，飞机上的雷达因受敌人干扰而无法发现目标，地面指挥所命令盲目开炮，开炮后我机失去无线电联系。后发现飞机坠毁于河南叶县西南25公里的小山上，飞行员赵永寿、王秀裕、空中领航员唐汝益、空中通信员刘剑强壮烈牺牲。据事后分析，飞机坠毁的原因是飞行员接到命令后，即操纵飞机带下滑角开炮，由于飞行员距离炮口近，受炮口闪光的影响大，以至于看不清仪表， 等发现时高度太低……

1960年11月28日，在部队驻地举行了隆重的烈士追悼大会，空军副司令员成钧中将参加追悼会。部队领导高度评价了尚德赞机组在劣势装备情况下，跟踪敌机长达27分30秒，为空军防空作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高度赞扬赵永寿机组前赴后继、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他们永远是部队官兵学习的榜样。

　这架恶贯满盈的P-2V终究没有逃脱覆灭的下场：1961年1月17日，台湾空军5060号侦察机自福建湄洲湾窜入大陆，目标是重庆，刚过福建长汀即被我空24师独立大队飞行员王士智驾驶米格-17拦截机击中左翼，留下两个篮球大小的破洞，逃过一劫。1964年6月11日，5060号的好运到头了，终于在山东莱阳被我海军航空兵第4师独立大队飞行员陈根发击落，机上14名成员全部丧生。

图-2轰炸机

P-2V电子侦察机极其机组人员

1961年1月被我军击伤的P-2V5060号飞机及其机组人员

11.19空战烈士名录

尚德赞，1929年9月出生，辽宁海城人，1947年5月入伍，1948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东野4纵10师29团通信员，41军121师362团文书、测绘员。1951年1月入1航校；1952年8月毕业于该校2期乙班,任空25师74团中队长、副大队长、大队长。1956年11月被授予大尉军衔。荣立大功3次、三等功5次。

尚德赞烈士之墓

晁忠学，1934年6月出生，山东菏泽人，1949年12月入伍。曾任29军87师侦察连通信员、侦察员。1951 年10月入1预总。1952年3月入2航校，1954年5月毕业于该校5期。任空25师74团飞行员。1960年5月被授予中尉军衔。

晁忠学烈士之墓

邱业兴，1931年11月出生，广东蕉平人，1951年7月入伍，1959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51年7月入2预总。1952年8月入1航校，1953年9月毕业于该校领航4期。任空25师74团领航员。1960年5月被授予中尉军衔。

邱业兴烈士之墓

杜炳良，1933年9月出生，江苏无锡人，1951年6月入伍，1959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51年6月入7预总，1952年1月入2航校，1953年3月毕业于该校通信3期。任2航校见习助教，空25师74团通信员。1957年6月被授予少尉军衔。荣立三等功2次。参加了西部平叛作战。

杜炳良烈士之墓

赵永寿，1932年2月出生，贵州贵阳人，1950年3月入伍，1960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成都航空机械预科总队学员，1950年11月入2航校，1952年8月毕业于该校2期乙班。任空25师74团飞行员。1956年11月被授予中尉军衔。荣立三等功1次。

赵永寿烈士之墓

王秀裕，1932年5月出生，江苏如东人，1948年1月入伍，1950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苏北9分区特务队电话员，苏州军分区警通连通信员，苏南军区军法处通信员。1950 年10月入长春预总。1952年3月入2航校， 1954年5月毕业于该校5期。任空25师74团飞行员。1960年5月被授予中尉军衔。荣立三等功1次。

王秀裕烈士之墓

唐汝益，1928年12月出生，陕西西乡人，1950 年12月入伍，为航空预科总队学员，1951 年5月入1航校，1952年9月毕业于该校领航2期乙班。任空25师74团领航员、领航长。1956年11月被授予中尉军衔。

唐汝益烈士之墓

刘剑强，1932年1月出生，江苏南京人，1951年1月入伍，1959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51年1月入6预总，同年9月入1航校，1952年8月毕业于该校通信2期乙班。任空25师74团通信员、通信长。1956 年12月被授予中尉军衔。荣立三等功1次。

刘剑强烈士之墓

11.19空战牺牲8位飞行人员永远载入了人民空军国土防空作战史册。

尚德赞烈士

赵永寿机组

　　2010年11月19日，郑州烈士陵园，由空军郑州西郊干休所、河南军迷等组织了公祭活动。

参加公祭的有：原空25师老同志，驻郑空军某部官兵，来自四川、陕西、河南的烈士战友，部分烈士亲属，郑州烈士陵园和空军干休所领导，河南警察学院、河南艺术职业技术学院部分师生，郑州德福恩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员工，河南军迷，以及河南人民广播电台、郑州电视台等媒体代表，共350人。

原空25师政委张恩荣（84岁）宣读了祭文：

庚寅仲冬， 郑州陵园， 烈士墓前， 军民祭奠。

八位英烈， 魂归蓝天， 为国捐躯， 忠肝义胆。

五十年来， 妻痛夫君， 兄悲手足， 子丧严亲。

同志战友， 泣血杜鹃， 大风呜咽， 国失骄雄。

遥想当年， 空贼嚣张， 美蒋勾结， 犯我空防。

暗夜偷袭， 危害黎良， 欺我寸短， 仗其尺长。

人民空军， 知难而上， 杜二拼刺， 举世无双。

二十五师， 空军栋梁， 转战南北， 中原设防。

尚杜邱晁， 驾机升空， 截获顽寇， 技艺高强。

敌机狡诈， 电子欺骗， 我机猛追， 折翼嵩岗。

噩耗传来， 群情激昂， 前仆后继， 再战昆阳。

王唐刘赵， 英勇难挡， 火光蔽天， 炮弹出膛。

此战惨烈， 军史罕见， 峥嵘岁月， 天地动容。

河南军迷， 竹简考据， 数万网友， 遥相呼应。

军民同心， 鱼水之情， 缅怀英烈， 华夏遗风。

手抚墓碑， 心绪难平， 生同机组， 逝又重逢。

古今中外， 壮哉牺牲， 纵横历史， 籍典留芬。

今朝盛世， 前辈留青， 生者福祉， 永记英名，

鹰魂翔空， 祈祷和平， 中华腾飞， 巍巍鲲鹏！

战友代表何泽民发言：

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来纪念50年前郑州地区夜间空战壮烈牺牲的8位战友。他们与我们曾在同一个飞行大队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亲密的战友！在革命的征途中，我们相依为伴、互相关心、互相鼓励，情同手足。虽时隔50年，但工作中、生活中的许多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回忆起来，使我伤痛，使我哭泣。他们的形象，他们高尚的品德，是我们革命队伍中不可多得的精神代表。

在空25师成立的前十年中，我们有两次大的战役行动，一次是“西线平叛”，牺牲了八位同志；一次是东线“国土防空”，又有八位同志血洒长空。他们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和祖国的尊严而战斗的，他们死得壮烈，死得光荣。

1960年11月19日的夜间战斗，他们按照指挥所的命令跟踪到敌机后方，勇追猛攻，奋力拼杀，瞄准敌人，倾泻出了机上所携带的全部炮弹进行攻击。但不幸两架飞机分别撞上了河南的嵩山和叶县丘陵地区的土坡，飞机上的8位战友先后遇难。事发后，我们不解出事的原因，直至第二年，在辽东半岛的庄河地区，被我军埋伏的探照灯群和高射炮群，击落了敌P-2V飞机，经过专家对残骸剖析研究，才弄清我们两架飞机坠毁的真实原因，是敌人机上的雷达干扰机使我机误认山头是目标，进行攻击而造成的。

我们怀着深切的悲痛来纪念逝去的战友！是你们的牺牲换来了今天的安宁，我们更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懂得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以科技强国的指导思想，努力学习，发展科学，强国富民，使中华民族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我们希望各级民政部门要以对待自己亲人的情怀，切实做好烈属们的安抚工作，对他们的生活加以关注，让烈属们感到社会的温暖。也盼望各地做好烈士事迹的记载工作，以丰富革命传统教育的教材，并告慰英灵。

最后我代表全体参加活动的同志衷心感谢空军机关、济空郑州干休所的领导、郑州烈士陵园以及郑州各界人士对于我们这次活动的真切关心与全方位支持，你们是在弘扬革命队伍的高尚精神！同时，代表我的战友们衷心感谢多年来一直密切关注郑州这场战斗并做了大量调查工作的河南军迷们，你们对历史负责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最后向所有参与此次活动的各方人士、朋友致谢，谢谢大家！

烈士亲属代表尚爱军（尚德赞大队长遗腹子）发言：

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来到这里，悼念五十年前为国英勇献身的英雄们，我作为尚德赞烈士的儿子，代表烈士亲属，向各位老领导，老前辈表示感谢。

五十年前，为了保卫首都南大门，坚决打击来犯的美蒋间谍飞机，八位空中勇士英勇奋战，血染嵩山，为空军史册写下了悲壮的一笔。五十年中，党和政府，军队首长和战友，中原大地的人民没有忘记他们，使他们的忠魂烈骨得以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辉。今天我在这里缅怀父亲和其他烈士，就要永远铭记他们为了国家最高利益勇于奉献的大无畏革命精神，继承先烈遗志，继续发扬他们不怕牺牲，艰苦奋斗的精神。为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绝不辱没前辈英雄之名，烈士们安息吧！

群众代表王斌发言：

如果

生命对每个人公平的话

那么牺牲

就是英烈们为生者奉献出来的时空

我们哇哇落地时

英烈们的牺牲为我们接生

我们朗朗读书时

英烈们的牺牲为我们点灯

我们烛下呢喃时

英烈们的牺牲是窗外浪漫的明月

我们乐享天伦时

英烈们的牺牲是年夜守望的星空

如今

我们的生命被冷漠

是因为我们冷漠他人的牺牲

我们的生命之光被遮拦

是因为我们无视英烈的牺牲

我们缺失生命的尊严

那是因为我们不懂得牺牲的重量

我们乏味生命的浪漫

那是因为我们不明白

一种辉煌璀璨最有价值的浪漫

——叫做牺牲

如果

我们热爱生活

如果

我们珍爱生命

我们就不应该忘记

牺牲

历史在五十年前的11月19日铭刻下了八位英烈的名字。在那个机声轰鸣、炮声隆隆的暗夜，面对强敌，他们选择了出征，为了和平，他们选择了牺牲。五十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再次聚集在这些英烈的英灵之下，我们要对英烈们说：你们是人民的英雄！人民不会忘记！共和国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

向烈士敬献花篮

位于郑州烈士陵园的8位烈士墓地

烈士亲属凭吊

　　2010年11月19日下午，英烈事迹座谈会现场

河南军迷的组织者

河南军迷在我机坠毁处竖立标志牌

2020年11月，河南军迷再次前往我机失事地

　　2017年3月30日，中青网等官方网站同时刊登文章《1772个载入史册的名字》，对中国航空博物馆英烈墙上镌刻的空军牺牲飞行人员名单，讲了不少个动人的故事。

其中，空军指挥学院教授王明亮（上图），对河南军迷的活动给予很高评价。内容如下：

“近些年，社会上这样的氛围越来越浓厚。”王明亮说，“全国甚至有一些协会和民间组织自发地搞烈士纪念活动。”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郑州军迷群体纪念8位在国土防空作战中牺牲飞行员的故事。

“1960年11月19日晚，空军某师出动4架次改装后的图－2轰炸机拦截国民党的P-2V侦察机，两架轰炸机在拦截过程中撞山坠毁，8名飞行员牺牲。”王明亮打开课件，用低沉的声音介绍，“由于种种原因，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鲜为人知。”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几名郑州军迷利用十几年时间，走访百余人，在空军机关人员的支持下，基本还原了那场战斗的真实面目。他们成功组织了近400人参加的纪念活动，找到了两架飞机准确的坠机地点，并在那里为烈士们立碑。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特别引以为奇，特别感动。”王明亮说。从那以后，他每年都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学员们听。

目前，这8位烈士的名字刻在英烈墙上，事迹挂在互联网上，他们的故事将为更多人所知晓。

【后记】本篇在编写过程中，得到了郑州七中初67届4班张小平同学、南京某中学刘微老师的大力帮助，在此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在国土防空作战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